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_上林夜雪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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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命你救人!”穆昀祈怒不可遏,一把揪住其人衣襟,“邵景珩,你欲抗旨?”

不闻意料中的辩驳或顶撞,那人只淡出两字:“晚了。”

穆昀祈一怔,回身望向湍急的河面,方才那个抱木漂浮的身影,已然不知所踪……

“邵景珩!霍阑显若有何闪失,你当知是何后果!”穆昀祈面如土灰。

那人音色依淡:“一则,他未必会死,二则,果真有闪失,猷国挑衅,臣愿领兵出征,替陛下击退来寇,护国保疆!”目光扫过两边对峙的侍卫:“武者,浴血沙场捐躯卫国是本分,冒失而死为枉然。因是望陛下酌情而任,莫令勇者死于无谓。”

“你----”穆昀祈语塞,拂袖转身,忿极掷下一言:“邵景珩,汝欺朕太甚!”便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见者大惊,纷纷上马追赶。

穆昀祈一时气急,策马只欲甩开那一干无用之人,可惜天不遂人愿,沿河岸跑去,穿过片小树林,前方竟一死路——一峭壁横空拦于面前。

驻马四顾,见一侧山坡的树丛间有条小径,似是野兽踩出,蜿蜒而上,不知通向何处。不容多忖,穆昀祈下马向那处去了。

东走西绕,一阵穿梭于林荫葱郁之下,一阵又行走于峭石嶙峋之间,不知过去多久,终踏上一地势平坦处,四遭皆峭壁,小径也至此而止。穆昀祈已然疲倦,然身后人声仍然紧随,令他气躁心烦,当下见山壁上有几处洞穴,然入口狭小,多只能容幼童或小兽出入,唯有一处大些,也仅容一人身过。想到即刻又要与那冷面之人相对,穆昀祈便怒气冲顶,当即进那大洞藏身。

蛰伏片刻,便闻外间人声临近。穆昀祈举目向山洞深处张望,隐约见得点点光斑,心内忽起好奇,疑心不远处或有出口,不自禁便向光亮处摸索去。

深入其中,才知别有洞天。这山洞入口虽小,往内却渐宽敞,且头顶山壁上有许多缝隙,日光由此挤进,在地上形成方才见得的那些亮斑。虽说光线昏暗,然到底聊胜于无,能隐约辨得去路,与闯入者已算万幸。

走了颇长一段,依旧未至尽头,穆昀祈才意识到,这山洞较之预想要深得多,一番权衡后,决意原路归返:纵然余怒未消,却也不足以赌上安危前行。

然而,事却出了不测。

穆昀祈原以为,这山洞唯有一条通道,如何进的,自如何出,却熟料归途远不如来时顺遂!循着疏朗落于脚下的光斑前行,走了半日才见前方山壁上、与目光齐平处隐现一束光亮,心下自喜,快步前去,却见那不过是一手臂粗细的孔洞,远不足令一人出入。此情此景,实与囹圄深陷无二致。回头再走,却无论如何寻不到来时的洞口了。

穆昀祈几要绝望。行路半日,汗湿青衫,此刻唯觉身心麻木,不禁靠着岩壁瘫坐,沮丧难言。

休憩片刻,复归清醒,意识到此处不可久留:一旦日落,洞中必然一片漆黑,彼时伸手不见五指,更是举步维艰,因是今日欲出洞,必赶在日落之前!而此刻他也确信:这洞中多岔路,要找到来时那条,还须耐心试过。然这洞穴看来就似个迷宫,任他左寻右觅,就是出不去,倒有两回又转回先前去过的死路,全是白费功夫。

眼看时辰流逝,要说不心急自是假的。

为免在同一处绕弯,穆昀祈想出一法:每出一二十步,便搬快石头置于路中作标记,以免旧路重走。此法也果凑效,约莫个把时辰后,他脚下那条通路的尽头便现光亮,似为出口。穆昀祈加快脚步,越是接近那团光影,胸口愈是突跳得紧,不知在彼处待候他的,是难得一遇的欣喜还是千篇一律的失望。

好在此回,终得天意眷顾。

那洞口大小足够一人通过!穆昀祈一路奔去,似怕那光亮又是自己臆想出的、随时会消逝不见一般,片刻不敢驻足。

周身终于沐浴进久违而耀眼的光影中,穆昀祈入赘梦境。心中一轻,脚下忽而绵软,自也无妨了,径自滚进软绵而略微刺肤的浅草中,脸面贴地,鼻中浸溢着沾染阳光味的草叶清气,任叶边草根蹭得面颊痒疼,却乐此不疲:唯有此,才令他确信,此非梦——他果真已从那暗无天日之处逃奔出来了!

