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不知道小施主在寺里住着还习惯?”住持问道。
洵追对住持做了个合掌的动作,表示很好。
“王爷既然带小施主来住,小施主多在附近走走,这里虽远离繁华不及京城有趣,但胜在环境清幽风景好。”
洵追没心思与住持说话,住持又问洵追来寺里上香了吗?
洵追一愣。
住持笑道:“现在是个好时候,请小施主与我去上柱香吧。”
洵追并不信这个,但上不上香对他来说问题不大,总归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与住持示意等一等,叫家丁留在此处,独自一人回禅房,再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小叠抄好的佛经。
住持接过先是赞叹洵追字写得好,然后问洵追有什么想实现的或者是想为谁祈福的,一会一齐告诉佛祖。
洵追点头胡乱将住持搪塞过去,心想这住持怎么这么事多,竟还有出家人强拉着人去烧香拜佛。佛家讲究心诚则灵,可洵追半分愿望都没有,充其量能许愿今年夏天快快过去,再过一段时间还不知道这天气要有多热。
小皇帝矜贵的膝盖鲜少弯曲,他少去太后那,一年必要时才去敷衍着喝杯茶。洵追跪在蒲团上,住持也跟着一起跪下,他耳边响起住持慢悠悠念经的声音。
洵追趁佛堂内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打了个哈切,目光放到住持手中盘地光泽可见的佛珠上。
他开始猜这是什么材质做的,放在市场上能卖多少银子。
因为身份尊贵,抄写的经文被放在最高处,洵追眼瞧着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几页纸被放在无数人厚厚一摞的经文之上,一时间觉得权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更好的。
可这样的权力者祈福,佛祖真的会保佑吗?
他静静听着住持念经,身边萦绕着清香的味道,不知为何他忽然想看看世人眼中的佛祖长什么样?
可他抬头看到佛祖雕像时,那雕像就好像活了一般,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洵追张了张嘴,眼角一凉,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他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空旷起来,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原野。
而原野在某刻被点燃,彻底将泥土烧焦,噼里啪啦的火星爆炸声使他控制不住这份不适,不由得痛苦的闭上眼。
不知道持续多久,他回过神来时,住持蹲在他面前,眼中不尽是刚刚在寺门口看到的和善,更多的是他看不懂的可以说是佛门慈悲的一种表情。
“小施主许了什么愿望?”
洵追茫然,住持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答案,“在佛祖面前流泪的人也不少,像小施主这样只看一眼佛祖便真情流露的倒是第一次见。”
洵追喉头滚了下,“没有。”
住持浅笑,起身去案台上拿了个供果来放到洵追手里。洵追觉得眼熟,这个果子和小和尚要给他的似乎是一个品种。
“这是我们后山种的果子,佛祖保佑,在佛祖身边长出来的果子百姓吃了是有福报的。”
洵追用双手接过果子,在住持的注视下张嘴咬了口。
果子汁水肆意,丰富的酸甜将平淡的味蕾覆盖。住持问洵追味道如何,洵追将一整个果子都吃下去才闷声说还行。
晏昭和此去也没回个准信,洵追一人住在寺内新奇劲过去了到底是无聊。
埋怨说不上,但不痛快是真的。晏昭和带来的盒子里有糕点,他拿出来不一会便吃了三分之一。这糕点一吃就和宫中的手艺不同,宫中的糕点可没昭王府后厨的糕点做的清爽。精致是精致,但太甜了,吃几口就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欲望。反正宫里什么都精致,也不管使用着好不好,只要比宫外的那些作坊高一等就达到目的了。
晏昭和带来的这个小丫鬟会编草蝈蝈,家丁寻了适宜编织的草回来,洵追和小丫鬟坐在树下编蝈蝈。洵追是不会的,他看着小丫鬟编,自己也上手学,虽最后编的不怎么好看,但也算是有个消遣的玩意。
小丫鬟还会讲故事,鬼神故事绘声绘色,不光嘴上说,她还演,一板一眼还真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
洵追不觉得故事有多有趣,就是看着小丫鬟一蹦一跳好玩的很。
日沉西山,烛火都搬到院子里,一但入夜气温便急剧下降,小丫鬟进房去找洵追的披风,洵追趴在石桌上逗自己编的那只丑蝈蝈。
男人的手猝不及防握住他逗蝈蝈的手,洵追看到月光下自己身边的高大影子,小丫鬟欢快的脚步也被那个影子的主人制止住。
男人亲自将披风披在洵追身上,“你编的?”
