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错了,真的错了,有一点巨大的疏漏就在他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却视而不见。
他站起身,握住啼哭着的金悦星手腕上的命门,温和地将她扶了起来。
“金少主。”他开口唤住金满堂。
金满堂:“什么?”
“不必抓他了。”莫妄语说。
“为什么?”
“屠鸿祯没有说谎,”他转头看向了金悦星。明明方才哀嚎了半晌的一双燕眼,此时却依旧清亮。
他清了清嗓子,柔声道:“金小姐。”
握住的手腕中,金悦星的脉搏剧烈地跳动。
“莫道长,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是作甚?”
莫妄语撩起眼皮,淡淡道:“我只想问,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说过‘祭魔’二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36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金悦星果然要挣脱,但莫妄语已掐在她的命门上。
金悦星,这个始终以虚弱、可怜、柔弱形象出现的受害者,完美地隐匿了她的行踪。实际上,屠泓祯无法说清的三条疑点,放在金悦星身上照样解释不通。
莫妄语:“金少主请我来给金小姐治病,于是我先入为主地相信,金小姐一定是为人所害,才会身入险境。可现在想来,有没有可能,金小姐被魔气入侵,实则是因为画阵时手法生疏,不熟悉,出现纰漏导致的呢?”
金悦星满脸震动。
莫妄语面带微笑,继续抽丝剥茧:“要想成功地摆出祭魔邪阵,你需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你要一枚铜钱。金少主说过,如果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是可以毁掉这人的铜钱剑的。金小姐身上并没有灵力,不修道,所以并没有配铜钱剑,于是我一开始便将你排除了。但可不可能,有人心甘情愿将灵力渡给你呢?金少主自然不可能给的,其他修士也大概也不会愿意,甚至还会徒生疑心,除非是一个喜欢你,爱你的人。”
金满堂抓上屠鸿祯那小子的衣领,将他提将起来,说:“我妹妹根本不修道,你为何要给她灵力?难道你真的就像你说的这般无辜?”
屠鸿祯恐慌地眨了眨眼,“我,我不知道……”
“还说不知道。”金满堂吼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时顾风归开口道:“将自身灵力传给另外一人,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金满堂问道。
“双修。”
莫妄语本正在心中盘算如何用一种更容易令人接受的方式告诉金满堂这个消息,却被顾风归一下打了个措手不及。
双修,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双修既能升华体内灵力,又能增进感情,据说还会非常舒服。因此许多情深义厚,几生孽缘的道侣经常在一起干这档子事儿。
但这两个本是平常的字,从顾风归单薄、浅淡、甚至略带苍白的嘴唇间平淡地吐出,徒增了几分旖旎。
莫妄语摇了摇头,企图将脑中古怪的念头排出去。他咳了两声,清了嗓子,说:“那个,就像顾,顾道长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什么!什么!”金满堂终于消化完这一消息。他又要疯了,他的妹妹,他心中冰清玉洁的妹妹,竟然已经双修了,而且还是在他前面双修。他疯到已经不知道是对妹妹太过出格的举动气愤,还是自己对人生体验大大落后的不甘。
“十年修为,十年修为……”为了防止金满堂在他说完话前杀人,莫妄语立刻安抚住他,接着说:“得到铜钱后,自然而然你要做你的第二步——寻人。从山上的尸首来看,你应该也不清楚祭魔到底要什么样的祭品。最开始,你还不想杀人,所以用的是牲口、野兽;但这些祭品显然不能完成你的祭魔阵,于是你不得不找人,找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最后你终于摸出规律,祭品必须是一男一女,而生辰八字阴气极旺,也就是你自己,还有那个村里的小男孩。”
“第三,也是你的最后一步,祭魔。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回你将自己都搭进去了,仪式却依然失败,你没能见到魔尊,反而一股魔气引入了自己体内,你身上本没灵力护体,重伤,这才有金少主请我上山这段事。金小姐,请问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金悦星垂头不语。
金满堂猛然醒悟,放开了屠泓祯。他心中一阵翻江倒海,但金悦星毕竟是他的妹妹,于是按了按眉梢,压下震荡,说:“星儿,你好好跟我说,只要你说了,我都信你。”
金悦星身体剧烈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对,就是我……”金悦星突然一口承认了下来。
“什么!”金满堂简直不可思议,“星儿……你,你,简直糊涂!你为何要这么做!祭魔,那可是邪道,邪道,你怎么会不懂!”
金悦星抬起头,这次真的泪流满面。“哥哥,你又懂我什么?”
