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和吻了吻洵追胸口处的伤,洵追一时觉得丑,用另一只手很轻地推了下倒像是欲拒还迎,“你起来。”
晏昭和握住洵追的手,“陛下压着臣,臣怎么起来?”
我没有,洵追瞪他,明明是你不让我起来。
马车外是喧闹的街市,哪怕经过那夜的烧灼和摧毁也仍旧恢复生机,洵追忽的记起冬天的炒栗子,他被晏昭和吻地睁不开眼,含糊道:“想吃炒栗子。”
“有栗子酥。”晏昭和起身将放在脚边的食盒打开,洵追正欲逃走却在下一秒被晏昭和捉住重新被锢在角落,晏昭和勾起洵追的下巴,洵追双手捂住晏昭和的唇,“我不吃。”
“脏死了!”
前几日他还给晏昭和渡药,洵追选择性失忆。
两个人这样玩很容易起反应,晏昭和虽纵着洵追却也格外注意,点到为止。俞聂生专程来昭王府提醒晏昭和千万别折腾,以洵追现在的身体若是折腾难保不会在床上断气,表面看着逐渐转好但到底伤了内里。俞聂生知道告诉洵追不管用直接绕过洵追这一层找晏昭和,晏昭和到底是个会掌握分寸的成年人。
晏昭和觉得差不多玩够的时候将栗子酥咽下去,洵追微微喘着气跟着他抱在一起,他埋在晏昭和怀中闭眼。
……
崇王总算是被太医院救了回来,一连昏迷好几日才堪堪能醒来被灌次药,等到他能够下地便立即押入大牢,要是在大牢继续病死那就算不上是被赐死,只能叫做暴病而亡。
说来也有趣,崇王妃竟全然不知道崇王与莺歌小筑有牵扯,张达钟将雏娘带至崇王妃面前对峙,崇王妃问张达钟这是谁?
张达钟没闲心照顾崇王妃的感受,直接了当告诉崇王妃这是莺歌小筑的老鸨,与崇王关系密切。崇王妃先是盯着雏娘看了会,忽然发了疯似的扑上来扯雏娘的头发,雏娘不还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崇王妃拉扯。
崇王妃那张端庄优雅保养得当的脸就像进贡的瓷器被摔碎那样破碎,她狰狞的丑态毫不亚于崇王见到玉玺后的疯狂。
她尖声骂道:“是你!王爷书房中的信是不是你!是你害了王爷!”
不说还好,说出来的都是不得了的证据,张达钟兴奋地让狱卒将这两人拉开,并从崇王妃口中套出书信所在,快马加鞭叫人带回来。
崇王妃自从嫁进崇王府后便鲜少出门,李崇小妾众多须得管教,再加上她自小被家中教导女子应当待在后院帮丈夫打理家务不得抛头露面,崇王与外界任何活动她只能从身边的侍女嘴中获得。
崇王府被楚泱掘地三尺,与匈奴往来与朝中大臣来往都搜地一干二净,万万没想到李崇在书房的床榻中修了个暗格。崇王妃在某次帮崇王整理书房时偶然发现,书信中言语暧昧掺着朝中政事,崇王妃心中虽愤恨但也不敢向崇王提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先是崇王妻子再才是崇王妃。
书信中记录崇王自筹划瘟疫开始到实施的全部经过。
先帝当年陷害晏侯时崇王曾全程目睹,先帝做得太隐秘太完美以至于让李崇得到一种自己也可以的幻觉。他通过莺歌小筑这种人口往来复杂的烟花地大肆拐走通过黑市卖入京城的外来人口,这些人大多家中无父无母根基漂浮,就算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抓捕雏娘的地方便是研究瘟疫的所在,后来作为实验的人太多不得不又在京郊另辟一处院子。
瘟疫来的太迅猛,跟着崇王的小厮被感染瘟疫正好传染至崇王那刚怀了孕的小妾身边的侍女,侍女将瘟疫带给小妾,服侍小妾那一院子的人一夜之间头疼脑热。
病毒比崇王想象的要快。
雏娘利用与商户亲密关系托他们将一箱子货物送出京城,一切都走黑市上的生意,猫鼠有道只要有钱什么都能送出去,就这样装着患有瘟疫的实验者被送往南方。
瘟疫者的体液具有传染作用,他们便收集体液再加以药物催化制成药水投放百姓们的饮用水中,恰逢南方水灾,有了水灾的掩饰一切显得合情合理。
赵宁芯对瘟疫不清楚,但知道雏娘手上不断增加的人命。
蔻丹从牢中放出来与赵宁芯住在一处,二人同吃同住如亲姐妹,张达钟每日都派人来催赵宁芯,赵宁芯被催促地太紧,气道:“你来劝!”
劝蔻丹招供不如劝雏娘松口。
洵追晚上临睡前得知后对晏昭和说:“玉碧怎么死的?”
