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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放着七八个大缸,蛙便养在其中。缸上罩有网盖,网眼只铜钱大小,如此既能透气,又不令蛙自洞孔逃生。

郭偕探头往缸中瞧了瞧,见水面飘浮荷叶水草若干,其上蹲着大小不一的青蛙十数只,但或今日不甚热,皆不如何活跃。

郭俭由院落一角拿出捕蛙的网兜交于兄长,又取出个有盖的木桶置于脚边。诸事就绪,郭偕正欲请天子近前,不料一回头,却见那人竟于数十尺外站着,面上且还透露一丝惊惧色!

他这竟是——怕蛙?!顿自恍然,郭偕难忍窃笑:这便怪不得不将蛙带回宫中蓄养了,原是叶公好龙啊!

“捞罢!”穆昀祈显有速战速决之意。

郭偕应了声,便示意郭俭揭开盖网,他探臂进去,未费什么力气捞起五六只,皆置于桶中待选。缸中余下的蛙受此一惊,接二连三跳入水,二人便换缸再捞,未历太久,已得蛙数十只。郭偕以为够了,便将网兜收起。穆昀祈见状作势走近几步,命他择选。

郭俭两手按着木桶盖子,但得兄长示意,便将盖子移开一条可供手臂探入的缝,待郭偕捉蛙出来,即刻将桶盖盖回。郭偕则将那蛙拎在手中展示与穆昀祈,见他点头便留下,否则便扔回缸中。如此反复,原也算顺当,却岂料将至尾声时,竟事出不测。

穆昀祈只记得不知孰人一声喷嚏,伴随桶盖坠地之声,便见诸多绿皮鼓眼怪物一团团跃将出来,四散蹿逃。令他见下后背发冷,头皮发麻,眼睁睁看着两三团绿影蹦跳着向此来,却身僵肢硬无法移步。眼看一绿身怪将要撞上衣摆,才如梦初醒,似火烧屁股般向后跳去,孰料脚跟撞到台阶,一头栽倒!好在有人及时在侧将他搀住。

惊魂甫定,穆昀祈只见眼角一抹霞光闪过,近处跃起的绿影即刻坠地,垂眸见一水色绣鞋已踩住那怪物。

好身手!一声暗赞后,飞快躲到那英姿飒爽之人身后,静自观战……

费了刻把钟。

将最后一只蛙扔进桶中,郭偕长舒口气,转头一揖向那婷婷之人:“多谢公主相助,今日与你添乱,实不过意。”

金芙巧笑:“大哥言重了。”一面轻巧抽出被身后人紧紧攥在手中的衣袖,看向郭俭:“定要说来,也是二郎不慎酿就此祸,惊了驾,理应赔罪。”

正拿汗巾细拭衣上水渍之人闻言自觉委屈,却又不敢辩驳,只得依言。穆昀祈才稳下心神,自道无妨。公主便趁机进言,请将那桶中的蛙悉数赐予郭偕。她既开口,穆昀祈倒也许了。

因祸得福,郭偕自庆幸。公主又教郭俭私下与他说,若这蛙暂不送去宋府,可仍养在此处,好生喂养两日,再令郭俭闲时调|教一番(养蛙两月,郭俭自也学了些训蛙术,必要时可略作施展)。郭偕自无异议,由此对公主的感激也更甚一重。

蛙事既毕,时已晌午,公主留下郭偕与荀渺一道用了些茶果,听闻穆昀祈午后欲去街市走走,然身侧无人相伴护卫,公主不甚放心,便教二人伴驾随行。

君臣三人出了脂粉铺,穆昀祈但问京中有何好去处,郭偕道了几处,穆昀祈皆说已去过,便转问荀渺,所答自也无甚新意,穆昀祈显是不悦,道:“汝等居于京中这许久,常去却只这几处?”

郭偕只得告罪,道回京时短,且公务缠身,外出实少云云。轮到荀渺,却是吞吐支吾,终看穆昀祈面色不善,才道出实情:因住处偏僻,并不常至繁华闹猛处,常去只那菜市与些杂食小店。

“菜市!”听此言,穆昀祈却是眼前一亮,“彼处吾倒从未踏足,但去瞧瞧也无妨。”

“那便由臣带路!”荀渺此刻倒应承得快,且向前指点:“前走两三里,出了朱雀门,往南再过两条街,便是城东最大的菜市了。”然却不知,他此言乍听寻常,然落在某些人耳中,却不啻晴天霹雳!

朱雀门!郭偕只闻此三字,面色就一白。

事过数月,却不知彼处那流言是否已止,更不知,豆腐坊的小娘子与肉饼店的老汉,是否还能认出那当初令他等义愤填膺的身形脸面……

前头两个兴致勃勃的身影已远去,郭偕心知劝阻是徒劳,只得咬牙一握拳,抬头挺胸迈出那赴汤蹈火的一步。

第十四章

天高云淡,阳光普照,是个出门游荡的好日子。

眼看前方二人越走越近,不时交头接耳,郭偕心头一股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果真?”穆昀祈面露讶色,示意荀渺近前来说。

后者依言,一脸佞幸者的喜形于色:首回伴驾出行,难免拘谨,然方才无意一言,竟引天子“刮目”,实为意外,当下自不敢怠慢,近前:“臣绝不敢妄言!但问这周遭往来者,于此一事,乃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穆昀祈一摸下巴:“此人光天化日裸走闹市,却不引人围观?”

