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赵家本宅现已成了一座凶宅,房子里出过命案,对病人而言太不吉利,邵宁不会带纪叠回去那里,而邵宁现在所居的两处住宅又位于市中心,离朗廷的办公大楼只隔了一个街区,环境太过嘈杂,同样不利于纪叠静养。
檀山虽远,但到底算纪叠的一个家了,邵宁自月初便从国外购置了成套的医疗设备,空运加急入海城空港,朗廷用两个集装箱星夜申报入关,从海城机场直接送进了檀山那处宅子。
邵宁做足万全的准备后,才将昏迷中的纪叠由嘉定医院接了出来。
纪叠被接出嘉定,这个消息许逸城又怎会不知。
他派去的人手在嘉定那种地方都不曾接近纪叠,檀山上有邵宁二十余人的安保团队日夜守卫,再遣海城麾下这些只知听命的属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连纪叠的情况都不能及时送出来了。
他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于是他从老宅调来了许画,一个许家外戚家的男孩儿,二十二岁,长相娟秀,却被许逸城的父亲夸赞为许家二十年来,最具有斗杀天分的天才。
许逸城交给许画的任务很简单,他要他盯紧纪叠,无论人醒了或是睡着。
许画问他,如果睡着,是否要找个机会将人从檀山带出来?
这对许画来说不算是一件难事。
然而许逸城未作回答。
许画又问,那如果他醒了呢?
许逸城缄默良久,随后凝声,对许画说:“那你就去问他,问他还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来。”
许画在纪叠住进檀山那所山居后的第三日,靠着假的营养师身份,随医护团队一同进入了纪宅。
他精通卧底战术,经验丰富,在无人可识别他真实身份的境况下,接近并监视一个尚在昏迷中的纪叠,很是游刃有余。
或许正因如此,许逸城才撤回了原先人手,单单安插一个许画进纪宅,替他看护未醒的纪叠。
孟柯有些想不通。
许画是海城幕后压轴的一张王牌,动许铭欣那时他老板都未想过让许画出手。
怎得现下危机已经不在,就为了看着一个已脱离危险期的纪叠,竟然需要动用他老板手下最得力,最不该现身于人前的机密心腹……
许画在纪宅隐伏数日。
凭他的本事,每日近纪叠的身不成问题。
檀山上,每日临近零点,都会有一条加密线路从佣人房所在的外楼发出消息,内容极其一致,只有一个字,安。
许逸城连续第九天收到这只有一字的加密信件。
顾虑重重,难以入眠。
夜色渐浓,他眼含愁郁,走进纪叠住过的那间卧室,关上门,独自待到了天亮。
这些日子,漫漫长夜,他几乎一夜比一夜更难熬。
他会梦见纪叠,然后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去摸身边睡着的那个人。
可是却空空如也。
许画进入纪宅的第十天凌晨,许逸城没有收到许画送出来的消息。
他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等了一夜。
什么也没等到。
第十一天,夜。
许画仍然失联。
就在许逸城着手准备让部下去探查音讯的时候,一只塑封严密的泡沫箱,漏夜送进了御赏阁。
箱子是先送到孟柯的办公室,送货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快运员,孟柯当即便把那名送货人查了个底儿掉,也没从他身上查到任何可疑的线索。
收货人写得的许逸城的大名。
箱子底有血。
孟柯不敢耽误,立即驱车将箱子带到了许逸城的面前。
许逸城就坐在御赏阁的正厅里,遣退下人,让孟柯开箱。
箱子里是一件被血染透的白大褂。
已然快看不出本来的白色了。
衣服上别着胸牌,而胸牌上正是许画化名后用的假名。
孟柯当即勃然,攥紧那件染透血色的白衣,瞋目切齿地怒声:“邵宁这个王八蛋!我毙了他!”
许逸城在这时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地走近,眼望着那件被血浸透的衣服,目光一寸一寸地冷下来。
——那是一种他不曾体会过的寒意。
他私下交代给许画的那件事,他让许画去问的那句话……
“许总!”孟柯怒极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我现在就去檀山把纪先生和许画带回来,邵宁敢拦,我绝不手软。”
许逸城摇了下头,默声。
他目不别视地盯着那件血衣,顷刻之间,五内俱寒。
“不是邵宁。”许逸城哑声道。
“……他醒了。”
第32章上
“邵总。”辉海旧时的一位保镖替邵宁拉开门。
“他呢?”邵宁问。
保镖撑起伞,立在车门外,“寒少刚吃了药,现在在后面院子里。”
邵宁迈下车撑伞,迎着细雨向山居的屋门下走去,那名保镖就随在他身后,余下几个从朗廷跟过来的手下则安静候在院中。
邵宁迈上台阶时,眼睛望着纪宅灰褐色的厚重金属大门,遂低声说:“上次我带走的那个人,小寒有没有问起过。”
“没有,”保镖心明眼亮,紧随在邵宁身侧,也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只是当时脸色实在是不好,手下得重了些。”
邵宁走进门内,有纪宅的佣人迎过来接伞。
“那个叫许画的,当时对小寒都说了什么?”