“她发现雏娘与崇王私会。”晏昭和说。
玉碧清晨回到莺歌小筑,若是直接休息性命可保,可偏偏她被人羞辱想要打水擦拭身子。崇王早朝前抽空来莺歌小筑与雏娘私会,玉碧正好端着水盆经过,见到崇王与雏娘抱在一起立即躲至柴房。但躲进去后不小心撞倒木凳,崇王为避免暴露便去研究瘟疫的暗室取针刺入玉碧大脑,再营造出掐痕。
“所以仵作没有查出来玉碧到底是怎么死。”
洵追疑惑,雏娘没有招供,蔻丹也只字不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书信,真正经雏娘手直接死的人并不多。”莺歌小筑的姑娘更是少之又少,玉碧死状平静,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平静导致雏娘整宿整宿睡不着,她一闭上眼都是玉碧咽气前挣扎的惨状。
她将发生的所有都写下来告诉崇王自己的恐惧,她问李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日子。
王公公将熬好的药送上来,晏昭和吹凉后才递给洵追,洵追问晏昭和李崇能说话了吗?
晏昭和摇头,李崇只是暂时保命,他那一剑不及要害但捅了个对穿。
洵追能够理解李崇想要皇位,但一直不明白李崇为何要学当年先帝的把戏。
想到这洵追愣了下,随后猛地意识到晏昭和方才告诉自己。
——复制先帝陷害晏侯瘟疫。
晏昭和以为洵追嫌苦催促他快喝,药还未喝下去洵追便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神经都紧绷起来,他看着晏昭和的脸略有些失神。
陷害二字被他一直藏在心里,因为害怕眼前的人得知后抽身离开,可就在刚才被这么被轻易提起,就好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洵追张了张嘴,试着找到自己的声音,可他怎么都说不出,他蜷缩起手指紧紧抓住衣角。
晏昭和将药碗从洵追手中拿走,又端蜜饯给他,“吃完漱口,只许吃一颗。”
“……”
“晏,晏昭和。”洵追艰难道。
“你难道不知道先……”
“我知道。”晏昭和比洵追想象的要平静。
“你介意吗?”他反问。
没待洵追回答晏昭和又道,“我在侯府长大,从来都没见过父亲哪次进宫是带着愁苦回来。”
晏侯与先帝的关系,身为侯府大公子的晏昭和自然明白,一旦一个人陷入爱情便会奋不顾身地让身边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人无药可救,征战沙场杀伐果断的晏侯也是如此。
晏均让晏昭和看到灼热的爱,也让他看到像是昙花一现般爱情。
比飞蛾扑火更让人看到想要落泪的,那就是一只本可以停留在山涧繁花上的蝴蝶被人带回花房中圈养。
晏均是那只蝴蝶,但晏昭和觉得眼前的少年更让他觉得可怜。
蝴蝶尚还有花房,可金丝雀
——只有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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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略号完整请见wb
第七十四章
任谁看了都会怜惜这只金丝雀,但偏偏因为他所得到的比寻常人多上千百倍而被忽视。用无数金银权利堆砌而成的高墙将他困在牢笼中,哪怕极力想向外望也只能抬头看到金黄的琉璃瓦,朱红的梁柱,雕花木的窗扇,四方的庭院注定困住灵魂,锁住他的一生。
这么柔弱的小孩怎么能出生在满是污秽还要装作富丽堂皇光鲜亮丽的家族,那双睫毛长而密带着自然卷翘,像狗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睛可真好看。
晏昭和第一次跟着晏均入宫。
晏均将晏昭和推到怀安帝面前满是骄傲地说,你看,我把我儿子养得不错吧?
紧接着晏侯又道,比你那些儿子长得高,生得漂亮,什么都一学就会。
这话怀安帝不爱听,什么叫你那些,怀安帝皱着眉说放肆可眼里不见半分恼怒,他看着晏昭和的目光越发柔和。晏均对晏昭和说他和陛下会还有要事商议,听说今年花房培育出一株并蒂牡丹,现在移到御花园供人观赏。
晏昭和知道父亲急着与陛下说体己话,他行礼告退按照父亲所说由小太监领着去御花园赏花。
其实他也很想看看并蒂的牡丹是什么样。
出生在边塞的孩子很少能见到奇珍异草,整日风吹日晒不被风刃割伤脸便已是幸事。晏均生在京城,少年时期便细皮嫩肉地在边塞被老侯爷锤炼,混入军中没几年便成了糙老爷们一个,等到晏昭和这,他万万不想晏昭和走自己的老路,儿子五六岁便放在房中当大小姐似的供着,晏昭和七日内必有两日在军中练习骑马射箭,晏均便在家中准备上好的药膏,只要晏昭和一回来便立即要求他涂抹保护皮肤。
晏均带晏昭和可谓是万众期待,人人都以为带回来的应该是骑着战马日后承袭晏家傲人风姿的年幼侯府世子,没想到镇宁侯府的大公子一匹白马一身红衣,长发绸缎似的,面如白雪唇红齿白,虽未长大,但已然初具京城风流公子哥的雏形。
生在边塞,比京城中的少爷都要肆意几分。
任谁见过当年的晏大公子都要称赞一声艳丽。
艳丽通常形容女子,但放在晏昭和这同样适用,其中不含贬义,单纯以陈述的方式表达晏昭和俊逸的面貌。
深幽的小道中是扑面而来的湿润草木香,小太监按照晏昭和的要求带他从去往御花园最近的小道前往。小太监伶俐,一路上向晏昭和介绍沿途花木的名字,晏昭和见着中意的便一一记下等回府后问父亲要。
突然小太监脚步一停,离御花园那片牡丹只剩几米距离,小太监面露苦色道:“大公子,恐怕还要等一等。”
“嗯?”
