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来不及反应,便闻得一声惨叫。
“啊!”险些砸在陆展元身上的长凳“咣当”一声落地,几滴鲜血飞散而出,溅得陆展元满身满脸。
陆展元呆了住,那黑脸大汉更是呆了住,他难以置信的举起右手,赫然发现右手掌心之中,赫然被什么东西穿出了个血洞。
哄乱的酒楼内,瞬间安静了下去,人人皆望着站在齐墨书身前的素衣女子,大气都不敢出。
“还不滚。”李如男捏着一颗珍珠,垂着双眸道。
大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逃也似的飞走了。
“这、这女子是谁啊?”人群中,一男子悄声嘀咕道。
又有一人打量了李如男几眼,忽地倒吸一口冷气,拉着友人连忙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好厉害的身手!”陆展元望着李如男,怔怔出神。
“有人看清她用的是什么暗器了吗。”文书遨揉着胳膊,扶着墙站了起来。
被揍得最惨的吕知明也赶忙爬了起来,他整整衣袍,找到帽子戴好,一本正经的冲着李如男一拱手道:“这位壮士,多谢出手搭救。”
李如男:“……”
“你叫谁壮士呢?是不是挨打没挨够!”知了冲出来道。
“知了!”李如男伸手拦住知了,一转头,发现齐墨书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她顿了顿,同样面无表情的望了回去。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盯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
“墨书,你一个劲盯着救命恩人做什么。”吕知明冲着小二扬了下头,小二忙收拾了张桌子出来,摆上好酒好菜好茶水。
“来,大家坐下说,坐下说。”吕知明一边让着李如男三人坐下,一边将齐墨书按在了凳子上。文书遨和陆展元被揍得面目全非,倍感丢人,躲在一边好一通收拾,这才落座。
虽是坐在了一起,然各怀鬼胎,气氛也愈发的尴尬。
吕知明等都讶异于从哪里冒出这么位奇女子,身带一男一女两个仆人,年纪轻轻便拥有这样的好身手。更讶异于他们几个喝酒喝得好好的,怎地忽然间招惹了恶人,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
“今天的事,真是谢谢姑娘了。在下代我兄弟四人,敬姑娘一杯。”吕知明见另外三个都不说话,便主动开口谢。
“你代?其他的人是死人吗?”知了抢话道。
边说,边横了齐墨书一眼。
齐墨书已然一副入定之态,文书遨和陆展元互望一眼,赶忙举起酒杯:“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恩公?”知了秀眉一挑。
知了气势汹汹,吓得文书遨陆展元二人一阵哆嗦。陆展元吞了吞吐沫,小声道:“那,恩母?”
“你!”知了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吕知明三个一激灵,以为这丫头要行凶,结果知了只是咬牙切齿的为自己倒了杯酒。
桌下,李如男不动声色地松开掐着知了大腿的手,她假装好奇的打量了一回齐墨书,“这位公子为何这副打扮?”
一听李如男要打听齐墨书的事情,三人立刻来了精神,文书遨伸长了脖子,用手半遮住脸神秘兮兮地说:“他逃婚出来的,来不及换衣服。”
“哦?是吗?”李如男垂眸抿了口茶,“不知因何而逃婚呢?”
“他媳妇是只母老虎,特别的厉害!”陆展元道。
“听说她前两位未婚夫,都离奇死亡了,我娘说她是天生的夜叉星,谁娶了她要倒大霉的。”文书遨越说越起劲:“听说她的第一任未婚夫,本和一女子真心相爱,愣是被这悍妇拆散。被拆散的女子心灰意冷,悬梁自尽,而那男子也随即吞了毒|药殉了情,然他喝下的毒|药是什么,到现在也无人知晓。”
“还有还有!”陆展元也兴奋了,抢着说道:“她的第二位未婚夫,在与她订婚之后便下落不明,到现在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位未婚夫的家里尚有一老母,这悍女居然派人将老人轰了出去,霸其家宅夺其田地,你们说可恶不可恶!还有啊,这悍妇是金龙镖局的人,做了好几年镖师,搞不好是背着人命官司的!”
李如男听罢勾唇淡淡一笑,知了“噌”的站了起来,指尖一拧将酒杯捻成了碎渣。
“你也觉得这李如男十分可恶吧。”陆展元呆看了知了半晌,换了个新酒杯给她道:“你的心情,我们十分理解。”
“特别理解。”文书遨补充,“所以我这兄弟决定要去金陵找他表妹私奔,是不是很勇敢!”