洵追指指小丫鬟。
晏昭和失笑,“小汝的手艺倒退了。”
小汝冲晏昭和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行礼说:“王爷可要用膳?陛……奴婢在厨房留了您的膳食。”小汝发现小皇帝在瞪自己,连忙改口。
“不必。”晏昭和道,“你下去休息吧。”
洵追觉得晏昭和肯定要继续笑自己的蝈蝈,他将蝈蝈收进袖兜里坐直,晏昭和也刚好在他面前坐定。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见着住持,住持说你去上了株香?”晏昭和道,“南方快马来报,雨水太重,情况不太好。”
晏昭和的不太好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不太好办,但还在掌控之中需得上心即可。第二种是字面上的不太好,不能更坏但也不能变好。
洵追用疑问的眼神看他,晏昭和将怀中的信拿出来放到洵追面前。
洵追将头撇至一旁,并不想看。他正要溜回房,晏昭和严肃道:“陛下。”
“……”
皇帝真的不好当,每到不得不去看奏报的时候洵追都想把皇位随意给个什么人。这皇帝只要不是自己,怎么都好说。
“昭王殿下亲启:
连绵阴雨不见晴朗,河岸数道堤坝,完整之数不过五指之数,一些小村庄已有瘟疫之象,臣正派人加紧了解情况。赈灾款还未见半分银钱,地方政府不肯开仓放粮,民情激愤已无压制能力。”
晏昭和:“陛下有何感想。”
有点惨,洵追心说。
“陛下想如何应对。”
“陛下即将成年,臣也履行了先帝的遗愿,为保证在臣离去时陛下对朝中各项事宜了熟于心,不至于措手不及使朝堂动荡,臣想把这件事交给陛下处理。”
洵追皱眉,晏昭和的表情太严肃,不像是要哄他玩。
“昭王。”洵追冷道。
“臣在。”
“伺候朕就寝。”洵追解开披风丢到石桌上,不待晏昭和回应拂袖离去。
第十五章
黑夜中猝不及防腾空而起的火红,看到的小厮先是愣了下,没跑出一步便后脚踩着前跟在平地上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大叫着跑去前厅。
“老爷!着火了!着火了!”
“快救火!”
“夫人还在房里!”
“啊啊啊!夫人!”
许多人在睡梦中被叫醒,得知着火后衣衫不整地光着脚跑出来,一边大叫一边去找水。
“老爷!后院着火了!”
被称作老爷的男人就坐在前厅,手边还放着一杯刚沏好的茶。
薄阎垂眸吹了吹漂浮在茶面的茶叶,“夫人呢?”
“夫人还没救出来!”小厮哑着嗓子大口喘气。
“去把聂生叫来。”薄阎又道。
小厮不明所以,宅子眼看着就要烧了一半,众人匆忙救火也赶不上火势蔓延,他忍不住道:“要不先救……”
“去。”
……
……
……
寺里沐浴不方便,洵追再怎么爱干净也只能用布子擦身。他背后的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亏得晏昭和的药好,再加上小心照顾,总算是没有发炎化脓。洵追穿好寝衣端坐在床边,晏昭和放下纱帐前他将进门后写好的字条拿出来。
“今日没有安神汤吗?”
