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日,伍思才前去给伍老夫人请安,进门瞧见伍老夫人一脸乐呵呵的不知在为何事高兴。
“祖母,您今日心情看上去不错,可是府上有喜事了?”
伍老夫人看见伍思才,咦了一声,笑道:“倒不是咱们府上有喜事,我是前儿听说陛下有意为丹阳郡主招婿,祖母寻思着你们二人年纪相仿,届时祖母也替你要个名额递上去筛选筛选。”
伍思才一怔,低眸叹道:“丹阳郡主那般人物孙儿如何配得上。”
她这般见不得人的身份,又能配得起谁,想到靳芳菲,伍思才心底纠得难受。
伍老夫人未曾察觉到伍思才的落寞,“丹阳郡主纵使再天姿国色、满腹才华,终究是个女子,女子的归宿是什么?最终不过是家宅后院,所以丹阳郡主挑夫婿挑的不是那倾世之才,而是品性端正的夫君。”
伍老夫人话音一顿,意味深长道:“再者,若是比才华,难道你便差了么?”
伍思才对上伍老夫人的目光,又默默移开,“京城里多少高门子弟,若是陛下当真为丹阳郡主选夫婿,只怕那长公主府的门槛早被人踩平了。”
伍老夫人似是真有此打算,“以你娘亲同长公主的私交,长公主未必不肯同意。”
伍思才这才听出伍老夫人话中之意,她最怕的便是提起亲事,一旦成亲她的身份必然暴露,她娘同长公主是自幼的手帕交,感情比旁的人深了几分,若是祖母提起,长公主当真应了,后果她不敢想。何况对方若是丹阳郡主如此显赫的身份,以当今陛下对丹阳郡主的爱护,只怕届时难以收场。
念及种种后果,伍思才道:“您哪儿的话啊,孙儿虽也仰慕丹阳郡主的才华,可这并非男女之情,您可千万莫要牵线搭桥。”
伍老夫人默了默,感情可以培养,丹阳郡主高门贵女,整个京城没有哪个闺秀比之尊贵,这样的荣光日后定能给西伯侯府带来更多底蕴。且那样的人陪在思才身边,二人相得益彰,以郭家和长公主府的权势也能让思才飞黄腾达展翅高飞。
默默观察着伍老夫人的神色,伍思才知她并未放弃借丹阳郡主这股东风,她转念一想,另谋他径,“年初丹阳郡主的兄长去世,如今郭家一脉只剩下丹阳郡主一人,孙儿听闻长公主其实一直想为郡主招一位赘婿继承郭家血脉。”
果不其然,话至此,伍思才已发现伍老夫人的神情变了,目光不似先前那样热情。
伍思才再接再厉,“人不是总说我们西伯侯府一脉单传,如今传到孙儿这里更是不易,难道您舍得孙儿上门做那赘婿,日后连个孩儿也不能姓伍?”