她心如死灰地望向前方,眼神中没有一丝光彩,她麻木地说:“你是天之骄子,自幼天赋不俗,有谁敢让你受半点委屈?即便父亲,也只是面上对你苛责,实则爱之深责之切。你当然以为,别人也能活得像你这般容易。
“我打小就不知道做一个正常人是什么感觉。夏天时,胸口痛得像压了一块石头,吸一口气都觉得费力;冬天时,浑身都痛,像是扎了无数根针,吹进一点冷风,就会大半个月下不了床。父亲请了老师,想让我修行,若能修行,我也能改命。可那师父只一摸我的骨头,便说,我没有灵根。对,我没有,就是没有,一点也没有……”
莫妄语手中纤细的手腕比方才颤抖得更加剧烈,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在这样的仙门世家,没有灵根意味着什么,哥哥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没有灵根、体弱多病、不能修仙,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生在仙门,你以为我愿意当你那个废物妹妹吗?我不愿意!可是我就是不行啊!我试过了,真的,你以为我手上的伤是绣花扎的吗?不,我在偷偷练‘天女散花’,我练不成,我没有灵气,差点废了两只手。他们说,像我这样的人,干脆像普通女子一样算了,找个男人嫁,相夫教子一辈子。可凭什么?凭什么我这辈子就是一个普通人?”
“啪。”金满堂反手狠狠给了金悦星一巴掌。
若不是莫妄语始终抓着金悦星的手腕,这一巴掌一定会把打她得摔在地上。
“我金满堂的妹妹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邪道就是邪道,是害人的东西。”金满堂吼声如雷。
金悦星头偏了过去,嘴角上渗出血。
她这回也是急红了眼,竟然半点不退缩,仰着脖子反驳金满堂道:“邪道怎么了?邪道又有什么不好,邪道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方法,它不需要你有天资,不需要你有家世,不需要你有钱财,它只需要你信仰它,祭献它,愿意为它献出自己……它是真真正正的一视同,比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高尚得多。
“你自己看看你用邪阵杀了多少人!”金满堂怒吼,“在我金山天门的地界,尸骨遍野,他们全是你杀的!”
金悦星尖声狡辩:“那是因为我弄错了!他们也不必死的,只是我一直找不到正确的方法,我只能用他们的命来试!可是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哥哥你杀的人就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要你去南边做什么,他是要你去屠城!”
金满堂反手又是一巴掌,暴跳如雷,两眼血红,“你懂什么?”
金悦星口中吐血,说:“我不懂?我什么不懂?不过又是父亲扯了一面与魔尊勾结的遮羞布,铲除异己罢了!除了我,世上没有人跟魔尊更亲近,连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你又如何知道他与谁勾结?不过是父亲要你杀谁你便杀谁罢了!”
这句话令金满堂僵在了原地,脸上愤怒的紫红像潮水一样突然退去。
莫妄语下意识召来个飞虹剑,他想金满堂是要杀了金悦星。
“金悦星,”然而金满堂只是冷声开了口。
他被金悦星这句话狠狠地伤到了,那颗从心窝里挖出来,捧给妹妹的心,被这一波冷水,浇了一个痛彻心扉。
金满堂从莫妄语手中拽走金悦星那根纤细的手腕,他拖着她,像托着一只没有生命的布麻袋,从房内一直拖到了个后院。
房中阵阵吵闹早已惊醒沉睡中的修士,上百名修士出来,提着火把、灯盏、夜明灯等照明器具,照亮整片空地。他们伸长了脖子四处打探,看见院心金家大小姐仅仅穿了一件难以蔽体的单衣,披头散发,跪在那里。顿时猜测纷纷,金小姐可是与人通奸被金少主发现了。
金满堂面色铁青,他将铜钱剑架在金悦星肩膀之上,朗声道:“金悦星,你今日堕入邪道,无视仁义道德,杀人满手,与我金山天门道义相悖,罪不可恕!即便你是我亲生胞妹,我也绝不会念在旧情。”他虎眼环视在场每一个人,用恐吓的眼光告诉大家,即便是同门,只要误入歧途,金山天门就再也不会给你回头路。
那柄铜钱剑离金悦星的脖颈仅仅不到半寸,刀刃随着金满堂发抖的手臂、大肆震荡的胸脯颤抖着,拨出阵阵金光,但这把剑到最后依然没有落下来。
金满堂眼中氤氲着一股水汽,他闭上眼,道:“拖下去,关进地牢。”
“不要,不要,不要!”金悦星像一只被突然掐住脖子的杜鹃鸟,她叫得比任何时候都凄惨。她并不是那么的害怕死,像她这样的人,早就不想活了,金满堂舍得给一剑,反而是个痛快,可她不敢进入金山天门的地牢。她凄凉地哀求着:“哥哥,哥哥……”
