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会心一笑,不看他,只小声道:“克己复礼,端方雅正啊,小皇帝。”
第76章收了利爪的大猫
唐翎在唐樾登基大典上同他携手受百官拥戴之事一时间传得风风雨雨,什么版本都有。
“比如说什么公主真是手段高超之人,先是被戳穿了公主身份是假却依旧能留在宫中不说,如今连当今皇上都被公主迷的神魂颠倒做出此等大不讳之事。此手段,竟能和前朝那个不可言说的狐媚之人相媲美。先前早有预兆天石陨落,没准,这公主真不是个常人。”
“还有啦,说什么当今皇上贪恋公主许久,本以为是段不/伦之恋要长久压在心中的,因而当年故意做出射杀宫人之事叫先帝将他发配永州。可没承想老天爷开恩,不忍心看着这一对璧人就此分离,因而给他们的命运添上了一笔,于是这景阳公主变成了假公主。这消息叫永州的还昭王知道了,便奋不顾身地杀回了王都。倒也算是一段天注定的姻缘。”
“更有人说,公主并非有手段,而是擅长推演,世间之事走向皆逃不出公主的法眼,因而事事总能逢凶化吉,也能轻易掌握人心。”
秋岁说得那是一个绘声绘色。当初唐翎怕梁迢身边无可信之人,故而让秋岁到她宫中陪她。如今局势已定,唐樾前几日便向梁迢把秋岁要回来陪她。她性子倒是没有太多变化,能看出这几年在梁迢那里待得极好。
唐翎笑道:“真是说什么的都有。也就这第三种说法还可信一些,其他的倒都离谱得很。”
她话音刚落,一人穿着雪氅走进来,笑道:“我倒觉得第二种说法更真切些,我心中怎么想的,连黎明百姓都知晓。”
秋岁慌忙问了安。
唐翎走到他身旁替他将雪氅脱下,边问:“你都听见了?”
唐樾笑:“秋岁的声音,我一进院子就听见了。多年没见,她倒是没变。”
秋岁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唐翎唤她像以前一样坐下,谁知她看了看唐樾,竟还呆呆得站着。
唐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皇姐唤你坐下,你坐下便是,怕什么?”
秋岁这才坐了下来,唐翎只觉得她神色有异,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只对唐樾道:“我今日听宫人说,丹赫统领要来雍都与你议和?”
唐樾点了下头:“确有此事。”
唐翎道:“他们此番前来,也不知安得是什么心思。”
“能安什么心思,”唐樾摇摇头轻轻一笑:“不过就是被打怕了,同这样的蛮族没什么道理好讲,只看谁拳头硬。他们本以为我刚登基,又经历过好一番战争,应当没什么余力同丹赫较量。却不知我神州铁骑愈战愈勇,不是先前同丹赫对峙的雍兵可以比的。将他们打怕了,自然要服软。”
他兴致勃勃,说得意气风发,唐翎看在眼中心里高兴,嘴上故意酸他:“皇上好威风。”
唐樾眼尾染上一抹红意,笑看她,故意往她身边凑去:“威风也是逞给别人瞧的,在你这里我就是一只收了利爪的大猫。”
他模样乖觉,当真是一副温顺大猫的样子。
唐翎笑了一会儿,又推开他正色道:“你也不要太过傲慢了,丹赫本是游牧民族,自古以来以骁勇善战为尊,议和不像是他们一贯的态度。你要小心。”
唐樾将手搭在她手上:“我知你担心我,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我刚登基没多久来议和,想来也不会单纯。我心中有数,亦有我应对的方式,你只管放心。”
既然他都这么说,唐翎亦不好再多言,只点点头:“好。”
唐樾才在她这里坐了不久,又有宫人来请。唐翎知道他诸事繁忙,不好再留,只叫秋岁去送送他。
秋岁送他至门口,唐樾偏过头来问她道:“皇姐这几日,可有见什么其他人没有。”
秋岁摇摇头:“除了庆阳公主和郑太妃带着小王爷来过外,并无其他。”
唐樾听罢似乎很是满意,不再问便径自上了轿辇。
这场雪去的慢,纠纠缠缠了十几日,丹赫的使臣团到了,雪还未停下。唐翎在御花园中看大雪压弯树枝,听得秋岁在一旁有些踌躇道:“今日风大,公主要不还是回宫吧?”
