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想想今日赵肜说的,的确是她做的不好,搁到哪里她都不占理。
赵谨克停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按住季柔的肩膀,郑重道:“你不必忌惮这些,也不必伏低做小讨好她们,你忍让再多她们还都是一样待你。”
赵谨克看着季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剖开来教授:“今后见她们时你得记住了,你是昌安侯季申的嫡女,你父亲是四朝元老,大行皇帝和今上两朝的托孤辅政大臣,你母亲也是一品的诰命,只要昌安侯府在一日,你便是横着走也没人能奈何你。”
“还有赵肜就是个二房的庶女,赵虞也是庶女,这整个靖平侯府只有你一个嫡系的媳妇,你见她们完全不必客气,该是她们争着讨好你才对。我母亲那里你也只同她井水不犯河水就好,没有人能叫你忍气吞声的知道吗?”
赵谨克说得很认真,季柔却听得一怔一怔的,这样的话……听着好生离经叛道,与以前母亲教导她的完全不同。
“听清了吗?”赵谨克看着季柔听愣了的小脸,忍不住笑了一声,点了下季柔的额头,“嗯?”
季柔傻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拼命摇头,这样的话太危险,就好像小时候别人叫她不修女红出去玩儿一样危险。
赵谨克笑了一声,悠悠叹道:“我父亲靖平侯虽然也是辅政,但排在你父亲之后,我母亲的诰命也才到二品。而且我们赵家还是外戚,行事更多顾忌掣肘,仔细说来还不如你们昌安侯府,连我都要矮你一截。”
“没有。”季柔连忙抱住赵谨克的手臂,摇头否决,“你是夫君,母亲说我都要听你的。”
“真的?”赵谨克故意反问。
“真的。”季柔连连点头,用力真诚的眼睛看着赵谨克,像只求饶的兔子。
“那就听我的话,”赵谨克刮了一下季柔的鼻尖,“今后只管大胆跟她们争,再不许你受别人欺负。”
季柔望着赵谨克,眸底又是几分怯怯和躲闪,可看着他面上几分强硬的不容推却,到底是点了点头,哪怕有些勉强。
真是个傻丫头。
赵谨克没有多强求什么,终究凡事,都还有他。
……
昌安侯府,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赵谨克仰头看着那三个大字,这威严恢弘的府门他曾来过两回,第一回是为了迎娶季柔,第二回,是抄家。
如今第三回,还真是……恍若隔世。
“我们进去吧。”季柔从马车上下来,轻声道。
“嗯。”赵谨克点了点头。
昌安侯府很大,比起靖平侯府庭院更为广阔,楼台更为宏伟,毕竟是御赐的宅邸,才绕过影壁就能听到有府里豢养的鹤鸣声。
“老爷和夫人在正堂里呢,一早就等着了,姑爷,姑娘快过去吧。”
老管家上来引路,笑容敦和亲厚,带着赵谨克和季柔就进了正堂。
照例是行礼女婿的礼的,昌安侯季申位高权重四朝元老,哪怕靖平侯府出了个太后依旧及不上这个身份,两个蒲团早早摆在地上,赵谨克睨了一眼,面不改色地同季柔跪下去行了礼。
“贤婿辛苦了,早早前来可有用过早膳?我让人备了不如用上一些?”季申一身简单常服,须发间早已掺了不少银丝,却笑容慈祥可亲,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老翁,只从那言笑间绝看不出两府之间的深仇大恨。
赵谨克眸底冷光动了一下,面上却也温文有礼,“劳岳父大人挂心,出门前已用过了。”
“柔儿,快过来让母亲看看。”王氏伸手一招,面上是掩不住的挂心和思念,微颤的嗓音一响,便惹得人心头一酸。
“母亲……”
季柔忙过去拉住王氏的手,王氏看着季柔,原就没甚血色的面上泫然欲泣。
姜氏适时上前道:“姐姐这是想念柔儿想念得紧了,想必是有很多话要与柔儿讲。妾身已叫厨下备了甜汤,姐姐不如和柔儿回屋里慢慢说,正好老爷也能与新姑爷说说他们男人的事。一会儿传膳了再出来一起用饭。”
嗓音绵柔,面容婉婉,一番话温柔得体,解了王氏失态的尴尬,又丝毫不僭越妾的本分,只叫人听着就很舒服。
赵谨克不由多看了那如夫人姜氏一眼,果然外界的传言不假,聪慧大方解人意,季申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从孟氏手中强纳了寡居的姜夫人,果然是有道理的。
季柔那绵软善良的性子是随了王氏,得体大方聪慧解意又何尝不是学了姜氏。