“这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保镖实话实说地回答,“当时就只他和寒少两个人在屋里,我们是听见枪声才闯了进去,进去的时候那个人的肩和腿就已经中弹了,我们担心他身上有武器,伤着寒少,所以四个人就一起上去想先把他拿下。”他且说,头且略略低下来,有些愧意地道,“是我失职,没想到他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人,受着那么重的伤,还能用匕首刺伤我们三个兄弟。”
邵宁不言,挥了下手,挥退纪宅的女佣。
“可是邵总,您那天如果不带走那个姓许的男孩,寒少可能真的会杀了他……”
“这件事不准再提了。”邵宁沉声截断了保镖的话,面容间神色冷峭的令人不敢再言。
保镖旋即便深低下头,很恭敬地姿态弓着腰,直到听见远处通向后院花园的阳台门被推开,才敢略直起身,远远地目视着邵宁的身影逐渐走进一片山景之中。
纪宅的后院很是空旷,山居虽建在半坡上,但主楼后身有近半余亩地的后花园,再向上便是檀山山峦,花园的尽头就背倚着坡地。
早些年山居刚刚落成,赵家人无暇打理,一直是由几个赵母请来的女佣住在这里养护这栋房子。
山间多杂草。
主人迟迟不来,佣人们拿不了主意,只得将前后院空置的山地上先铺上草坪,日复一日的浇灌,减除野草,驱虫蛇,不能使泥土干枯,又不能弃之不顾。
辉海倒下之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处居所及宅子里的佣人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
幸而她们对主家足够忠心。
也幸而她们唯一幸存下来的小主人足够坚强。
纪叠在他自己的后花园里种满了黑色血红的曼陀罗花。
他最初在书本上认识这种花的时候,对它的花语非常感兴趣。
曼陀罗花象征了复仇与不可预知的黑暗。
它的另一种寓意,是被伤害而满是疮痍的灵魂。
绝望。
以及生者的不归之路。
邵宁走出屋室,走进这一片黑红诡秘的毒物花海之时,纪叠就站在一株一株开得正盛,宛如滴着浓血的曼陀罗花丛里。
他的头发留长了些,发丝搭过眼角,墨黑得能与满地花叶融成一色。
那张孤清却异常俊美的脸上,已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往日痕迹。
仍然是那副清贵而绝好的姿容,可他站在那里,深紫色长衫袖口处松松挽起,一截细腕的肌理细透得像白瓷一样,冒着细雨,如画般站在这一地死色的花朵间。
他起手举枪,对准数十米之外高速移动中的靶盘,穿透雨雾,一枪射穿了靶心。
邵宁走近而来,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停下步伐,站在雨里等他。
纪叠打完那狠准一枪,眼睛仍盯着靶机倒下的残影,他未低首,却无比熟练的把手中的枪拆成了零件,放在了被雨打湿的茶桌上。
他知道有人来。
当然也知道那是谁。
于是在蒙蒙细雨中,纪叠欣然含笑,骤然间一转头,双眸里好似有一把隐隐闪着幽光的利刃,能够穿破雨雾,直击入人的心底。
他削薄嘴唇轻轻勾起,望着邵宁的身影,微微一笑,轻声对邵宁说:“——你来了。”
第33章下
“进去说。”纪叠走了过来,与邵宁擦身而过,纪叠身边新换上来的部下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屋内,见主人自院后缓步而来,他几步上前,从厅内替纪叠开门。
邵宁跟随纪叠回到屋里的时候,那名部下恭顺地低着头,也替邵宁拉住了阳台的玻璃门。
纪叠走进客厅,穿过镜面装饰的一整面墙的红酒柜时,他站住脚,拉开了柜门,伸出手去拿红酒,背对着邵宁,轻浅道,“这是裴尹,我选上来的。”
“邵总好。”裴尹在邵宁进屋后关上了阳台的门,朝着邵宁走过去的侧影,微微躬了躬身。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纪叠挑了一瓶,合上柜门,把酒递给了从地下室方向走过来的男佣,他对男佣说,“让厨房慢慢做,我和邵总还有事,不急摆饭。”
“是。”男佣接过酒瓶,绕开二位主与客,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邵宁走近了问他:“你找到陈丞了?”