然而金满堂始终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第37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后半夜的金山天门闹了一宿。
这是一桩天大的丑事。金龙天这些年举着一面铲除邪道的旗子,在江湖上喊打喊杀,积怨已久,结果最后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以身祭魔,简直给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此事大为震荡,其他几大仙门长老,青城仙府慈尊顾左尹、平山庵师尊易项禹,还有几位莫妄语并不熟悉的长老全都前来金山天门监事。无修派也理应出面,只是无修派没了师尊,莫妄语资历又不够,只能作罢。
几位长老在大厅座谈,商议金悦星该如何处置。
莫妄语无处可去,摸了只梨,叼在嘴边,靠在院中枫树上出神。
亲眼看着金悦星被人拖下去,他心中备受刺激,耳膜始终鼓鼓作响,女人尖利的哭声阴魂不散……
金悦星误入邪道,杀人无数,恶贯满盈,但亲手抓住她,并将她推进地牢,这滋味却并不怎么好受。
莫妄语下意识掏出怀中玉符,放在手心。
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时至今日,玉符表面殷红如血,已无法看出原来的颜色。一阵阵红色的气息悬浮在玉石表面的气孔上。
这是从莫妄语身体上吸附来的灵力,他的灵力原来就是这个形状、这个颜色,像怨灵一样邪性。
他反复地看握住血红玉符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沾了魔血,魔血融进他的血脉,和他无法分割。他恍然觉得,那个在金满堂剑下哭泣地金悦星成了自己,他杀红了眼,浑身是血,被人拖进地牢。
不知何时,树下来了一人。莫妄语惊了一下,手中的玉符滚下去,正滚落在一双黑面靴旁边。
莫妄语一边暗骂自己粗心大意,一边又想是什么人修为如此深厚,以至于走到了他的面前也没没能被他所察觉。紧接着他便看清了那身白衣,一片如火焰一般的枫树叶片间,顾风归正仰面望着他。顾风归本生得俊朗,面白如玉,被这一树火红一衬,更显得明艳,而他目光尖锐如刀,下颚又方正□□,冲淡了那分艳色,反平添几分英气。莫妄语本紧绷地心念一松,叹世间怎会有这般粉雕玉琢似的人,
“抱歉。”他从树上跃下,低头要捡。
然而顾风归已经俯下身,那双还缠着那根黑布条的手,替他拾起了玉符,拍去表面一层清灰,然后带点珍重地放进他的手心里。
莫妄语握着玉符,揣回怀中,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他摸着玉符表面的冰凉,顿了顿,又忍不住说:“是师尊给我的。”
顾风归没说话,眸光微闪,一瞬不瞬地看着莫妄语。
莫妄语心烦意乱,他低着头,并没有察觉顾风归凝视的目光。他自觉后面这句话画蛇添足,耸了耸肩,改口道:“对了,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大堂里么?”
顾风归虽然年龄仅仅比他长一岁,但已经在青山仙府某事,身兼要职,所以这次长老座谈,他本也列座其中,没想竟中途出来了。
顾风归回答说:“我没看见你。”
莫妄语一愣,他哈哈干笑,说:“看我作甚?我又有什么好看的?”跟顾风归几句闲聊,稍稍驱散心中蒙着的那层阴郁,他甚至有兴致同顾风归开玩笑,故意歪了歪头,眯眼自得道:“不过也是……比那些糟老头,我是要好得多了。”
顾风归莞尔,但眼底笑意无比温和,不见半点戏谑。
莫妄语目光又落在了顾风归缠着黑布的手上,这黑布条是从他衣服上划下的一块,沾满血不说,还破破烂烂。从金山下来后,一直乱忙,也没能顾得上看看顾风归伤口如何。
他伸出手,半途中顿住,收了回来,问:“你伤,怎么样了?”
顾风归将那只受伤的手掌背在身后,“无碍。”
莫妄语本想再看看,但又想顾风归大概并不乐意与人拉拉扯扯太过亲近,在树林中是无奈之举,现在还硬拉着人换药,反而有些逾距。于是他没坚持,点点头,说:“那就好。”
顾风归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莫妄语扭过头,无聊地踢了踢树下落叶。方才想的什么,当然不能告诉顾风归,便说:“没什么,就瞎想想。里面那群糟老头,合计出什么来了?金悦星……她,会如何?”
顾风归如实相告:“不杀她,但要关进地牢,直到逼出她体内全部魔气。”
莫妄语不解,说:“你们总在说地牢地牢,这个地牢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金悦星分明连祭魔都不怕,听见要进地牢,却吓成那样?”
顾风归反问:“无修派没有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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