“没有。”晏昭和道,“陛下好好休息,明日臣来叫陛下起床。”
“去煮一碗来。”
晏昭和解帐的手一停,“安神汤虽然有助于安眠,但不宜多饮。”
洵追将纸条塞到晏昭和的衣襟上,晏昭和将纸条取下来重新将纱帐系好,“陛下稍等。”
洵追看着晏昭和离去,鞋子脱掉上床,刚刚洗漱时将头发放下来,此刻围在脖子里热得很。扎发的簪子就放在床头,刚刚脱掉外衣的时候顺手放下的。洵追将簪子拿起为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总算是将脖颈处的闷热解放出来。
不一会晏昭和端着汤药进来,他将碗递给洵追时,洵追还没伸手接他便又收回手:“臣觉得这几日您睡得时间有些长,汤药少喝些比较好。”
洵追嫌烫,放至温凉才端起一小口一小口喝干净。他是坐在床上喝的,晏昭和坐在外头等着洵追喝完。过了会小皇帝拿着碗的手从纱帐内伸出来,他接过喝干净的碗。
晏昭和看着碗沉默片刻才道:“臣告退。”
洵追凭着昏暗的月光,在纱帐内只能看到晏昭和身形,晏昭和将门关山后房间内彻底陷入黑暗。洵追摸了摸自己袖袍上的湿润药香,仔仔细细回想了遍今日小汝教自己如何编蝈蝈。衣袖湿了一片没法再穿,洵追下床寻了套干净的换上。
他休息到后半夜起床,带着弄脏的寝衣去后山。
寝衣单薄,放进水里稍微冲一冲上头沾着的药渍便都随着水的流向而消散。洵追坐在溪边细细数着蝉鸣,第一百声蝉鸣的时候他站起将寝衣从水里捞起来,挂在树枝上等着干。
实在是太热了,这个时候人心浮躁,就算是冷静的人都能干出来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二日晏昭和果然早早来叫起床,洵追一晚没怎么好好睡,天亮都睁着眼在床上翻滚。晏昭和在门外一叫他,他很快坐起来,但没立即回应。晏昭和当然也没真的想着第一次能叫洵追起床,隔了小半个时辰才又过来道:“陛下。”
房内传来带着怒气的“起了”,不待晏昭和说什么,他面前的门猛地打开,还没来得看清,里头开门的人丢出来一张纸。
纸可怜兮兮飘落在地,上头写着大大的两个字。
“早膳!”
小皇帝活这么大,也不至于一件衣服都不会穿,但就是比人伺候时要慢一些。晏昭和在饭桌上说明日回宫,洵追知道是因为那封信的缘故,晏昭和既然说不管那就是真的放任他自己去折腾。
“如果不行呢?”洵追写道。
“陛下放手做就是。”晏昭和的语气仿佛水灾瘟疫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人不是赵源杀的,赵源玩够后就把乐妓给放了。”晏昭和放下筷子,将话题引到莺歌小筑,“后院的尸体和乐妓的事有关系,但赵源无辜。”
“你打算怎么做?”
“一并论处。”
礼部侍郎是崇王的人,晏昭和面上没有要针对崇王的意思,但任由刑部侍郎查案,再将赵源定罪无异于要剜掉赵传之身上的一块肉。赵传之如果一蹶不振,崇王自然会首先找刑部侍郎,这把火怎么烧也烧不到晏昭和身上。
不过也不一定。
这么多年晏昭和都没有动崇王的心思,两方虽说不上和谐,但也没有剑拔弩张过。
洵追写道:“一条人命,放了他。”
“谁都不会放过谁。”晏昭和舀了一小碗粥放到洵追面前,“多吃点,回宫大概天都要黑了。”
王公公在宫口迎接小皇帝,洵追坐在马车内看着王公公热泪盈眶,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二日早朝果然不可避免的提到莺歌小筑,洵追瞥一眼晏昭和的位置,那里是空的。晏昭和派人来告假,说是身体突感不适没法上朝。
可晏昭和不在,其他的王爷倒是都回来了,崇王沛王各站一边。洵追这两个哥哥,都跟先帝长得像。先帝样貌平常,生下来的这几个孩子也就八公主和洵追像各自母妃,长得漂亮些。
崇王看着洵追笑道:“陛下前几日生病,为兄甚是担忧。”
没有晏昭和说话,洵追根本不准备自己解决问题。李崇说完,两人对视许久,兄弟之间没有感情,嘘寒问暖也只是做给外人看。洵追平静的将视线挪到刑部侍郎身上,早朝一开始,洵追在龙椅上坐定,张达钟就一直目光热切的望着他。
刑部侍郎上前一步,李崇又开口道:“刚过来的时候二皇兄就一直念叨陛**体是否无恙,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李赦性子沉闷胆小,李崇提及他才对洵追说:“看到陛**体安康我就放心了,刑部侍郎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李崇皱眉,张达钟抓住这个说话的空子对李赦行礼,然后道:“回陛下,莺歌小筑一案臣已有初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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