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3_上林夜雪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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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来时于途中有所逗留,陛下携猷使登船时已近黄昏。”侍卫轻回。

“这……倒着实……”一路东游西荡,十里路走了近两时辰,抵达此处可不天色将黑?穆昀祈回想前事,略为无奈。抬眸眺望距此已不足十丈的码头,颔首:“那便回罢。”

片刻后,游船靠岸。

“夜色尚浅,陛下就要回宫了?”霍阑显游兴未艾。

“朕……”晃眼见数丈外一熟稔人影,穆昀祈心下一震。

“陛下,邵殿帅来了。”未待询问,已有侍从迎上回禀。

果是他!

穆昀祈携霍阑显登船不久,其人便至了,就此驻留不去,称夜色深重,怕区区十来侍卫护驾不周,遂执意留下待候御驾归返。

那人上前,霍阑显意外之余,自不再提旧话,甚来人以夜色已深,请驾回宫时,其尚一反常态附和,然后知趣告退。

月朗星稀,穆昀祈在一众人伴护下,策马归返。半程忐忑,只恐那人质问,好在彼者似知他心思,不过偶尔闲说城外风景、山色湖光而已。只越是这般,穆昀祈愈是难安:就似一把利剑悬于头顶,不知何时坠落,因此时时悬心。

就此一路,终抵西院。穆昀祈心下似蒙大赦,急与那人作别:“朕这就回去了,夜色已深,景珩也早些歇罢。”

那人点头。

穆昀祈快走几步推开西厢门,却不经意一回眸——

月光下,那人近处伫立,轩昂坚毅,英挺飒爽,唯有风动衣袂时,才教人意识到那并非一座雕像,而是个活生生却形单影只之人!

一念乍起,猝然驻足:“罢了,这一回去难免惊动宫人,为免消息外传招来责难,还是在此将就一宿。”

风过树动。

那人声出雅淡:“也好。”

片刻钟后。

“陛下夜间饮了不少酒罢?”耳根处突如其来的一热,将穆昀祈由杂绪中揪回。

“嗯……啊?”正沉吟,腰间忽一松,穆昀祈下意识抬手,却打在那双方替他解下腰带的手上,脸面顿热,急于追加否认,“未……未曾,只是……”只是什么,却一时半阵编不出,只是越情急越觉脑胀,心下乃将一应怨气皆出在霍澜显头上,明知自己酒量浅,非还要劝进!事后他是见势不妙,一跑了之,却教自己在后受累。胡思乱忖间,那人已替他脱下外袍,又奉上湿帕。见此,穆昀祈眼前一亮,张口便道:“只是方才吹了夜风有些头痛,歇息一宿便好。”

“这般,便先躺下罢。”如方才一般,邵景珩于他所言并无质疑,乃是回身铺好床。若非穆昀祈当下正惶恐,或能觉到其人当下,恭顺温婉可与宫娥比肩。

拿湿帕敷了敷脸,穆昀祈上榻躺下。虽一时半阵尚招不来睡意,却尽量闭眼装昏沉,耳中则收纳着那人宽衣解带的窸窣声,不多时,声响俱去,身上的被子动了动,便万籁归寂。

纵然一力欲排清脑中杂绪,却无奈丝毫不见成效,总是此想方伏,彼念又起,搅得人神思动乱,烦扰非常!然而细听身侧,却是风平浪静,那人吐息平稳,似已安然如梦。

穆昀祈倏然恼起:明明自己受扰是因他,然而历经半夜,其人明知自己有心隐瞒今日携霍阑显外出一事,却偏生悬问不发,看去自得安心,一觉酣然,却令自己深受其困,辗转难安!

越想越不忿,竟伸手向侧戳去,耳听一声含糊的轻哼,陡然一惊,慌忙缩手,却为时已晚,那处懵懂的声音已传来:“陛下……是不适么?”

醒了?踌躇后,穆昀祈心一横,索性翻身坐起,双手握拳置于腿上:“景珩,你今夜,却无他话要与我说?”

“陛下何出此问?”区区片刻,那人声音已复清朗,起身定定看着他。

穆昀祈挺直腰:“你今日现身东湖,果真敢说是凑巧?”