荀渺狡笑:“如何不?”眸子一转:“据闻那厮与人私通,丑事败露,才狼狈逃窜,彼时头顶铜盆不辨方向,险将胡家肉饼铺的窗牖撞坏……”说至精彩处,乃眉飞色舞。

“顶铜盆?”穆昀祈纳闷:“顶那物作甚?”

“挡脸啊!”荀渺嗤笑了声,下一刻或自觉忘形,才收敛起些,道:“所谓人活脸树活皮,他是不欲教人瞧清脸面。坊间由此猜测此人身份或不寻常,乃非富即贵。”

穆昀祈眸光一亮:“如此说,倒或许……”幸灾乐祸一笑,追问:“那终教人认出否?”

荀渺由衷惋惜:“说来也怪,当日许多人与他错身,竟皆未看清其面目,后因疑之是窃贼,一干人尚沿街追赶捉拿之,却可惜终还教他逃脱了。”

“这般……”穆昀祈闻言倒也扼腕,转头回看郭偕:“郭卿是否……”言出一半即止,面露讶色:“郭卿,你这是……为何以袖遮面?”

“我……”郭偕一怔,将衣袖放下几寸,露出一双深藏不安的眼睛:“此刻日光尤烈,晒得吾眼花,因此拿袖挡一挡。”

“日光烈?”荀渺挠头,“吾怎不觉……”言间忽见那人眼中冒出两束慑人胆魄的凶光,惊得他喉头一紧,言语戛止。

“已走了这许久,却还未到么?”郭偕趁隙抢过话去。

“到——到了,就在前方……”荀渺抬头指去,顺势又瞧彼者一眼,却见之面色平和,哪有一星半点的凶相?看来方才,还或是自眼花。

果然,三人出了朱雀门,再拐过两条街,便到了南城最大的菜市。

时过晌午,市上乃是行人寥寥,摊贩们皆与剩下那些发蔫的瓜菜一般无精打采。然此并无碍官家“猎奇”的兴致,一路东瞧西看,偶还掂量两颗瓜菜作势问价,只那些摊贩多是一眼便看出他乃闲极无聊、出门寻趣的富家子,遂皆一言半语敷衍过,无意与他多费唇舌。好在穆昀祈并不介意,看去是乐在其中。

伴驾在侧,荀渺也未闲着,午后市上瓜菜照理都要折些价,他自想趁机拣买。然沿途问去,价钱皆不合意,因是铩羽而归。郭偕笑称必是讲价不得法,教穆昀祈听闻,顿起好奇,定要二人分别试来一较。

荀渺无奈,只得带他等走近一处菜摊,摊主是个妇人,想来或好说话些。当下问过价钱,乃与先头那些相差无几,荀渺作势翻看了几棵瓜菜,一一挑出缺处,又将前两家的价钱说低几文,孰料妇人听后脸色即沉,便不许他再挑拣,道:“你这小郎倒怪,既已寻得省钱处,却还来此作甚?便去买那价低的即可!”一番话将三人说得面红耳赤,无声遁走。

轮到郭偕,二人随他在一菜摊前停下。摊主是个老者,苍鬓黄面,看去似近郊老农。其人身后树上拴着头驴,应是运菜入城的脚力,再看那摊上,所剩瓜菜已无几,不过相较别家,倒还皆算新鲜。

见几人驻足,老者却不似欣喜,反之,连出声揽客都懒得,显是断定他等此来只为寻趣。郭偕倒也不计较,作势低头挑菜,一面言出称赞,只道这菜的好处,几句话便令老汉欢欣展颜,一改先前的冷漠,不仅有问必答,甚还仔细替他拣选。至此,郭偕话锋一转,又问老汉家居何处,家中景况等,老汉一一作答,如此这般,二人倒是欲说越投机。

随手拿起棵叶子蔫黄的菜,郭偕忽似不忍:“天热,菜到午后易蔫,必然不好卖罢?”

