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讲季胭仗着季家的权势带走了孩子,有这么一双和离的爹娘在,便是抹不掉的污点,今后成家立业难免受阻。
季柔低头捧着茶盏,难道季胭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
“要是大姐姐生得晚一些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和沅姐姐一起定亲了。”
到底是季胭嫁得太早了,那时候季家才刚起来,也什么都不懂,就是一个京外来的破落户骤然入了这锦绣堆,都不知道这世家里择亲的门道,倘若季胭生得晚一些,到这两年才婚配的话定然能择一个好夫婿。
秋娥没接话,这人生的事谁能猜得到呢,倘若季胭嫁得晚一些固然能寻得更好的门第,却也如季沅,未必能随心所欲。
“姑娘饿了吗?要不要再上一盘糕点,一会儿这茶楼的人多起来伙计又要顾不过来了。”
季柔想了想,“来一盘红豆糕吧。”
作者有话要说:季沅:霸气小宝贝,在线薅兰草~
季柔:偶像!
☆、被打了脸的赵肜
时辰愈晚,茶楼里的生意也愈发热闹,唱评弹那对的父女下了台,就是京中最有名的说书先生的场子,季柔收了漫天乱飞的心思把精神都放在了说书台上,听那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跌宕人心,时辰就这么倏忽而过,等散场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饭点。
季柔想着赵谨克快过来了,就想着去楼下等他,带着秋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迎面瞧见赵肜并着几个妇人从另一头走来。
“这是谁呢?”赵肜也瞧见了季柔,唇角一抹冷笑就荡开了。
季柔低头敛眉,“二姐姐。”
赵肜的眉眼刻薄,盯着季柔的眼里是淬毒一般的冷光,“今儿怎么一个人?我那恨不得把你夹在胳膊下带着走的二弟呢?不怕你被风吹了散架了?”
季柔还是低着眉,答道:“夫君有公事,回衙署了。”
赵肜冷眼瞧着季柔,身旁就有妇人问她,“这就是你们赵家新娶的媳妇,季家那个姑娘?”
“可不是。”赵肜轻轻拨了一下鬓发,“这可是我二弟的心头宝,为的她,我那二弟可没少顶撞我三婶,连晨昏定省都强行给她免了。”
“呀。”身旁几个妇人惊讶地用帕子捂了嘴,瞧着季柔的眼里多了几份异样。
“我听说赵公子可是最孝顺的,当年为了靖平侯夫人的病冒着大雪亲自上山采药,怎么会……”
“都是这媳妇儿娶得好呗。”赵肜悠悠道,“我看我那二弟自从娶了这媳妇儿,忘本就都忘得差不多了。”
季柔低眉听着耳边这些刺耳的话,可以想象周围的人都是怎么看着她,正是散场的时候,她们又堵在楼梯口的位置,周围瞧热闹的人可见得一个个多了起来。
是,与家中的婆母处不好,还连带着赵谨克为了维护她而屡次忤逆是她的不对,赵肜若是同上回在水榭中一般只欺侮她一人,她受着便是,可是赵肜不该说赵谨克的。
她知道赵肜是在不忿赵谨克上回打了她的脸面赶她回去,可赵肜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赵谨克不孝。
就算她不懂官场那些道道,也知道倘若赵谨克不孝的传言流传开来以后会是什么后果。
她不能让赵肜这样诋毁他。
季柔的指尖在手心里掐了又掐,迫着自己抬起头迎上周围人一样的眸光,道:“上回听夫君请二姐姐回曾府照顾曾老夫人,这些时日我们也不曾上门问候,看二姐姐出来茶楼,想必曾老夫人的病是大好了。”
季柔是听赵谨克说起的,就前日,曾家姑爷上门问靖平侯求了一支千年老山参回去给曾老夫人入药,靖平侯还请了太医院的太医同去,想来曾老夫人的情况不会好。
她是嘴笨舌拙不如季沅遇事时的伶牙俐齿,可也见过赵谨克如何踩赵肜的痛脚,照着学就是。
“你什么意思?”一提曾家,赵肜的脸色果然变了,“我们曾家的事轮得上你来置喙!”
季柔的指尖死死拧着手心,硬逼着自己顶上去,“那靖平侯府的家事也不老二姐姐挂心。”
赵谨克说过,她不必惧怕她们的,不必。
“你这是新妇的模样吗?不要以为仗着有昌安侯府撑腰就为所欲为!”
赵肜撕破了脸皮,也不顾什么冷嘲热讽的章法了,只一句就露出了泼妇的模样。
季柔攥紧了手心,叫赵肜的凶神恶煞唬了一唬,原就不是很足的底气泄了个干净。长在昌安侯府十四年,所有人都是好的,从来不曾有人这样咄咄逼她。季柔只是拼命想着,倘若是季沅和赵谨克在此时会说什么?怎么做?