小太监让开一步不再挡着晏昭和的视线,“贵妃娘娘正在赏花,本来外男不许入后宫,大公子现在也只能等贵妃娘娘离去再赏花。”
晏昭和还未说什么,远处传来女子清婉的声音:“是谁在那。”
小太监连忙从小道中走出去,晏昭和也上前一步彻底看清那道声音的主人。
女子长发轻挽,一身淡色宫装,用银色丝线绣成的百合花自她腰间向下逐层蔓延加重,每朵百合花上都缀着珍珠花蕊,花蕊又用米粒般大小的宝石镶嵌,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只在唇上涂抹一点嫩红,双眸如秋水盈盈。
“这位是……”女子轻声询问。
“回贵妃娘娘,这是镇宁侯府的世子爷。”
女子听罢轻轻啊了声,“是陛下经常提起的那个世子?”
晏昭和不得不上前行礼道:“镇宁侯府世子晏昭和,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贵妃弯眸一笑,下意识用手扶住小腹,晏昭和这才发现她的小腹突起。
小太监环顾四周:“贵妃娘娘出来怎么不带几个宫人,您还怀着龙胎万一被不长眼的冲撞可如何是好!”
说罢小太监就要去寻几个宫人来,贵妃笑道:“她们不懂花,就在花园外候着,你把她们叫回来倒扫兴。”
贵妃话音一转看向晏昭和,“世子爷也是来赏花的吗?”
“并蒂牡丹开得比往年旺,花瓣层叠像个绒球。”贵妃一指自己身后的花,“你看。”
晏昭和第一次见皇城中的后妃,以前听说书先生说这些女人勾心斗角狠辣心机,可他眼前的贵妃似乎并不是如此,女人眼眸清澈地就像个孩童,一闪而逝的哀伤就像是风吹落花瓣一般,让人不知道如何安慰。
贵妃毫不犹豫地弯腰将并蒂牡丹摘下,小太监慌忙走上前劝道:“贵妃娘娘,这,这不可啊,您摘了这牡丹……”
贵妃将花朵贴近自己小腹,垂眼道:“你去告诉陛下,满园牡丹中本宫的孩子只喜欢这一株。”
晏昭和离去时,他听到贵妃对自己腹中孩子小声说,要乖乖长大。
怀安帝并未责罚,只是大笑说朕的孩子果然像朕,只喜欢最好的。
这话传入晏昭和耳中,他想到自己的父亲。
镇宁候果然是最好的,好得让人看到想要拥抱他,告诉他不值得。
贵妃怀胎八月,孩子早产,好在母子平安。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镇宁候死于塞外,世子入宫伴驾。
那位皇子排行第五起名洵追,名字中的意思晏昭和不想深究。
晏昭和一进宫就从无数宫人闲聊得知这位五皇子不会说话,贵妃不喜欢,陛下也不经常去看。
彼时少年还未初长成,怀安帝似乎是想将所有治国之道都教给他,晏昭和曾经因为背不出一篇兵法而被怀安帝吊起来打,就像是真正的父亲那样。
不过他真正的父亲似乎不会打他,只会问他今日有没有抹药膏,可千万别让塞外的风或是京城的烈日伤了这张脸。
以至于让晏昭和有种全身上下最金贵的就是这张脸的错觉。
他懂事地比同龄人都要早,说不上是什么天才神童,但知识一学就会,对父亲和先帝的事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后来见多后才知道这就是名叫**情的东西。
一位皇贵妃,身边有皇子,该是后宫中地位最顶级的待遇,但贵妃对五皇子冷漠,正如同她对怀安帝,她对皇子有多不在乎就对先帝有多爱答不理。
是错觉吗?晏昭和经常问自己。
他忘不了皇贵妃对未落地的孩子说乖乖长大。
贵妃背后无势力,全凭怀安帝的宠爱吊着,怀安帝对她的感情日渐消亡,与此同时带来的便是后宫中永无止境的陷害。
晏昭和有时觉得贵妃可怜,孩子无辜,便有时着人去送军中治疗外伤的药,每次贵妃从皇后那回宫后他便会悄悄去看一眼。
也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事不能管,却忍不住想关心。
贵妃将孩子推到他面前说求求你带我孩子离开的时候,晏昭和心中发出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震地他自己都恍惚许久。
那孩子用迷茫的眼神抬头看自己,身上的衣物有贵妃新鲜血迹,他对晏昭和眨眨眼一双手抓住晏昭和右手的小指。他的手太小,也就只能抓住晏昭和的一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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