“是!他可真勇敢!”知了白着脸,将手中的酒杯捏的咔咔作响。
“就因这些流言蜚语,阁下便抛下新婚妻子,跑出来饮酒作乐吗?”李如男冷笑着拍了拍知了的肩膀,问。
“当然不是。”齐墨书立刻几乎立刻接过了李如男话,令众人一愣。从李如男用珠子打退了那几个恶人那刻起,齐墨书便死死盯住了她,他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又满身酒气,要不是生的妥帖端正,气态雅致,不然旁人定要认为他欲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行一些不轨之事。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冷笑着扫了众人一眼,端起酒壶走到了窗前。
窗外,圆月高悬,齐墨书沐浴着月色道叹道:“我认为,娶妻当娶心爱之人,如此携手一生,白头相守,才算是美满。至于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是屁话!强行将两个人按在一处,有什么意思?我齐墨书若是爱一人,她便是丑八怪也不怕,若是不爱一人,便是把嫦娥从月宫里赶出来送给我,我也不要。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纵使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
说罢,他缓缓喝下手中的酒,倚着窗栏回过身来再次望住了李如男。
李如男摇动着手中的酒盏,波澜无惊的眼眸中,难得的有了一丝情绪。
齐墨书连连冷笑,将酒壶丢至窗外,双手叠于胸前道:“你说呢是不是呢,李如男。”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齐老爷子怎么收拾这个逆子!如男小朋友会帮齐墨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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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法伺候
“李、李如男?!”吕知明三个齐齐惊道。
是,就是李如男,如果刚才只是齐墨书的猜测,那么这一刻,他已然确定了。毕竟放眼整个龙云镇,出入有一男一女两个仆人跟随,身手又这么好的女子,也只有她李如男了。
“齐公子果然聪慧,早知如此便不多费唇舌了。”被识破身份的李如男站了起来,知了连忙侍立在侧,一脸杀气腾腾。
齐墨书轻嗤一声,尚算冷静:“你想做什么?”
“对、你想对我们墨书做什么?”陆展元躲在文书遨身后问。
“做什么?当然是抓这小子回去受罚!”知了怒道。
“齐公子,事已至此你还是和我们回府去解释清楚吧。”鸣蝉温声道。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齐墨书挑眉笑着:“李如男,难不成你真的要抓我回去?”
李如男闭了闭眼睛,将知了和鸣蝉拉到一边,朝齐墨书走了过去。
齐墨书双目瞪大,磕磕巴巴道:“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然李如男却是越走越近。
难道这个恶婆娘真的要把自己抓回去?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齐墨书步步后退,便是靠上了廊头也浑然不觉。
“齐兄,小心啊!”陆展元见他大半个身子悬空在外,高声提醒道。
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言竟是引得齐墨书回头去看,他本就喝的晕晕乎乎,这般居高临下的望了一眼,更是头晕眼花,头重脚轻,身子一歪竟是掉了下去。
“齐兄!!!”
完了,完了,如此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可怜他齐墨书出身未捷身先死,到底是毁在了李如男的身上。
徐徐飘落之际,齐墨书如是想。
他于半空中,闭上眼睛,大有一死了之之意。
可天不遂人愿。
将将落地之际,他忽的被一条帛带拽住了腿,本该狠狠砸在地上的他,愣是被不痛不痒的放在了地上。
齐墨书半惊惧,抬头一看,帛带的另一头,被李如男死死拽在掌心。
又是她!
他张口欲骂,忽然眼前一黑,浑身失力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齐府,且被他爹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老爷!老爷啊!你将墨书绑起来做什么?”齐白氏心疼儿子心疼的肝都抽抽,她对着下人喊:“还不把少爷给放开!”
“放什么放!”齐严正背着手走到齐墨书身前,“新婚当夜,跑到酒楼里去乱混!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今日我不料理了你,就不是你爹!来啊!传家法!”
齐白氏听了两眼一黑差点摔在地上,老太太见状颤颤巍巍站起来道:“严正,我不许你打、打……”话没说完,便昏在了椅子上。
齐严正朝母亲看了一眼,摇摇头,一摆手命人送回房去。老太太登时睁开了眼睛,迷茫又无奈的看向齐白氏,齐白氏赶忙要拦,却听李如男说道:“都已经这么晚了,老夫人还是回屋休息的好。”
她狠狠的瞪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如男,李如男一脸淡定,她瞪,便由着她瞪,这个该死的女人啊,不愧是克死两个丈夫的,才进门就害的他儿子挨打了!