这话算是戳进伍老夫人的心口,她一生为西伯侯府操劳,最担忧的便是西伯侯一脉子嗣不盛这事,当初伍其渊娶了陆氏,二人一连生了两位姑娘可将她给愁白了头,好不容易最后有了伍思才。
伍思才见老夫人已经动摇,又道:“再者孙儿对丹阳郡主当真没有那份心思,何必徒增烦恼。”
伍老夫人自幼看着丹阳郡主长大,深知丹阳郡主的贵重和难得,这才起了心思希望伍思才能够娶到丹阳郡主。可只看见眼前的利益却忘了日后可能的麻烦,当真是人老了,目光也变得越发浅短。
想明白利弊,伍老夫人也不在执着这事,看着长大成人的孙子,伍老夫人一时感慨,“老婆子我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这辈子我的心愿便是见到思才你成家立业。”
伍思才叹道:“祖母哪里的话,您身子康健,一定能长命百岁。”
伍老夫人道:“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祖母一直未曾问过你,你中意怎样的姑娘,届时祖母也能为你寻个合适的。”
伍思才并未回答,而是想起在鎏金坊她自以为同靳芳菲的初次见面。
当时她只觉得这女子笑容明媚耀眼,让人不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如今她才明白,靳芳菲像是一束照亮她生活的光,让她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渐渐升起暖意。
可如今……
她怕失去这束光,却又不知如何才能不失去她。
伍思才的沉默让伍老夫人察觉到异样,她有意试探道:“莫非思才已有了心仪的姑娘?若是有,跟祖母讲是哪家的姑娘,届时祖母亲自上门为你提亲。”
闻言,伍思才一语惊醒,连忙解释道:“祖母说笑了,孙儿并无心仪的姑娘,再者孙儿以为应先立业后成家,成亲一事孙儿不急。”
伍老夫人目光一暗,陆氏一直将伍思才的婚事攥在手中,好几次她提起要为伍思才相娘子皆被陆氏挡了,如今看来连孙子本人也不上心。
伍老夫人一叹,神色哀痛,“老婆子就怕看不到思才你娶亲生子那一日嘞。”
伍思才心底哀痛,祖母待她一向疼爱,可她却自出生便在欺骗于她,她无法想象知道真相那一日祖母会是怎样的失望。
半晌,伍思才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祖母,是孙儿不孝,是孙儿对不起您,孙儿配不上您的疼爱。”
“好端端的怎说起胡话来,你是祖母的宝贝孙子,你配不上祖母的疼爱谁还能配得上?”
伍老夫人知伍思才自幼心思细腻,以为先前自己的话令孙子内疚,见孙子一副难过模样,心头不禁责怪自己不应略施苦肉计。
伍老夫人服软道:“诶,祖母不提这事,思才你莫要难受。祖母不提了,日后你若是有心仪的姑娘,祖母再替你做主。可好?”
谁知伍老夫人这通柔和脾气,让伍思才心中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人,眼眶更红,心中更愧,越发厌恶起如今自己的身份来。
若她当真是西伯侯府的三少爷,祖母日后便不会失望,父亲也不会时常感叹她的不务正业,她也不会即使明白心意也不敢去问靳芳菲关于当年之事的真相。
她真恨自己的女儿身,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虽伍思才自幼生的男生女相,性格柔和,可伍老夫人从未将软弱二字同孙子联系在一起,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孙子这般无助难受模样。回想起近日孙子的情形,似乎过于安静了些,连府门也未出一步,伍老夫人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孙子或许有心事。
伍老夫人自从知幼时伍思才在外受了不少欺负便格外在意此事,怕与此有关,柔声询问,“思才,你告诉祖母可是在外受了委屈?”
伍思才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抑着心中的酸楚,她明明白白的晓得自己对靳芳菲有了那份心思,那份眷恋,可她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这让她退缩,让她痛苦。她不甘如此,却又不知如何能改变一切。她恨自己的身份,可又无从怨恨。
面对祖母温柔的目光,伍思才忍不住一把扑倒伍老夫人膝下埋头一顿嚎啕大哭。这一哭与那日痛彻心扉隐忍的哭不同,今日的伍思才是委屈,委屈自己出生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遭遇,委屈自己爱而不能言的苦闷,是一个孙儿再面对祖母时防线的柔软。
可伍思才这厢将情绪释放出来了,伍老夫人却乱了手脚,伍思才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从未见她如此,饶是一向镇定的伍老夫人也没了主心骨,只得一直软语安慰,好半晌伍思才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伍老夫人望着湿了一片的衣襟,叹了口气,心里是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伍老夫人:哎,孙子这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当真娘。
三少爷:祖母,我本来就娘!
芳菲:我喜欢娘的。
第37章
伍思才这一嗓子可将西伯侯府上上下下惊着了,那厢刚回府的西伯侯夫妇连茶也不及喝一杯匆匆忙忙的来到伍老夫人院中。
对上爹娘忧心忡忡的目光,这会儿子伍思才倒是不哭了,只是因为哭的太久眼眶红肿如核桃,白皙的脸蛋上泪痕斑驳,模样看上去滑稽极了。
西伯侯是个面冷心热的,与伍思才自幼不太对付,心中即使担心极了,出口却成了冷哼,“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倒好,上你祖母这儿哭来着,传出去没得丢脸!”