许久,翻身仰躺,闭目领受日光与微风的体贴照拂。

周遭是令人安心的静谧。风声过处,花瓣草叶相互剐蹭窸窣不止,树上黄莺啁鸣,清润圆翠;野花的芳香带着草树的清气悠然入脾,怡人肺腑。

穆昀祈昏昏欲睡,眼前一幕幕走马灯般浮过这一日有惊无险的经历:蛇曲小径、山腰平台、古怪洞穴……

不对!

一念闪过,惶然惊起,用力闭眼又睁开,四顾景致依旧:花木成荫,绿草如垫,溪水平缓,隔岸树林繁茂,绵延直达碧蓝天际。

狠狠咬了咬唇,确认并非做梦,穆昀祈扶额苦笑一声,再回直直躺倒下去。

错了,全错了!此非他原先进洞之处!彼处乃一巨石平台,除了飞尘砂砾,可谓寸草不生,周遭皆是山壁,自不存这花草溪水,因是,他是走错了出口:方才在洞中走过那条,并非来时之路!换而言之,他是经由洞中的岔道,进到山中某处溪谷。

看情形,此处无人踏足已许久,要回去外间世界,要么试随溪流一走,要么穿越隔岸的树林再探究竟,然此二法皆费力,穆昀祈当下已是身心俱疲,况且天已傍晚,胡乱闯走绝非上策!自然,还有一法,便是回去洞中继续寻觅,然此于穆昀祈,无异于噩梦重历,至少今日,他如何也不能说动自己动那心思了。因是,若侍卫们无法寻来,他便只得在此露宿过夜。

愁烦令人口干舌燥,起身去到溪边,掬起捧溪水扑了扑面,身心顿一轻,纷杂的思绪随之沉淀——这轻快感一时竟令人欲罢不能!

穆昀祈周身教裹在几度汗湿的衣裳中,只觉闷热难耐,而眼前清澈的水流似种无言的诱惑,驱使他挣脱束缚去一享清凉……

说来也怪,大雨之后,外间溪水已涨至湮没人身的高处,然此处溪流最深也才齐膝。穆昀祈立在溪中,一捧捧掬水往身上泼,不多时便觉疲累,索性半躺下去,头枕于溪边大石上,令漴漴水流自行冲洗周身,静享清凉。

正是舒畅,耳边忽收入一阵清晰动静,似是草木教踩踏的声音。

野兽?水中人蓦然惊起,下意识抓过手边的衣物,一面循声,竟见似个人影近前,心中一震,脚下随之打滑,顿时整个人向前扑去……

“陛下可有伤到?”头顶响起熟悉的人声,穆昀祈揉着额角,勉力抬起晕眩的头,遇上双意味难言的眸子,稀里糊涂哼了声,继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轻轻托起,翻了个身放在干燥的草地上。

“唔……咳咳……”穆昀祈断续咳着:方才那一摔虽无大碍,却也猝不及防喝了几口水,当下呛得难受。

“陛下如何了?”还是那个声音,继又来一双手轻替他拍背。

穆昀祈喘息片刻,仰面躺倒,半晌,睁眼看向那张熟悉而令他置气的脸:“你看呢?”声音绵软,恰到好处诠释了“色厉内荏”一词。

不闻那人答言,只见头上暗影飘过,下一刻,周身便触上一层软和的织物。额上青筋一跳,这才意识到甚么,一抹红霞自鼻翼蔓延至耳根,伸手牢牢攥住那衣袍:“我……我的衣服呢?”

“掉水里湿了。”那人回到溪边,弯腰拎起一堆尚在滴水的衣物回身展示与他,浅浅一笑,尽显宽慰:“无妨,此刻距日落尚有一阵,便将之拧干挂到高些的枝头晾一晾,不定晚间便能干。”

片刻无言,只有布匹滴水的声音,淅淅沥沥。

“景珩……”水声渐小,微小的声音自后传来,难堪又委屈。

“嗯?”溪边人应得随意,拧着手里的衣服未停手,“陛下是觉冷么?”