“娘,祖母,你们不用求他!”齐墨书被下人按在长凳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有本事他就打死我!”
他满身酒气,披头散发,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模样,
这下齐严正气的也抽抽起来,“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今日敢欺负媳妇,忤逆父亲,明日指不定敢做出什么违背天理的事来。”回身看了李如男一眼,“如男,看着爹给你出气。”
李如男闻言一愣,她既没想到齐严正会真的打齐墨书,也没想到齐严正会给自己出气,故而顿了片刻才道:“有劳伯父。”
“你!”齐白氏愤怒的朝李如男一指,却见管家捧了根十来寸长,大人胳膊般粗细的黑木棍出来,她瞪大眼睛道:“齐严正!你真要打儿子吗?”
打,当然要打!
齐严正接过家法棍,握在手中,一时间,万种思绪涌起。
“祖宗在上,今有不肖子孙齐墨书,忤逆不孝,目无尊长,实其难忍,恐不教而废!特请家法,以儆效尤!”
说罢,肃然站在了齐墨书身侧。
齐墨书一张脸,立刻白了下去。
他缓缓扬起头,望着齐严正,难以置信的唤了声,“父、父亲?”罢、罢,没从酒楼跌落而死,这下怕是要被亲爹打死了!
齐严正嘴角颤了又颤,抖着手举起家法棍,举了好半天,才一棍子打了下去。
“啊!”齐墨书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墨书!我的儿!”齐白氏冲上来要拦,却被齐严正嘱咐过的下人拦了住。
齐严正咬着牙,一下接着一下的打了下去。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大声的给我背出来!”齐严正边打边道。
齐墨书十指紧紧抠着身下长凳,惨叫了一声后,便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叫唤出来,他身子微颤,斗大的汗珠一滴一滴从他的额上流下来,滚落在地。
“我让你背!”齐严正重重一挥。
“子、子曰!”齐墨书忍不住又惨叫了出来,他抖着声音道:“齐墨书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齐严正张着嘴,默默地与齐墨书一同背诵着《孝经》,眼中隐隐有了泪水。他每打一下,齐墨书的身子便抖动一下,一院子的下人都低着头,不忍心去看,齐白氏早瘫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棍子落在齐墨书身上的闷响和他吟诵的声音混在一起,莫名令人头皮发麻。
李如男看不下去了。
她快步走到齐严正身旁,拱手唤了声:“伯父。”
齐严正满眼泪花,见儿媳来了,别过脸故作镇定道:“如男,你不要这个逆子求情。”
说罢,挥起棍子又要打。
“我不是来为他求情的。”李如男按住齐严正扬起来的棍子。
“那你是?”
李如男静静的望着齐严正,望的老爷子心底直发毛,“还有多少下,我来替您打。”
齐严正,齐白氏,包括哑了嗓子,只剩下半口气的齐墨书皆是一愣。
齐白氏拽着丫鬟的袖子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齐严正!这便是你找来的好媳妇!你逼着墨书娶一个毒妇回家,就不怕你唯一的儿子死在她手里吗?”
齐严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半信半疑的问:“你、你来打?”
“对,我来打。”李如男平静道。
齐老爷子吞了吞口水。
“您看这样行不行,不管还剩多少下,我只打十下。十下后,便结束对齐墨书的惩罚,您也不要再生气了,好吗?”李如男边说边将齐严正手中的棍子接了过来。
齐严正尚未反应过来,棍子便到了李如男的手里,他呆了一会,心灰意冷的摆了摆手,“好、好,正好我也、我也打不动了。”
齐严正扶着管家退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李如男握着家法棍,望向齐墨书。
齐墨书虚弱的喘着气,整个人软踏踏的,似没了力气。
“齐墨书,你还能受的住吗?”
齐墨书微微侧眸,用眼角余光将她瞪了住,想想她在天香楼里的作为,又想想自己现下凄凉的处境,齐墨书悲从中来,他冷哼一声道:“尽管放马过来。”
李如男点点头,扬起了手中的家法棍。
“李如男!你敢!”
“一!”
李如男压着齐白氏的声音,将家法棍挥在了齐墨书的身上。齐墨书咬紧牙关承受,他紧紧闭着的眼睛在家法棍落在身上的一瞬间猛地睁大,又倏然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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