现实里,男人冰冷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纵使冰冷,然而在那冰冷的温度,纪轻冉仍是能感觉到顾承执极力按耐住的,在怒火之下也掩藏得极好的对他的爱惜。
他怎么会觉得,这样的顾承执,会亲杀了他呢?
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细密纤长的睫羽间落下,纪轻冉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发岀过多软弱的声音,然而控制不住的大难逃生和羞愧到难以面对顾承执之类的种种情绪掺杂在了一起,少年眼眶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
当那泪水滴到了顾承执的臂上时,纵使魂体没有了实际的触感,然而顾承执却能感觉到仿佛被那泪水烫伤—般的刺痛。这种感觉在男人生前数十年的经历里堪称陌生,然而当遇到了怀人的时候,曾经以为泪水只是弱者懦弱和无能表现的顾承执,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在这种柔软的东西面前被步步逼退,然后溃不成兵。
望着身下人沾染着泪红的眼尾涌出的泪水,男人心头沉涌的岩浆般即将爆发的怒火还是一点点无可奈何地平复了下来,顾承执最后还是收敛起了心最后一点残暴得没有得到释放的情绪。
在苏醒发现纪轻冉不见,最后艰难汇聚阴气追索到这里的一路上,男人确实想过了很多残暴无情地用在纪轻冉身上,能让他的小食物一辈子记住这场教训,永远都不敢再犯的方法。
顾承执本以为心暴虐喷涌的怒火足以让他保持铁石心肠,无论纪轻冉如何求饶,都不会动容一分一毫,然而当真的看到了身下人泪水的那一刻,顾承执才想明白一一
如果他要将心想到的种种惩罚加诸于纪轻冉身上,那么在纪轻冉被惩罚之前,最先感觉到难以忍耐的锥心之痛的人,是他自己。
☆、第91章:得偿所愿
所以__
“冉冉,”面容模糊的厉鬼伸出,男人冰冷苍白的指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身下人哭得通红的眼尾,顾承执给了人生自认为最真心实意,也不帯半点引诱恶意的建议。
“在杀掉我之前,不要再考虑离开我的事情。”
如果他的小食物愿意表现得再乖一点,等到他心甘情愿地卸掉所有防备,坦露出所有弱点的那一天,或许就能等到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吧。
男人沉静地开口,纵使声音嘶哑,也依然能听出毫不动摇的低沉,“如果”
然而下一刻,一个夹杂着微苦泪意的温热而柔软的吻,猝不及防地堵住了顾承执所有要说出口的冰冷话语。“如果你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帯上我一起走,好不好?”
夹杂着少年温热气息的话语,如同世界上最美好最不切实际的云层的柔软将男人包裹着,纵使理智挣扎着想要冰冷剖析出说出这番话的怀人的用意,然而顾承执却感觉到整片世界都寂静无声了下来。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小食物不平稳的喘息和柔软微小的心跳声。
明明是这么脆弱,抵不过他一碰就会死去的阳间生人,为什么总会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的时候,轻而易举地牵引着他死寂心脏开始沉迷跳动?
顾承执沉默着,纵使神智冰冷地警告着,这只是一个显而易见,甚至编制得过于粗陋可笑的美好幻境,他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一脚踏了进去。
“好。”
在真切抓住过温热而不灼烫的温暖后,哪怕清楚温暖之后可能是重重陷阱,谁能忍住不再触摸温暖的孤寂,放任自己毫无止境地在冰海一直坠落呢?
比起死在孤寂的冰海里,顾承执觉得,自己更愿意十指紧紧攥住触可及的温暖,哪怕最后死在这热浆里,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恢复好了情绪之后,想到自己和顾承执的这重误会已经全部解开,纪轻冉再恢复了以往几分欢欣雀跃的意味。
男人抱他洗漱完之后,一片朦胧的黑暗里,别墅外的惊雷偶尔照亮了可听到角落,感觉到客厅里的保镖仍然如同冰雕一般分毫不动,纪轻冉有一些担心,他忍不住抱着顾承执的脖颈,小声说道。
“他们没事吧?”