“好。”王氏听了姜氏的话,拉着季柔的手就站了起来,同季申道了告退。
季柔让王氏拉着,忍不住扭头看赵谨克,他一个人,会不会……
赵谨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自管去。
到底他与季家的人都是“老朋友”了。
“妹夫。”季柏瞧着季柔远去,不怀好意地眸光落在赵谨克的身上,“咱们眼下,可终于是‘一家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谨克:手把手带着媳妇横着走。
女主前期就是一个软萌的白甜,但是不傻,只是不会怼,嘴炮交给别人打,后期也会慢慢成长起来get嘴炮技能的
☆、子方哥哥
季柔跟着王氏回了屋子,王氏的屋子里有长年累月积下来的药味,熏了暖炉更是将味道烘地厚重。
“我的柔儿受苦了。”王氏攥着季柔的手,回了屋中不必再忍,泪水就止不住落了下来,“你倘若是个男儿身,便不必受这番苦了。”
季柔道:“母亲不必忧心,夫君他……待我是好的。”
“你不必说这些宽慰我,你父亲当年有多恨老靖平侯,靖平侯府就有多恨咱们,只是苦了你了要去受那份罪……”
季申当年当朝气死了老靖平侯,败落了如日中天的靖平侯府,只这一份仇便够赵家人扒了季柔的皮,更可况赵家大房战死也是有季申的缘故,这两桩血仇便是跨不过的天堑,可偏偏先帝要他们联姻。
“母亲,夫君他是真的待我好。”季柔忍不住为赵谨克辩解,“婆母姑婶为难我,也是夫君替我挡下了。”
“他……”王氏的泪水一梗,惊疑道:“真的?”
季柔点头,“是真的,不信母亲问秋娥,她也都看见了。”
“是真的。”秋娥道,“姑爷待姑娘是真的好,一点儿委屈都不肯让姑娘受。”
虽然不知道赵谨克为什么在新婚当夜前后态度判若两人,但赵谨克在赵氏亲族跟前极力维护季柔是真的,这两日里待季柔温柔细语无微不至也是真的。
“他难道一点都不记恨?赵家夺爵贬谪那十年,与他可是真真切切的呀?”
季申当年气死了年逾古稀的老靖平侯,又一手罗织罪名让靖平侯府一路夺爵罢官贬谪去了不毛之地,十年磋磨打压还都是明面上众人皆知的仇,暗地里更是不胜枚举,桩桩件件都是切肤之痛,王氏如何都不能相信赵谨克竟能容下季柔。
“或许……”
大约是这两日过得太过美好,季柔竟将这些都抛到了脑后,王氏甫提到两府的仇怨,只问得季柔哑口无言。
是了,她赵谨克待得好她便欣然接受了,却不曾深究过缘由,甚至不知道为何赵谨克骤然转了态度。
季柔想说或许赵谨克不记恨先辈的事,可赵季两府是新仇也是摆在眼前的,他怎么可能忘了?
“我不知道。”
季柔垂下了眼,她出世的时候季申已是三朝元老如日中天,赵氏一族也早已被季申赶出了京城。
她没有体会过当年祖父那一辈时季家被老靖平侯弄得家破人亡逐出京城,潦倒败落的痛。也不曾像兄长们那样在朝堂上和赵家人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甚至连外面的事都知道得很少,所谓“血海深仇”与她来讲着实太过虚幻缥缈,是以“不恨”于她可以很轻巧。
但赵谨克呢?他待她好,是不是也还是带着恨的?是暂时的好?还是假的好?
季柔想不明白,可王氏明白。
“柔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出嫁前母亲嘱咐你的话?”
季柔点头,“母亲说的话,我都记得。”
王氏的泪停下了,犹带着湿意的眼里透出几分决绝冷意:“你嫁进了赵家的门,就是赵家的人了,不管事事都要以赵家为重,不必再顾娘家。”
“母亲……”季柔的眉心皱了皱眉,即便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可她还是不忍,母亲怎可让她弃生养她的娘家不顾?岂非要她不孝?
“季氏与赵氏注定是要斗下去的,你父亲做事素来狠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是不会再管你了,你只有依附赵家。不管今后赵家占了上风还是季家占了上风,你都要向着赵家向着你的夫君,绝不可再顾念季家知道吗!”
王氏紧紧抓着季柔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用尽了力气抓得指节青白,“你今后也不必再与娘家来往,若非父母身后大事绝不可踏足昌安侯府大门,只好好守在你的靖平侯府里!”