纪叠虚靠着酒柜的门,眼睛望向邵宁,片刻后点了下头。
邵宁想问的话很难能问出口,他和纪叠一样,叫了陈丞十几年的陈伯,那是赵家人眼中最憨厚朴实的忠仆,却想不到正是这个忠仆,为了私利,在那一夜给许铭欣派去的杀手打开了赵家大门。
“是他……?”
“嗯,”纪叠缓缓地合了下眼,用最平静和安定的口吻告诉邵宁,“许铭欣给了他五百万,当中有二百万换成了现金,直接送到了他家里。”
“陈丞跟我说,他是被那些钱迷了心窍,他也不想的。”纪叠缓缓说着,气息间浅声一笑。
邵宁已经不太有把握对于纪叠的心思和做法了,于是他问:“你想怎么办?”
“你希望我怎么办呢?”纪叠却反问他。
邵宁沉默着。
“不然,和我一道去看看他吧,”纪叠反手撑了下玻璃柜门,直起身体,从邵宁眼前走过,向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走了去,“你见一见,和他再说说话,免得以后说不着了,怪遗憾的。”
纪宅的地下室修得偏深,一面墙体之隔就是花园池塘的蓄水罐,海城盛夏多雨,埋于地下的房间很不透风,推开一扇加重锁的厚铁门,里面有些阴凉而潮湿。
地下室的中央摆着一张黑木长桌,桌子不大,很新的样子,边上干干净净地搁着两把木椅,上面还配了座垫。
邵宁一走进去就注意到已被堵死的升降梯台子下方,一只巨大的麻布口袋,袋口系得很紧,依稀能看出人的形状。
纪叠拖过一只椅子来,就搁在离麻布袋不远的地方,木制的椅子腿与水泥地面很清脆的一声接触,下一秒,麻布袋子内传出了几声撕扯般的哑叫。
纪叠自若地坐下来,低头掸掉了沾在袖口上的一点雨水。
邵宁走了过去,探出手,解开了麻布袋子上的那根麻绳。
陈伯那张惊恐过度的脸扭曲着从口袋里钻了出来。
他嘴上贴着胶带,双手双脚被缚,身上穿着一件肮脏破旧的皮夹克,喉咙里不断地发出激烈呜声,却被紧紧贴在嘴部的厚胶带封在口内。
陈伯惊慌地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眼神因久不见光而显得更浑浊了,他浑身打着哆嗦地奋力呜咽,左右晃动着脑袋,被捆住得手脚剧烈地抽动着。
邵宁看出了他的意图,而却没去撕下贴在他嘴上的胶带。
“陈伯,”他最后一次用这个称呼去叫匍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邵宁的声音很冷,混着杀意,冷冷地说,“你的结果是你自己选的,你死有余辜,到了地下,亲口去跟伯父和阿姨谢罪吧。”
陈伯眼中含着的微末一点希望熄灭了。
他以为邵宁会救他……
他开始疯狂地嘶吼挣扎起来,含混的低吼声转眼便塞满了空荡荡的地下室。
纪叠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陈丞的这场谢幕表演,他很有耐心,给足了陈丞发挥的时间,足足过了几分钟,才拈起木桌上一只精巧的摇铃,叮铃一声,唤人下来。
下来的人正是裴尹。
纪叠一个眼神,不轻不重,裴尹即刻走进地下室,大跨步走向升降梯的砖台下,动作利落的将陈丞塞回了麻袋,再次将袋口系实。
“纪总。”裴尹一手拖着那只沉重挣动的麻袋,候在一边,等着纪叠的下一步指示。
纪叠拈玩着桌上那只小巧精致的小摇铃,抬首看了看邵宁,很轻地问道:“怎么办呢?”
邵宁遂转过身来。
“他背叛赵家,你是赵家的家主,要怎么办,你说了算。”
纪叠柔长的眼尾弯曲着,低声笑起来。
“这可难倒我了,”纪叠含笑道,“他这个年纪,打他还是送监呢,骂一句都够没人性的了,算了,看在他伺候我爸妈那么多年的份上,”纪叠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还带着几分病态的面容上嫣然一笑,说,“——杀了吧,烧死。”
第34章
裴尹得纪叠的信任,做起事来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把陈丞弄晕,带离檀山,带到绝不会将祸水引至纪叠身上的地方,再动手解决。
他在纪叠和邵宁的面前带走陈丞,而自始至终纪叠都没问过他要去哪里动手。
他是纪叠从不见阳光的地下竞技场救出来的人,纪叠替他交赎金,带他来到这地面上,给他生活的权力,给他从未拥有过的体面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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