老汉点头:“至晚间卖不出,便只得拖回去,自吃些,余下烂了只能丢弃。”叹了气,便试问:“小郎若是家中人多,不妨全买下,老汉可折价与你。”

郭偕一听爽快应允,当即不再择拣,乃以半价买下老汉所有瓜菜。

离开菜摊,穆昀祈直呼有趣,荀渺则一脸钦佩,追问是如何诓得老汉自愿贱卖那菜的。

郭偕但笑:“奉承是真,说’诓’却过了。乡野之人,性讷不失忠厚,我但赞他几句,他自欢欣,然我所言也是实,他这菜,过了晌午便难卖,他家又远在城外,天黑之前必要回去,不似城中菜贩,摆摊至入夜亦无妨,更不似那些大铺子,余下瓜菜晚间或可送去常往来的酒楼。因是于他而言,将余下瓜菜折价出卖本是上选,只老汉脾性耿讷,加之那菜所剩无几,自认无须低声下气求卖,然若遇上个合脾性的,便另当别论了。”

荀渺仔细听着,点头连连。穆昀祈稍作沉吟,则似恍然,当即道要自行一试。

三人遂转转悠悠到一肉摊前,摊上此刻余存已不多。摊主是个黑瘦汉子,见人一脸冷漠,脚下则拴着条毛色黑亮的大狗,看去倒是乖顺,所谓狗随其主,想必主人亦是老实良善。

穆昀祈心下做了那番推断,便放心上前装作细看择拣,然肉好坏自是不知,况且素来连活人他都懒于开口夸赞,又怎知如何赞一堆死肉?因是沉吟许久,却是难出一言。终了,索性跳过先头那一堆琐言繁语,抬头佯装看了看天,便道:“这般热天,生肉受此曝晒,又引蝇蚋叮咬,不出半日,便将臭了罢?遂吾看……”言至此,果见那黑瘦汉子正眼瞧来,只那眼神却实难说带什么善意……

偏刻钟后。

耳边风声呼过,穆昀祈已然眼花脚软,气喘不止,却不敢停歇,实怕脚步一缓,便教那恶犬扑上咬断脖颈。此刻闻人声在后道:“莫跑了……恶犬已去……”虽不甚敢信,然脚步已缓,喘息着小心回看了眼,空旷的街上果不见那黑色凶影。心下顿一轻,长舒口气,却险些坐倒,幸得身后一双手及时将他搀住。

“荀……荀渺呢?”郭偕扶着喘息不止之人,四望下却变色。

穆昀祈随之转头找寻,果不见彼者身影,倒也一惊:难不成是教那恶犬追上了?则……后背一凉,不敢往下想。

“待臣去找寻一圈,郎君(1)先且在此歇息。”郭偕皱眉言罢,捡了根木棍往回走。

“吾……与你一道。”穆昀祈犹豫了下,终是抬起酸软的两腿随去。想这光天化日,那恶汉也不敢当真纵犬行凶!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方拐过街角,便见远处一人蹒跚而来。

“知微!”郭偕唤了声,见那人抬头向此一望,便似腿脚乍软,竟瘫倒下去。

难道受伤了?穆昀祈与郭偕满腹狐疑向前跑去。

“荀卿,你……这是……?”终是看清他那一身,穆昀祈愕然瞠目。

在他对面蹲下,郭偕眼中三分愧色,七分同情。

其人当下,两手各拎一条猪腿,少说二三十斤,项上悬粗绳,一侧吊块白花花的肥肉,一侧悬挂猪腰猪肺等下水,腰间则围绑白菜大小五六株,又左右各垂草绳,拴萝卜七八根。

便难怪他累到瘫软:一身上下沉甸如是,于他这文弱书生而言,能迈开步已是不易。

须臾,看彼者总是顺过气来,一眼上下将郭偕打量遍,竟是面色一凛,急道:“冬瓜呢?”

郭偕一怔,寻思半晌,摇了摇头:“方才跑得急,或是随手丢弃了。”

“丢了?!”彼者眸中痛色跃显,“你可知那是……”

“你不尚有这许多么?”郭偕一指他腰间,口气略不善:实则他有何资格抱怨?那些菜,钱他又未出一文。

“罢了罢了,虽丢了冬瓜,然你新买这许多肉,也够打发段时日了。”穆昀祈缓过神来,欲打圆场,“所幸未教恶犬咬伤,安然无事便好。”

孰料此言一出,却见那人面颊数抽,一时竟声泪俱下:“这肉,原不是我情愿买的!”,言间伸腿露出破碎的裤管,目光充斥幽怨:“我才跑出几步,便教恶犬撵上,那摊主说吾等刻意寻衅,定要教我买完他那肉才作罢!”恨恨将手中的猪腿捶向胸前的肥肉:“好在我钱不够,他便令我买了此些,却还不许拣选,我本不爱吃肥肉……”抽噎了声:“须知那两百文乃是吾五六日之花销啊!”

片刻静寂。

穆昀祈抚了抚额:“明日,吾令人将钱送到秘书省……”

终看彼者笑逐颜开跳上板车,满载肉菜轻快而去,郭偕心下一轻。

“走罢,趁天色尚早,吾还有一处须去。”穆昀祈转身,轻言了句,看来亦如释重负。

“还要去……”郭偕脱口而出,然一忖,此也轮不到他做主,便悻悻止言,快步随上。

第十五章

日渐偏西,拂面的风透了一丝凉意。

“卿可知,昨日,台谏弹劾卿于朝上?”穆昀祈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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