“嘿呦呵。”
正是焦灼间,便听一旁有一声轻笑传来:
“仗着昌安侯府撑腰,怎么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季柔转眼看去,只见一道屏风里面转出一道紫色的丽影,那青莲色的袄子掐着窈窕柔软的腰肢,一步一婀娜。
“你又是谁!”赵肜的眉心一皱,火气登时就朝着那边喷过去了。
因兰姐姐,徐因兰。季柔暗自咬了咬唇,看着那身影走到跟前。
“我是谁?我是彰勇郡王的妾室呀。”
彰勇郡王元昭,当今三大辅政之首晋王元庸的长子。
赵肜的眸光僵了一下,又不屑道:“区区一个妾室,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我可是郡王的宠妾,有郡王爷撑腰,哪里就不敢说话了。”
徐因兰的嗓音绵软,带着些许鼻音,是一种叫人欲罢不能的娇媚,虽不过妾室,可看通身的打扮,还有身后跟着的人,气势丝毫不比谁家的正房矮一截。
“瞧你这挡路的泼样,”徐因兰嫌弃地用帕子掩鼻摇了摇头,“谁家娶了你,可真是家门不幸。”
“这你狐狸精,你说什么!”
赵肜的脸上挂不住,又看轻徐因兰是个妾室,当即起了狠劲儿,抬起手下意识就想打徐因兰的脸,却还没打下去,就让徐因兰身旁跟着的侍卫扭了膀子擒住了。
徐因兰觑都懒得觑她一眼,淡淡道:“都说了,我可是郡王的宠妾,你怎么还这么蠢?也不怕我晚上给郡王吹枕头风,你们全家都跟着倒霉。”
晋王元庸封大将军,掌天下大半兵权,乃三大辅臣之首。又是宗室,论这层身份便可视天下九成九的人为草芥,元昭身为晋王长子,整个京畿的兵力都在他手中,又是郡王身份,可谓也是位高权重。
最重要的是,早有传闻元昭性情暴戾,绝不是善茬。
季柔瞧着徐因兰的背影,她是想跟徐因兰打个招呼的,只是徐因兰从头至尾都不曾多看她一眼,那排斥疏离的感觉叫季柔不敢靠近。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可是赵家人,有太后……”赵肜拼命挣扎,横冲直撞,总想着徐因兰不过妾室,元昭不至于为了一个妾室和靖平侯府翻脸,可换来的却是两个侍卫直接将她摁到了地上。披头散发,灰头土脸。
“吵死了,”徐因兰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你一个赵家偏房的庶女,还喊什么太后,太后会管你吗?真是又蠢又泼,丢出去丢出去,别挡着道儿。”
徐因兰不耐烦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两个侍卫就拎起人来要往楼下走,只是才起身,便见楼下上来二人。
“郡王。”侍卫低头行礼。
季柔看过去,便见一身穿锦袍器宇轩昂的男人上来,身旁跟的,还有赵谨克。
“阿柔。”赵谨克两步走到季柔的身旁,握住季柔绞在一起的手指。季柔看到他,抿了抿唇角,这绷了许久的脊背终于松了。
“这又是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了,在楼下就听着你要吹枕边风?吹谁的枕边风?”元昭一把勾住徐因兰的腰肢,似笑非笑地低眼瞧着怀中的女人。
“当然是郡王你的枕边风了。”徐因兰的手臂顺势就攀上了元昭的脖子,整个人似没有骨头般倚在元昭的怀里,吐气如兰。
“哦?”元昭挑眉,指尖勾住徐因兰的下颌,道:“你要吹什么枕边风,现在就吹来听听,若是容易,现在我就替你办了。”
“不容易,难道郡王就不允了吗?”徐因兰看着元昭的眼睛,那秋水眸里仿佛含了一层雾,手掌从元昭的脖颈滑到胸膛,“在郡王心里兰儿能占几成?”
元昭凝视着徐因兰的眼睛,幽深的眸底流光沉浮仿佛能噬魂,徐因兰对上了,然后猛地抽离,扭开了头,抬手指向赵肜:
“这个人,方才想侮辱我呢,我想把她扔出去。”
“哦?”元昭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赵谨克,“赵家公子在这儿呢,不知赵家公子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难不成元昭做事还真的会搭理旁人意下如何吗?