“不……不是。”穆昀祈慢慢坐起,依旧死死攥着那件蔽体的外袍,眸光屈辱而颓丧,迟疑片刻,轻出一语:“我……饿了。”

第二十三章

火上烤着的野鸡发出了“哧哧”的声响,像是擂响终战的战鼓,就着悬浮的烟火气,将穆昀祈推向饥饿的深渊。

“莫急,还须一阵呢。”火边人娴熟转动手里穿鸡的柳枝,一面扫了眼直勾勾盯着鸡那人,一笑似哄劝:“天将黑了,陛下去将衣裳收下,拿石头压在干净的草上晾着罢。待晾好,鸡也就熟了。”

穆昀祈虽不情愿,却也只得起身,谁料才迈步就险摔倒——身上的外袍过长,此刻贴身穿着,更显松垮,一不留心便踩到衣摆。

经此一回,他走动时自谨慎许多,一手提衣摆,一手捏住两边衣襟以防腰间充作腰带的草绳松开,到树下放下衣摆,却也只能一手去够衣裳,枝丫高些的,还须踮脚,然而用力稍猛,便听“哧啦”一声——枝上的裤脚竟撕裂出一条口子!愣了愣,树下人恼意顿起,恨恨将坏了的裤子掷于脚下,出气般踩了数踩,旋即低头拉开腰间的草绳……

火上的鸡肉不断发出“滋滋”声响,色泽已由金黄转成金褐。邵景珩抬头,见那人只着条草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兢兢业业晾晒着半干的衣裳,身形矫捷却举止笨拙,似个半大孩童。衣裳在他手中百般不服帖,总是展平这头,又掀起那头,那人不耐烦之余,不时直身叉腰与自己置气。

夕阳仅剩的几缕余晖自后给忙碌之人披上层淡淡的光衣,将那半身轮廓精细描摹——自脖颈至腰腹,线条利落,走势柔缓,虽无余赘,却也不见犀利。莫名间,邵景珩脑中闪过二字:修致!但即刻,又对这无稽之想嗤之以鼻。

目光相遇,邵景珩抬手晃晃手中的鸡,示意已可吃。那人见之转喜,草草收拾了残局——也不管衣裳平不平整、展未展开,总之铺下便好!再搬来石头压住以免教风吹走,便告功成。

兴冲冲拖着方才脱下的外袍跑回火边坐下,便待晚膳奉上。孰料那人却指他膝上:“陛下先将衣裳穿好,才可用膳。”

穆昀祈直愣愣盯着那又被放回火上的鸡,自委屈:“吾当下正热,吃好再穿不成么?”

“不成!”那人语出不容置辩:“陛下才忙碌过,自是觉热,然这谷中湿气极重,且夜间风凉,稍不留神便致风寒入侵,若是着凉,明日还怎出谷?”

“罢,穿便穿,何须讲这许多道理……”一面轻声嘀咕,一面披上外袍,穆昀祈带几分挑衅的眼神投去:“好了罢?”

“衣带也系好!”那人依旧似训导孩童,“夜风凉,不可大意。”

不情不愿拉拢衣襟,系上草绳,穆昀祈再不忍多看自己一眼:“如此总成了罢?”

可惜依旧不合那人意。放下手中柳枝,邵景珩上前亲替他拢好衣领,又收紧“腰带”,不留与“寒湿邪祟”一丝入侵的罅隙,这才心满意足回身拿起熟透的鸡,分开一半盛在先前摘来的荷叶上递与彼者。

穆昀祈饿得正紧,当下自无隙多话,一心一意填肚皮。

野鸡肉质上佳,烤得也算得法,虽无油盐调味,在饥肠辘辘之人口中仍堪称上品。固然细嚼慢咽,一顿晚膳仍未耗时太久。对着脚边的骨头,穆昀祈意犹未尽,看向正往火中添柴的人:“明日晨起吃甚么?”

邵景珩失笑:“陛下方才若不阻臣捉那只野兔,便无此问了。然当下,唯有听天由命。”

穆昀祈闻之沮丧,却偏嘴硬:“那兔子本是一对,你捉下一只,另一只未免孤苦,想来这谷中野物甚多,也不定然要吃它!”