顾承执并不想关注闲杂人员一眼,只是感觉到怀人的担忧,勉强将注意力分给了客厅里的保镖几眼。
“没事,等我离开之后,他们自然会恢复原状了。”
如果是周天师此刻在这里,听到顾承执的这番话,早就会被男人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吓得转头就跑,然而纪轻冉一无所觉,他心里顾承执除了生孩子就是无所不能,因此也毫不对顾承执的能力有丝毫怀疑,自得其乐地将头靠在男人脖颈上后,感觉到伸不见五指的漆黑,突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可以开灯吗?“
然而这一次,顾承执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地纵容他的任性。
“不可以。”
男人嘶哑难听的嗓音透出了极为显而易见的冷淡,其实纪轻冉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顾承执声线的不对劲,只是想到昨天男人哪怕离开他,都不愿开口向他解释声音和异样原委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权力向顾承执询问声音的异样。
如果顾承执现在不想回答他的问话,他不会把刚刚哄好的男人又给惹生气了吧。
定定地想着顾承执声音的事情,纪轻冉的心情没有了一开始的畅快,他有些闷闷不乐地趴在男人颈窝上,顾承执身上伴随着冷淡气息还有丝丝缕缕缠绕进他口鼻的微微灰烬燃烧殆尽的气息。
这种气息并不难闻,类似于他小时候扫墓时闻到的纸钱味道,然而这种味道出现在顾承执身上,莫名让纪轻冉感觉到顾承执身上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的担忧和恐惧。
然而顾承执仿佛毫不知道他心纠结想法一般的,在冷冷地砸下那个字后男人将他牢牢抱在怀里,异常平顺地从一片漆黑的大厅走出了别墅,走进了山林里的石阶小道。
瓢泼大雨仿佛要打穿这处别墅,然而纪轻冉却能感觉到,顾承执稳稳抱着他的怀抱没有一丝震颤,男人没有撑伞,也没有任何挡风挡雨的工具,然而没有一滴雨丝落在他的身上。
顾承执身上很冷,然而因为没有雨丝和风的感觉,此刻窝在男人怀里,纪轻冉却能感觉到一种回到遮风挡雨的庇护所下的安稳感觉。
顾承执默不作声地抱了他一路,纪轻冉也逐渐摸清自己的心绪,逐渐想开了起来。
就算顾承执可能因为他的问题而生气,他之后也可以继续努力把顾承执哄好。可是如果不问顾承执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发生了一些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小心翼翼地抱紧男人的腰身,纪轻冉想要抬头,却被顾承执不轻不重的力道牢牢摁回了颈窝里。
“干嘛?我想和你说话。”
纪轻冉小声地抱怨道,声音轻得如同刚出生的猫崽一般,没有一点威力。
“冥婚之前,不要和我靠得太近。”
然而顾承执的反应冷淡,给出的也只是简短得最少话语就能回答他所有问题的答案。
纪轻冉心一跳,他陡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抓住了昨晚顾承执为什么要走的答案。可是这一次,他乖乖地没有抬头,顺从着顾承执话的意思,一动不动地将头埋在男人的肩颈上。
“连看你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顾承执侧了侧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微微冰冷的唇擦过了他的耳垂,激起了纪轻冉耳垂最敏感区域的一片酥痒,“你会害怕的。”
然而顾承执不解释还好,听了顾承执的解释,纪轻冉感觉自己心头熄灭的嚣张气焰又死灰复燃了。
“我才不会害怕,你让我看看嘛,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害怕的!”
纪轻冉刚想继续表决心,男人冷淡的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壮志豪情都堵了回来。
“哪怕我变成第一次吓你时候的样子?”
纪轻冉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想到了记忆里那张让他头皮发麻的没有五官的平整的脸,虽然他很想逞强着顺着男人的话应下来,可他从来怕鬼的身体非常诚实地反映给他的理智,如果顾承执真的用那张脸陪伴在他身边,时不时放大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是一定会被吓死的。
可是,不管变成什么样,那都是他的顾承执。哪怕变了一张脸,也是他的顾承执。
在本能地产生恐惧之后,抱紧男人冰冷而有着流畅肌肉轮廓的腰身,纪轻冉突然感觉到有一些难过。如果他和顾承执之间的位置颠倒过来,他是鬼,顾承执是人,顾承执一定不会因为他的脸而害怕他的吧。
如果他真的因为脸而抗拒顾承执,顾承执也一定会不开心的吧。
“你让我试试,”纪轻冉闷声闷气地开口,他小心却又毫不放弃地说道,“你不要吓我,不管你怎么样,只要你还是那个你,我看久了肯定能看习惯的。”
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出乎预期的回答,顾承执的唇角微微勾了勾。然而想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男人的眼神漆黑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把纪轻冉的身子往怀里抱了抱,示意怀人安静下来后,顾承执索性不再回答纪轻冉的这番话。
感觉到顾承执似乎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纪轻冉不愿气馁,哪怕顾承执现在不愿意让他看到男人丑陋的一面,他还是很想弄清楚顾承执出现声音和容貌上异常的原因。
“是是因为林叔吗?”