“原是此事……”那人一哂:“臣从未说是凑巧,只陛下先入为主,以为臣那般说过而已。”

“这……”穆昀祈瞠目:貌似还真是……

似不欲令他过分难堪,那人接话:“此事是霍阑显无意间透露,臣虽知陛下与之私交匪浅,然其毕竟一介外臣,居心难测,陛下携之出游,臣难安心,遂才跟随护驾。”

“既如此,你彼时为何不当面劝阻?”穆昀祈咄咄逼人。

“因陛下不会听。”那人目光直来,不躲不闪。

“你……”穆昀祈终恼羞:“你未尝试过怎知朕不会听?要我说,你悄然尾随我显是别有用心!白日在后苑,你便对朕横加指责,认定我怯弱,是为昏主庸君,想必随后跟来,乃怕我与霍阑显私下密谋,果真将我疆土寸寸割让罢?”映照在被上的烛光忽教一道暗影压过,乍惊抬头,眼中竟是一张放大的脸。

“臣为何尾随陛下,陛下果真没有更好的猜测了?”温热的气息投射在鼻尖,那人如是说。

穆昀祈愣住。半晌,语出迟疑:“你……你是怕朕与他……”好在凑上的两片软物恰逢其时截住余下话语,免去其人难堪。

夜深漏短,暖香惹梦,无暇挑残烛。

隐约间,闻人声轻语:“陛下总是悟了……既如此,今后当避免与之独对!”

“唔……”又闻一声轻哼,不知是无意所出嗔怨,还是会意所与应答。

月沉星稀。烟轻露重,几许销魂。

不知何时,窗外老树上,乌啼数声,潮退浪平。

穆昀祈酸痛的腰腿总算寻到了安放处,卸下一身负赘,直坠混沌。耳内却总有传自近处的轻微声响阻他入梦。过不多时,被子教掀开些,尚未感受到凉意,一方湿热已由脖颈下滑,轻轻游走胸前。睁不开眼,轻哼了声,继侧身欲躲,却教一只大手拿着肩膀压回。

头顶人声:“方才出了汗,擦一擦再睡,以免着凉。”言间又拧了把水,巾帕再探入,滑过平滑的肌肤,穆昀祈轻一瑟缩,那人察觉,手上动作愈轻柔,不见拖沓,片刻,便将人轻轻翻侧过,擦拭后背。

半边脸埋在枕中,默自攥着身下的衾褥,穆昀祈咬牙作迷糊。然而预想中的不适并未降临,那人手中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至遗落一处,又不至施加多余痛楚,令人舒心。

忙碌罢,屋中重归静谧。

穆昀祈的睡意有些消散,一时无趣,闲出一问:“景珩,我若果真是个庸主昏君,你当如何?”

那人一手探来拢于他腰间:“臣便极尽所能,替陛下守好这江山。”

嘴角上翘,穆昀祈闭目无言。不知多时,忽觉耳后暖风回流:“陛下曾说人心不测,则陛下信任微臣,是否也如同信任霍阑显一般,心下都将此作为一场赌局?”

穆昀祈似已入梦,好一阵无言,就在那人将失耐心时,才缓慢而含糊出一语:“此间差别甚大,与你之赌,若赢,不过如此,然输——”

“则如何?”那人柔声,一副循循善诱之状。

睁眼,穆昀祈似笼罩了层薄雾的眸子轻转了圈,依旧不沾情绪,倒是喉间迸发一声醉酒人常出的不带意味的低笑:“则……不得翻身矣!”

第三十八章

一场严霜下过,晏京如时迎来冬令。

日暮时分,城外沿河的某条小道上人流已稀,一辆蓝盖马车自远驶来,顶风逆行。

北风呼呼敲打车窗,不时由帘幕缝隙灌入,冻得缩在车厢一隅的荀渺瑟瑟发抖,心下直懊悔未将暖炉随身带出,此刻这车中冷得乃如冰窖般,实是难捱。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看来着实。

今日旬休,因李老汉卧病,午后他借用郭家马车出城探之,彼时天色尚晴,日光暖融,孰能料到出城门不远便遇乌云覆顶,一场小雨不期而至,至他从李家出来,虽是雨霁云开,却是寒风凛冽,一路至此,已冻得手脚麻木,满心只欲快些到家,对着暖炉饮盏热茶,一驱这随风尘上身的苦寒气。然而偏生事与愿违,马车走到现下似已历了大半日,周遭除了车轮转动的吱嘎生与呼啸的风声,仍是一片蘧寂,似乎这乡野小路漫长得无边无际,令人绝望。

咬牙掀开窗帘张望,入目之景依旧萧索,河堤上随风摇曳的树影不时晃过,张牙舞爪令人心底生寒;周边空旷,几乎不见村落人家。看来天黑之前抵家还果真是奢望了。

叹了气,正要放下车帘,隔岸一闪而过的两个人影却令他倏然顿住,眨眨教寒风吹得有些模糊的双眼,心头疑云堆聚……

一如所料,到家天已暗。

受了半日冻,荀渺进屋才欲饮盏热茶驱驱寒,晚膳便送到了。

看了眼将食盒置于桌上转身欲去的小僮,荀渺忽似灵光一闪,唤住之,打开食盒端出碟油光闪亮的酱酥鸭送到他面前:“拿去吃罢。”

后者未接,满目警惕看着他。

荀渺讪笑:“我只想问问,那个秦官人此刻在屋中否?”