“母亲……”季柔的眼里洇上了湿气,“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你听明白了没有!”王氏重重摇晃了一下季柔的手,逼着季柔应出那个字。
季柔只觉得悲从心起,泪水忍不住就簌簌往下落,倔强摇头。
明明只是成个亲,为什么旁人家的都是欢天喜地,而她从定亲就是天翻地覆,为什么旁人都能常回娘家看看,而她就是断绝亲缘形容陌路?
王氏也不顾季柔,只是将心里想的一股脑嘱咐给季柔听,“你已是赵季氏,你要成为真正的赵家人才能活下去你知不知道?今后不管赵家给你什么委屈你都要忍着,夫君若一直能待你好是你的福气,倘若他不好了,你也要忍着,本本分分时时警醒,万不可有一步行差踏错,好好在赵家活下去。”
季柔抽噎着,道:“我都听母亲的,只求母亲不要将我赶出去,我要回来……”
她可以都忍着,赵家怎样都好,但是母亲,从小养她到大的母亲她不能放弃。
“糊涂!”王氏推开季柔的手,只觉痛心疾首,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她又何尝想如此,只是她能想到的周全之法只有这样了。
想到自己养的女儿一个人进了赵氏的虎狼窝,今后亦再不能得见,王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往后仰倒而去。
“母亲!”
“夫人!”
秋娥和季柔忙扑上去扶,王氏缓过一口气来,狠狠甩开了季柔的手,“你给我记住,若非举丧不得回门,倘若你回来了,便是来替你母亲送终!”
“母亲!”
季柔被王氏推得肘撞在桌沿上,却感觉不到疼,为何要这样,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氏喘着粗气,指着季柔斥道:“秋娥留下,你给我出去……出去反省!”
王氏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从不曾这样厉斥谁,季柔的眸光微缩,终究是伤心了,重重咬了唇跑出了屋子。
秋娥轻叹一声,“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王氏的泪留下来,瞧着季柔甩开的房门,泣不成声。
……
天很冷,马上就是腊月了,昌安侯府的庭院里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只枝桠间还挂着季柔出嫁那日的红绸绢花。
季柔从王氏处跑出来,也没跑很远,心中越想越委屈,找了棵树树下蹲着哭,不知道是哭王氏的决绝,还是哭王氏最后的怒斥,只是知道母亲不要她了,这个家也再也回不来了,只想着泪水就一刻也停不下来,甚至没有发觉有人到了跟前。
“柔儿?”
有人在季柔的身前蹲下,身上的好闻的冷香味道,季柔抬起头来,哽咽,“子方哥哥。”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孟子方笑着揶揄,一双桃花眼里碎光流转,“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季柔不说话,只是哽咽,抿着唇使劲儿想把眼泪逼回去,却收也收不回。
孟子方看着季柔的委屈模样,想着方才季柔是被王氏带走的,问道:“是王夫人说了你什么?”
一提王氏,季柔的眼泪霎时绷不住,抽噎地愈发厉害。
“好了好了。”孟子方忙伸出手拍季柔的肩膀安慰,像是哄孩子,“天儿这么冷,再哭下去,一会儿脸可要跟着疼,咱们柔儿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儿可不能花了。”
季柔不应,继续哭着,头埋在膝盖里,仿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孟子方喟叹一声,几分无奈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子方哥哥给你吹埙听好不好?”
说着,孟子方也不能季柔应声,没怜惜身上簇新的锦袍掀了衣摆便席地而坐,拿出了别在腰上的竹埙。
埙声低沉悠扬,孟子方就坐在季柔的身旁吹出一曲小调,很久以前,他哄一个哭鼻子的小姑娘,束手无策之下只能吹埙哄她,一哄就是十几年。
后来,那个小姑娘还没长大就被嫁给了别人,他没有能娶到。
孟子方看着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季柔,眸底的光深沉复杂得毫无掩饰,他等着那么多年守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会……
到底是他太没有用。
一阵寒风冷冷拂过,吹得枝头枯叶摇晃。
季柔从膝盖里抬起头来,仍旧有些抽噎,可眼泪已经收住了。
孟子方的眼底刹那清澈,戏谑道:“得了,这下好了,眼睛肿成核桃了。”
季柔抽抽噎噎,没有说话,孟子方收了竹埙,起身随意掸了掸灰尘草屑,朝季柔伸手,“快起来,我带你去洗把脸,再敷一敷眼睛。”
季柔瘪着嘴拉住孟子方的手站起来,可腿早就蹲得麻了,甫一起身压根不听使唤,身子一歪就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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