唐翎懒懒瞧了她一眼:“整日都在宫里待着,太乏味。本想要出宫,唐樾说如今外头局势不稳,叫我近日不要出去。怎么,如今连御花园都不能待了?”
秋岁咬了咬唇,还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得唐翎又道:“我知道了。”
秋岁瞬间有些紧张:“公主知道什么了?”
唐翎道:“怪不得丹赫此时愿意议和。这时节北方多大雪,今年雍都这场雪缠绵许久,想来丹赫那边情形也大抵如此。冬季本就不利于他们,如今遭大雪看着这情形恐有雪灾,他们这时候愿意议和倒是选对了时机。只是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拖延。”
她话音刚落,一少年声音道:“我丹赫与阁下大雍不同,言出必行。既然说是议和,便必然是诚心诚意来的。”这声音是在身后响起,唐翎向后看去,却见一身着异服人士朝她们走来。
她站起身:“阁下何人?”
那人道:“便是你刚才口中的……丹赫人。”
唐翎打量了他一番:“既是丹赫使团中人,此时为何不在前殿议事?”
“议事无聊,便随处逛逛。我亦不是什么重要之人,偷跑出来也无妨。”
“阁下如何称呼?”
“达兰台。”
达兰台,唐翎对这名字不熟悉,大概真如他所说是使团之中不重要的人。她见他答得这样不遮掩,想来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便道:“你可以叫我唐翎。”
达兰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谁,唐翎,景阳公主。早有耳闻。”
唐翎心中有点奇怪,还没问出口就见达兰台不拘礼数的一屁股坐到了亭子边的木栏上:“我一路过来,听了不少景阳公主的故事。到雍都的时候更有卖画册的,如今看来那画册画的不错,叫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唐翎心道这故事大概便是秋岁之前同自己说的那些风言风语,总之不会是什么样的好故事。
达兰台倒是个话多的,不等她开口又道:“我今日见了你们大雍皇帝,他长得倒是不如我的齐阿哈一般威风凛凛。你们的先皇帝也真是有意思,本来要将你嫁给我齐阿哈,可后来又不嫁了。用你们的话来说,是不是该叫,出尔反尔?”
他一番话说得锐利,倒叫唐翎有些答不上来。可她知道齐阿哈这个称呼在丹赫中应当是舅舅的意思,眼前这个达兰台大概便是哈日朗的外甥。见他大剌剌的模样,想来也没想瞒着自己的身份。
达兰台见唐翎面色不变,又凑上前:“你可看了我丹赫给你的婚书?你若看了便该知晓我丹赫对大雍可是满满的诚意。管你要多少牛羊、亦或是要逢年过节的朝拜礼仪,我丹赫都是允的。”
唐翎有些诧异:“婚书?既然亲事已经作罢,哪里还有婚书一说?”
达兰台大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他肤色深,这模样显得憨憨的,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憨:“公主,这契约一旦形成,若一方后悔,是不是该叫毁约?你们大雍毁约,我们丹赫却是言而有信的人。这婚书,该送还是要送的……”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面色一变,跳出了亭子外,对着唐翎抱了拳道:“今日得幸见公主,日后有缘再会。”
说完,人便一溜烟的不见了。
唐翎心中正疑惑着,却见不远处走来两个身穿异服之人,心中明白这个达兰台是不想遇见的同行人。
她站起身,迎着这二人面走去,二人皆似无从察觉一般,昂首而过。
她心中很是奇怪,问秋岁道:“我看起来,像什么人?”
秋岁没反应过来:“哈?”
“看起来是寻常宫人,还是……还算有些身份之人?”