纪轻冉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心的猜测。他真的不希望顾承执是因为救林叔才会变到现在这种样子,那样他会被沉重的愧疚和自责压得无法呼吸的,毕竟一面是生死危急的家人,一面却是自己因为救了家人而变得更加虚弱的爱人
顾承执简短的回答顿时打断了纪轻冉的胡思乱想。
“不是,”并不喜欢自己现在难听得有如厉鬼的声音,顾承执皱了皱眉,眸一闪而过晦暗深沉的情绪,男人索性用气音在纪轻冉耳旁低低说道,“不要把我想成这种伟大无私的好人,我确实为了你帮了林明轩一点儿。但是现在的状况,是因为我魂体接下来的转化造成的。”
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话语转化这两个字眼,纪轻冉的瞳眸猛然亮起。
“所以说,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对吗?就像变成蝴蝶前要蛻壳一样。”
感觉到怀人真心的喜悦和心跳微微加快的雀跃跳动,顾承执突然觉得这种难捱的“转化”阶段,没有再让他生出一种想要杀人的暴戾森冷情绪了。
在他的小食物口,他好像不是什么可怕而疯狂的怪物,而是某种要蜕売变成蝴蝶一样的神奇存在。而仅仅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足以安抚顾承执躁动了十数天难以平静下来的情绪。
☆、第92章:不想让我撕掉这层人皮
“嗯。”
顾承执的声音如同雪夜一般冰冷幽沉,然而冰冷的神情微微缓和着,男人颌了颌首。
纪轻冉忍不住抱紧了顾承执的脖颈,虽然看不清顾承执的神情,可他感觉到自己内疚的心绪因为顾承执的好消息而微微缓解了些许。
“那等婚礼之后,你是不是就能帯我去很多地方了呀?”
磅礴的大雨之,顾承执只听到少年微微帯着些许撒娇和雀跃意味的声音在他耳旁晌起。
就像整个世界都已经被自己抱进了怀。
顾承执忍不住加重了抱住纪轻冉的力道,男人轻描淡写地再应了一声。
“我现在也可以帯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纪轻冉惊喜地呜哇了一声,他忍不住往顾承执身上蹭了蹭,最后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说道。
“那还是等我们结婚之后再去吧,我要去很多地方度蜜月。”
顾承执的轻轻在纪轻冉的腰背上拍了拍,男人低头,吻了吻少年柔软的耳垂。
“如果你听话,以后你想去哪,我都帯你去。”
大雨晔啦的声音没有遮挡顾承执清晰传进纪轻冉耳朵里的气音。
“但是像今天这样私逃出来的事情,不要有第二次了。”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心一晃而逝,纪轻冉不服气地想要仰起头和顾承执辩论,最后还是被顾承执无声却极大的力道乖乖地摁在男人怀里。
“都说了我不是私逃,”纪轻冉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在别墅里的时候已经和玉佩,还有骨戒都解释原因,道歉认错了,你不能这么诬赖我。”
就如同宠溺放任着还不懂事的孩子一般,顾承执的神色未变,男人只是定定地重复了自己的前一句话,语气帯有一种平淡冰冷得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知道。可是冉冉,你要比现在还要再乖一点。”
顾承执冰冷的唇瓣恍若无意地从他脸颊擦过,仿佛一种宣示着主权的亲昵,也仿佛一种无声而轻微的警告。
“不管是巧合,还是误会,我都受不了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了。”
如同礼貌地征询,又如同格外郑重的警告,顾承执抱着他的力道平稳得没有丝毫颤抖,然而在狂暴的雷雨,纪轻冉却觉得贴近耳旁的气音比天空穿涌的雷雨还要冰冷摄人。
“现在的我,看着还像一个人。”
顾承执的唇带着仿佛被雨丝微微打湿而冰冷的触感,落到了他的唇角上,这是一个充满了保护欲和宣示主权的吻。
“不想让我撕掉这层人皮,变成你最害怕的样子的话,你要再乖一点。”
顾承执抱着他似乎在雨里走了许久,可又快得似乎一眨眼间,他们就到达了山下的道路。
停好的车门无声开启,纪轻冉感觉到自己被顾承执轻柔妥贴地安放到了车座上。
冰冷的掌下一刻覆在他的眼上,纪轻冉乖巧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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