伍思才瞪了西伯侯一眼,转眼看向伍老夫人又成了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惹得伍老夫人大为心疼。
伍老夫人也没跟儿子留面子,斥道:“你好意思在我跟前嚷嚷,孙儿能哭那便是受了委屈,你这个当爹的,儿子受了委屈你怎么当的爹?”
西伯侯如鲠在喉,白了伍思才一眼,叹道:“到底出了何事,你跟爹讲,爹一定给你找个公道。”
陆氏也道:“思儿,有事儿你讲,娘一定帮你。”
伍思才怔怔的看着眼底流露着关切的爹娘、祖母,心底忽然一软,回想起成长的点点滴滴,除却对身份给她带来的惴惴不安外,她其实算是过的幸福的。
爹深爱着娘,所以爱屋及乌,对她们三个孩子也格外疼爱。即便是后来她不顾一切的选择了经商,爹她虽然不认可也从未真的制止过,毕竟若是最开始爹想阻止,轻而易举便能让她止步。
祖母更不必提,自她出生便宠爱着她,所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可这样溺爱的祖母也会在许多时候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教会了她很多道理。
伍思才一副傻愣愣的模样,西伯侯更加一副怒其不争的道:“混小子,你倒是讲啊!”
原本一腔温情的伍思才被这一嗓子喊得回神,想到之前丢脸的模样,别扭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西伯侯想到前些日子刘寅被打,连忙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儿子担心他被人报复,可见伍思才白白嫩嫩又不似被揍的样子。
他知伍思才的性子,这人若是不开口那就别想知,一副别别扭扭死活不肯开口的样子,只得道:“你这混小子,没事你上你祖母这儿哭甚哭。”
伍思才回嘴,“我爱哭便哭。”
西伯侯气得拂袖,爱说不说!
陆氏一旁默默无言,那日思儿突然从她院里离开,回来后便是如今这模样,她轻轻叹了叹气,少女心事不难猜。怪只怪她没料到思儿如此念情,对幼时之事念念不忘,如今知从前认错了人,茫茫人海又难以寻觅,不难过才怪。
伍老夫人拉过伍思才的手,目光慈爱,低声道:“思才,人生路漫漫,要遇到的坎儿多得多,可哭不是解决办法。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可要明白一点,你可以对祖母,对你爹,对你娘露出软弱的一面,因为我们是你的家人,是你的后盾,无论你如何我们永远支持你。”
“但有一点,到了外面不可如此。”
“做一个有担当之人,是学会去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问题。生而为人,自然有烦恼,哭过发泄过更应该直视所遇到的难关。祖母相信你并非一个软弱无能之人。”
伍老夫人一番话,伍思才听后久久未能言语。
不知是否是伍老夫人的话让伍思才想通了一些事,翌日青笋发现少爷不再是前些日子那般闷闷不乐,虽有时仍会独自一个人发呆叹气,可他又听到“靳姑娘”三个字开始被少爷念叨。
只不过那语气中淡淡的愁是青笋不懂的。
三日之后,恰逢林太君六十大寿,伍思才陪同西伯侯夫妇一同前去。
林太君一府是京城里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人脉广,以是伍家一行人到时林府外已停满了马车。
由于男客和女客分不同的地方,进了林家大门陆氏便带着丫鬟碧娟去往内院,伍思才父女二人则是去往外院的花厅。
父女二人走在曲径长廊上,各自沉默。
西伯侯难得与伍思才一道外出,今日是陆氏几番央求伍思才这才跟着他们夫妇出门,于是忍不住酸道:“平日我让你陪我一起喝个茶,你推三阻四,你娘亲叫你上这倒是勤快。”
伍思才道:“您平日总和那些个老头子一块儿,我何必瞎掺和。”
西伯侯一啧,敢情那些个朝中元老在伍思才眼里就是着老头子。
“这是叫你多多应酬,日后有个照应。”
伍思才知西伯侯此举深意,却别扭道:“我会应酬。”
父女平日话中带刺,如此对话西伯侯早已习以为常。他走着路没再继续同伍思才辩驳,一路走走停停似是赏景。