秋岁认认真真看了她一眼道:“公主仪表端庄,自然看起来是有身份之人。”
唐翎目光顺着二人走远的身影望去,目光幽深:“来做议和使臣的,应当是抱着以和为贵的目的而来。这二人态度这般高傲,实在是奇怪。”
秋岁道:“丹赫是蛮族,礼数想来不会周全,大概一时想不到。”
“兴许。”
秋岁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唐翎不做它想,回了熙淳宫。
晚间宫中为迎使臣开了宴席,唐翎本也要去,却莫名被唐樾派人传了话,说晚间在她这里用膳。
唐樾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她也懒得去想明明是要迎使臣,怎么却到了自己宫中。只叫人备好膳食,静候他来。
大殿那边,晚宴照常开了。烟花点燃,在空中炸开,映照着王宫中犹如白昼。唐翎在院中看烟花正看得开心,就见唐樾裹挟风雪而来。
她笑着唤唐樾一同来看,道:“今日这迎宾晚宴的烟花炸得好,我宫里这位置看得甚妙。”
唐樾笑了起来:“本就是特意选在这位置放的,为得就是皇姐看得清楚看得开心。”
唐翎道:“不是为了迎丹赫?”
听到“丹赫”二字,唐樾神色一暗:“他们算什么人,能叫我派人为他们置烟花。”
第77章她怎么会知道呢
听他这语气,情绪很是不对,唐翎想问什么,又不忍打破此时她同唐樾之间温馨气氛。便什么话也没说,只走到唐樾身旁,安静的将这场烟花看了完。
晚间吃饭的时候,唐樾又将这情绪很巧妙地收了起来,为她布菜添饭很是体贴周到,好似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唐翎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觉得无论是唐樾也好、梁迢也好,自己有了番天地后,便喜欢事事都往心里藏去,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她不喜如此,还是戳破了这层面纱:“丹赫的人可是做了什么叫你生气为难的事情?”
唐樾手中筷子一顿,又夹了块排骨放在她碗中:“他们能有什么叫我为难的,蛮夷之辈我不曾放心上。倒是皇姐近来应该多吃些,你这样瘦,成亲之时礼仪繁杂只怕你身体吃不消。”
这是唐樾第一次同唐翎谈到“成亲”的事,唐翎之前亦从未考虑过,从他口中听见这事情,整个人都愣了下。
唐樾观察到她反应,侧目看她:“皇姐觉得我们定在什么日子的好?”
唐翎轻轻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太快了。我还……没做足准备。”
唐樾短促地笑了下:“没有什么准备要做的,一切繁礼都由我来解决。皇姐嫁了我后,自然还住在宫中,同先前一般。什么事情都按着你的意思来,你在宫中住了二十来年,想来早已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唐翎又笑着摇了摇头:“哪有你说的这般轻易。”
她这句话一出,让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唐樾沉默许久,然后看向她道:“是皇姐没做足准备,还是根本就不想。”
他语调沉沉,叫唐翎听了感觉很是不好。她抬眸朝他望过去,半开玩笑一般推拒道:“阿樾,成亲之事我还没想好,你别为难我了。”
唐樾忽而站起身,遮去眼中失落神色,笑了下:“好,不为难你,我一向不愿叫你为难的。”
他说着便伸手拿起一盏宫灯道:“还有政务要忙,便、不打扰皇姐了。”
唐翎沉默片刻,只道:“秋岁,送客。”
秋岁心知肚明二人之间氛围奇怪,便什么也不敢说就随着唐樾往外走。
唐樾边走边问:“她今日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秋岁便将唐翎一天的行径都同他讲了,讲到达兰台的时候,唐樾面色明显变了,秋岁就慌慌张张地将这段经历一带而过。
谁知唐樾不吃这套:“你把她同达兰台之间的话,原封不动同我复述一遍。”
秋岁紧张:“……公主同那个丹赫人说了许多,我记不太清了。”
“说了许多?”
秋岁找补:“实则……也不是很多,是我听得不清,记不得了。”
唐樾停下脚步看她,笑道:“秋岁,你这么慌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害皇姐,这点你总该清楚的。我同你又有多年的交情,也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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