赵谨克心中冷笑,面上却温文恭敬,“若确是家姐不对,小小惩戒也是应当的。”
徐因兰不会无缘无故杠上赵肜,必是赵肜对着季柔咄咄相逼了才引得徐因兰出手。
若换成从前,为了赵家的颜面他也得捏着鼻子拉赵肜一把去和元昭过两招,但眼下……
随她去。
“既然赵家人都说了……”元昭的唇角勾起,很满意赵谨克的反应,“就按兰夫人说的办吧。”
“是。”侍卫应了声,拎起赵肜就走,而比起之前的嚎叫,赵肜低着头一个字也没敢哼出来。
欺软怕硬。
徐因兰懒懒依在元昭的怀里,指尖百无聊赖地绕着发梢,意兴阑珊。
“我饿了,郡王爷咱们回府吧,让厨子做我喜欢的糖醋鱼。”
“好,都听你的。”
元昭低头,顺势就朝着徐因兰的樱唇吻了下去,虽只是一下便分开了,却听徐因兰的唇中溢出一声嘤咛,那娇中带媚,媚中又含嗔的音调,直听得身旁众人骨头一酥,便是女人,也止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元昭自然更甚,当即便暗了眸光,拦腰抱起了徐因兰。
“爷这就回去喂饱你。”
话音落下,元昭也不顾别人,抱着徐因兰带着侍卫丫鬟,浩浩荡荡一群人出了茶楼。季柔站在赵谨克的身旁,可以听到周围人低头掩唇,鄙夷地低声叱骂。
烟视媚行,骚里骚气狐狸精。
“咱们也走吧。”赵谨克捏了捏季柔的手。
季柔如梦初醒,转头看向赵谨克,又窘又愁。
愁的是方才又和赵肜结了一个大梁子,这一笔定是也要记到赵谨克头上的,叫他们姐弟不和,窘的是方才徐因兰和元昭当着大庭广众亲密,那一声嘤咛不知为何也弄得她身子发热。
“因兰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季柔:实力锦鲤,凭运气宅斗
徐因兰:嘴炮十级选手
☆、娇软
“因兰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
耳旁都是别人暗骂徐因兰放荡的声音,季柔下意识就朝赵谨克解释了一句。
以前的徐因兰知书达理,稳重大方,季沅都暗地里偷偷学她的言行举止。
“哦?阿柔认识她。”
赵谨克明知故问,他不知道季柔眼里徐因兰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历过前世诸事,他可太知道徐因兰后来是什么样的人。
“因兰姐姐精通音律,姜姨娘曾经请因兰姐姐过府指点我和沅姐姐的琴艺。”
就是因为徐因兰指点过她和季沅几年琴艺,是以季沅才会认识经常来接徐因兰的徐家公子。
若非后来徐因兰不知因何入了彰勇郡王府做妾,季家与徐家断了往来,说不定徐公子会向季沅提亲。
赵谨克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在意那些早就知道的事,拉着季柔就往楼下走。季柔看着赵谨克的眉目冷淡,只当赵谨克不信,急急解释道:“因兰姐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方才还是她帮了我,你不要像旁人一样看轻她。”
“我没有看轻她。”赵谨克揽了季柔上马车,同她耳畔低声道,“等阿柔再长两岁,我希望阿柔也能跟你的因兰姐姐学一学,我定是欢喜。”
学什么?季柔看着赵谨克隐含着笑意的眼,脸皮子蓦地一红,倏地缩进了马车里。
……
那日赵肜让元昭在茶楼收拾了一通,季柔一直提着心怕赵肜事后来靖平侯府找韩氏告状,但一连几日都未听闻赵肜有上门,叫秋娥去偷偷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倒是季沅那里,季柔听说,那日季沅拉着季寅上门给季胭讨公道,过程如何不晓得,只知最后那个外室被灌了堕胎药赶出门了事。
结果听着是狠了些,听得季柔身上鸡皮疙瘩一凛,但仔细想想周家的为人,还有季胭这些年的遭遇,季柔也起不了同情之心。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季沅成亲之日。因着王氏的当日的话,季家送嫁季柔是不敢去的,好在海家也送了帖子给靖平侯府,原意只不过是官场上的客气,但也正好助了季柔,能名正言顺地去了海府。
“你与海公子是同窗?”
上了马车里,季柔才听着赵谨克状似随意地说起。
“我与他一道在太学里求学,做过文章喝过茶,算是有几分交情。”
“那你一定知道海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季柔下意识就凑近了赵谨克打听,“他秉性如何?沅姐姐会不会喜欢他?”
赵谨克用力想了想年轻时的海明谦,“是个温厚之人。”
海家毕竟出过太傅,论学识渊博,博闻广记海明谦可谓当年朝中第一人,行事也稳妥冷静,坐在尚书令那位置也游刃有余,是个为相的材料。
“就是……”赵谨克的眼底倏然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有些迂腐顽固,容易钻牛角尖。”
那固步自封,作茧自缚的做派,与当年的他如出一撤。
“那……”季柔的脸上浮起担忧,“那是不好还是好?”
温厚是好的,但迂腐顽固,好像又说不出有什么大的不好。
“好不好,都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赵谨克刮了下季柔的鼻尖,“旁人操心不来,也帮不上忙。”
季柔皱了皱眉,赵谨克将她揽进怀中,在额头上轻轻一吻。
他没有广济天下之心,也不会悲天悯人,世事自有因果,重生一回他要管好的只有季柔一人。季柔扯着赵谨克的袖子,正是要再多问两句海明谦的事,马车突然停了。
“少爷,外头有青楼的花车游街呢。”京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赵谨克拧了下眉心,“咱们避让一会儿就是。”
季柔缩在赵谨克怀里,听京九说的不由有些好奇,掀了车帘去看热闹,就可见街道两旁已是聚了不少百姓,迎头一对人敲锣打鼓热热闹闹走来,中间一辆装饰鲜艳的花车尤为耀眼。周围的百姓一面看着,一面左右窃窃私语。
京九听了几耳朵,回头同赵谨克禀报,“少爷,这是朝廷发卖出来的官妓呢。”
官妓,季柔趴在车窗上的手一抖,如她们这样高门权贵之家的女儿,比死更可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家门落败被充为官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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