撇撇嘴,小僮咽下那句“我就知道”,抬眼看天:“我只侍奉将军,他人如何我怎知?”瞥了那鸭子一眼,满面不屑:“此物太油,我吃不惯。”

荀渺暗叹一气:这便怪不得送来的膳食中寻常少去的多是粥果点心……着实看不出他于饮食竟还这般精细!忖了忖,放下鸭子进去内室,出来时手上已多一串铜钱,留意到小僮眸光忽亮,心知计已无差,便开门见山:“你与秦官人院中的小厮当也熟稔罢?去探问一番总不难。”

小僮挠着脖子作态片刻,慢吞吞:“方才我去后厨时,遇到秦官人的小厮也前往取膳,说秦官人方才到家,此刻饥肠辘辘,遂要快些回去。”

荀渺点点头,作势递上铜钱,小僮毕恭毕敬接着,孰料那人却不放手:“他可说秦官人午后去往何处?”

小僮讨好一笑:“我去问问便知。”言罢便觉手上一重,这钱终是他的了。

“莫要令人生疑,也莫说是我问的。”荀渺端出食盒中的盘碟置于桌上,一面漫不经心,“否则今后,此物——”眸光点点其人手中,“可就没了。”

“此我自知!”将钱塞进怀中,小僮点头如啄米,转身去了。

用过晚膳,荀渺本应将前两日汇集来的消息理一理,以备来日编纂小报所用。

话说经历数月苦心经营,《晏京闻见录》已然声名鹊起,从一众只会捕风捉影、人云亦云、不求甚解的小报中脱颖而出,成为以探听风月场事为长的小报中的佼佼者,着实令人欣慰。另则,小报每卖一份,他可取一成之利,照此下去,不出三年五载,他一年入账或便与当朝宰相无差矣!这般,荀渺偶为思及却也为难——果真还须谋求外任么?照此月进斗金,似乎就此老死在秘书省也无大憾……

外间“笃笃”数声,将人由富贵梦中拉回,对着面前一字未落的白纸,荀渺心下几分懊恼,却也只得搁笔起身。

“荀省丞可在?”门外响起秦柳直的声音。

荀渺一怔,忙回身将案上的小册合拢收起,才去开门。

秦柳直双手笼于袖中瑟瑟发抖,连作揖都已走形,荀渺忙将之让进屋,在炭盆边烘烤好一阵,才缓将过来,回头赧然一笑:“多谢省丞容我在此避寒。郭将军前日道府中有些抄录誊写之事或可交于我,吾遂趁隙前来一询,孰料他当下往大娘子处去了,吾于院中待候了片刻,却终敌不过这夜寒甚甚。”

放在以往,荀渺或也对其人的知趣守礼心生几分钦佩,然而当下,总觉他一言一行皆有作态之嫌,遂随意应付两句,就话锋一转:“这般冷天,闻听你午后却还出门了?可小心着凉。”

秦柳直显未体会他言中的试探之意,尚怀感激:“我今日出门,是往近处买些助考的诗文书籍。且说午后天色晴好,孰料出门不久便遇风雨,着实不顺遂。”

荀渺拨弄着火盆,似随口:“就只去了书斋?”言才落,门又被推开,传来小僮的声音:“荀官人,我已去打探过……”

荀渺重重咳嗽了声,故意让开两步,以令风风火火的闯入者一眼能瞧见他身侧之人。

“唔……”发觉不对,小僮即刻噤声,眼珠转了转,便一摊手,“我去打探过了,李家那母狗着实暴躁,已咬伤了几条教借去配种的公狗,官人可千万莫让喜福去!”

荀渺作势叹口气:“看来也只得如此了,明日你代我去向李大娘子陪个不是,便说喜福近时有些暴躁,不宜配种,望她体谅。”

小僮自应下,且道郭偕已回来了。秦柳直便告辞要去,荀渺则顺水推舟,道:“正好,我也尚有些事要与郭将军商议,便与你一道去罢。”

gu903();二人进屋时,郭偕正自独酌:方才去陪老娘用晚膳,为应付其于赐婚之事上接二连三所提的别出心裁之问,已然精疲力竭,当下回来,自要浅酌两杯压一压惊。见那二人前来,自邀了一道坐下。秦柳直不饮酒,便以茶为代,只是拘谨一似往常,吞吞吐吐提起前事,好在郭偕不至忘记,当下践诺,命小厮明日便将所需誊录抄写的账目文书等与他送去,然也劝其量力而为,莫要过分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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