那人摇头:“陛下只看到那野兔是一双而来,然万一这野鸡也是成对伴活,不定此刻谷中何处,它那伴侣尚在痴痴等其归去呢……”

“这……”穆昀祈一时倒是失言。

西边天空最后的几缕霞光也终于陷落。天一黑下,倦意便如浪涌般席卷而上。穆昀祈懒洋洋上“床”躺下——这“床”,乃是那人天黑前用些树枝软草替他铺设的,虽粗糙,好歹离地几寸,可免受爬虫滋扰,加之草叶馨香软和,倒也解乏助眠。

昏沉间,忽而有股清凉意掠过脚踝,逐渐上延,一直攀升到膝盖。

“唔……”迷糊睁眼,看到脚边的人影,穆昀祈诧异出声:“景珩,你在作甚?”

“陛下未睡着?”那个声音透着关切,似怕吵醒夜寐的生灵般轻柔,手却未停,在一个小罐中沾了点什么往他腿上抹去,令后者受惊般一缩。

“痛么?”那人似不忍,“这些教草叶树枝划出的口子虽小,然若愈合不及时,还怕惹生他疾,况且临水处,伤口出血恐招惹水蛭,我身上带了药,现且上了,明日便可痊愈。”

伤?穆昀祈一怔,起身瞧去,借着火光隐约见得脚踝上两道红痕,含糊“嗯”了声,便爬坐起,看他替自己上药。

“陛下睡得还安生么?”那人问。

“还成。”穆昀祈就实:“树枝铺地虽不甚平整,然草叶软和,还可将就。”言间手掌轻抚身下的草叶:“你自小就学过编草么?看你编起这草裙格外娴熟,且幼时也总给寅澈编些虫鸟玩,吾瞧着倒也十足新鲜。”

那人一笑:“吾幼时家中有仆从擅长此技,那些虫鸟皆出自其手,吾看多了自也会些,然仅是皮毛,只逼不得已时编来哄寅澈……至于草裙草衣,乃是军中学得,西北苦寒,编来以备不时之需。”转身往火中添了些木柴,言似无心:“皆是雕虫小技,陛下幼时也曾说无趣……”

“朕说过?”穆昀祈几分发窘,“吾却不记得了……”即便记不得,也知多半是实:彼时那人成日绕着寅澈转,有什么好的也只会给寅澈,他若一气下出些诸如此类之言,自不为怪。这般想着,一时又起几丝怨气。

山谷蘧寂,周遭的细微声响皆教火中木柴发出的噼啪声掩盖。

那人似猜得他心思,仍旧好言:“所谓因果得报,太后作恶,已食其果,然寅澈秉性良善,素是安分,如今更隐世无争,陛下还请莫苛责于之。”自小相处,深知彼者脾性,道理点到即可,过多申说,恐得其反。

平心而论,穆昀祈对嘉王早无记恨,方才不过一时激愤,孰料那人竟为彼者辩白,无端又长他怒气,当下脱口:“寅澈寅澈,你只知寅澈!有你这般尽心维护,吾却敢对他如何?”一顿,目露冷光:“然太后终究是你手刃!恐嘉王如今忌惮的不仅仅是朕,还有你这自小陪伴在侧、一朝却沦为弑母仇人的表兄!遂与其在此苦费唇舌欲说服朕,不如好生忖度如何与你那事母恭敬的表弟解说太后身死的因由!”

片刻无话。穆昀祈满腔怒气得以倾泻,此刻倒似个吵嘴占了上风的小孩儿,自认戳中对手要害而自鸣得意。然看那人良久无言,心下又生忐忑。

“若嘉王果真因此向臣质问,臣自如实告知。”那人缓慢拨弄着火堆,眸中两团火焰跳跃,“太后不念我邵家昔日接纳照拂之恩便罢,竟还恩将仇报,毒杀先父,欲对邵家赶尽杀绝。形势所逼,我因是先发制人,然……”眸光一动,言语戞止,低头专心手中事。

穆昀祈冷嗤:“外间盛传,邵家权势过盛,为太后所忌惮,汝父拜相不成,抑郁而亡,你则狼子野心,一心取代我穆氏自立,因此犯上作乱,弑杀太后!所谓众口铄金,此与你一面之词相较,你以为你那表弟会信谁?”

gu903();“陛下……”面对稚气复发之人,邵景珩几番欲言又止。沉吟许久,忽而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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