林家人世代为官,亭台楼阁以优美儒雅为主,庭院中花草树木众多,山水为画,意境悠远。
过了一条长廊,西伯侯驻足看向不远处,那里人影绰绰,隐约有谈笑声传来。
伍思才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应该是同来林府赴宴的客人。她等了一会儿,正想催促西伯侯,她爹却突然开了口。
“思才,无论你信或是不信,为父并未瞧不上你经商的行径。你看那些人,个个锦衣华服,在此谈笑风生,这是一个世道的风气。他们像生活在一个圈里,只接受他们认可之人进入这个圈,至于其他不被认可的便被他们排除在外。”
伍思才再次看向那些人,心中不以为然,这些人中有的或许真的是诗书气自华,品性高洁,可有的不过也是沽名钓誉之辈,骄奢淫逸。
西伯侯知他所想,难得也不恼,经过那日伍思才在伍老夫人院里痛哭一场后,西伯侯惊觉或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
西伯侯心平气和道:“这世上有白即有黑,好比你不能要求一棵果树上的果子全是好的一样。可即便如此,你可知为何百年来无数商贾家族要求后代读书考取功名?即便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也仍要后代坚持读书,甚至弃商从仕。”
伍思才心中知这答案,却不肯应声。
话音一顿,西伯侯侧身看向伍思才,慢慢道:“有句老话叫富商富不过三代,然而每个世家至少可以延续五代,甚至七代,这正是因为一个家族的底蕴能够滋养家族不断地繁衍成长直至根深蒂固,长久不衰。”
“虽你只道是喜欢经商,可为父知你并非愚钝之人也并非那等贪慕财物之人。若是论财力,难道京中这些几代世家不富裕吗?西伯侯府一路走来并不容易,为父并非大才,勉力维持幸而未让西伯侯府没落,只希望当为父交到你手上时,你也能顺利的交给下一代。”
没有疾言厉色,只是细水长流的心声。这是伍思才记忆中唯一一次他爹如此心平气和的同她对话,她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她爹的话伍思才都明白,只是她不知道能够如何才能让他们不失望,才能做到像爹说的那样顺利的让西伯侯府延续下去。她知极有可能,西伯侯府便在她这一代终结,届时不知列祖列宗可会怪她。
渐渐地伍思才低下了头,像往常一样,心中被自责和愧疚淹没。
忽然肩膀传来一阵温热,是她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
“爹这一番话不是希望你做什么,也不是要你放弃你的事,而是希望你明白一事,人不能丢了书,丢了学识,不知天地间万物,只一门钻研黄白之物无法长久。”
话至此,本来和颜悦色的西伯侯竖起眉毛,“我上回看你书房里的书已是积了灰,可见你早荒废学业,不知所云!你这脑袋,没几两学识,我都怀疑你怎么赚的钱财。”
本一腔委屈的伍思才霎时抬起头,“您瞧瞧您的库房再瞧瞧我的库房,您便晓得我能不能赚钱了。”
说着伍思才不服气,又道:“哼,您若是不相信,您每月喝的茶倒是将银子给我呗,您那武夷大红袍价格可不低,小心将您的小库房掏空呐。”
西伯侯一听转身便走,留下伍思才一人在长廊下。
她望着父亲的背影,渐渐露出笑容。
“这不是伍公子么,好巧。”
伍思才收起笑,转身一看是秦家两兄弟,看到二人伍思才这心中便想到靳芳菲,今日来她有一目的便是来见靳芳菲一面。
秦明仁面色含笑,只不过不知为何伍思才觉得秦明仁的笑容有些怪异,而秦明杰则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伍思才笑道:“巧了,在此遇上二位。”
秦明仁还礼,笑意不明,意味深长道:“今日难得伍公子清闲了。”
秦明杰看了眼伍思才没开口。
“前几日忙着商会的事儿一直未得空。”伍思才有些尴尬,莫非是秦明仁知晓那日她去过秦府又走了的事。
秦明仁颔首,“原来如此,既然如此我们兄弟二人便不打扰伍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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