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谨克最喜欢的,就是芸豆馅儿的。
“这刑家表妹怎么想起来往咱们院儿里送东西的?难道不怕瞧旁人的脸色?”秋娥不太明白这姑娘的想法,这刑月璇难道不是赵家的亲戚?
“想是一番心意吧。”季柔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回食盒里,“你把糕点收进屋里去吧,晚上姑爷回来,让他也尝尝。”
夜里,赵谨克回来得很晚,早让人报信回来说是有应酬,季柔也没等他一起用膳,只是早早洗漱好了,坐在桌边等他。
真是春深时节,季柔披着衣裳坐着也不觉着冷,手里把玩着从青州带回来的九连环,目光却忍不住掠过那盘摆在桌子上的糕点。
青州三年,她的厨艺犹只是粗浅的功夫,赵谨克是不许她下厨的,哪怕他一个大男人在撸起袖子在灶间热火朝天,也至多允许她打打下手。
后来他去了战场,严令嘱咐家中的人看好她,自也没人敢让她下灶间,整整三年,她也不过是缠着厨娘教会了她煮两碗面片下一个蛋花汤罢了,似糕点这样精细的东西,她是一点都不会的,更别说赵谨克和她都喜欢的炙羊肉四喜丸子糖醋鱼了。
仔细想来,她也做不了什么能讨赵谨克开心的东西。
烛光跳越,一室寂静,门外偶有风声摇动枝叶。
季柔托着腮儿看着盘中的糕点,这花儿形的糕点,倒是真像刑月璇那个人。花儿似的姑娘,花儿似的年纪。
季柔的指尖摩挲过盘子的边沿,好想将这盘糕点……扔掉。
“吱呀。”
门忽得叫推开了,唬得季柔一跳,连忙将手指收回抬头看去,就见赵谨克回来了,脚步几分踉跄地冲进屋里,左右四顾一片茫然,似没认出来自己到底回了哪里。
后头扑簌簌奔进来四五个丫鬟婆子左右去扶着他,“公子小心,您喝醉了!”
“夫君。”
季柔披着衣裳往前,就能看着赵谨克那彻底让酒水给染红了的双颊,手臂一抖就把身边的丫鬟婆子甩将开去,一面左歪右倒地站立不稳,一面挥手斥道:“都出去,出去!”
“夫君。”季柔走上前去拉住赵谨克,企图拉回他几分神智,“夫君!”
赵谨克闻声,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垂下头来,笑:“阿柔。”
“你怎生喝得这样醉?”季柔的眉心微皱,往旁吩咐道:“快去准备醒酒汤……”
“阿柔!”
季柔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叫赵谨克一把搂进了怀里,双臂像是铁箍一般将季柔牢牢箍住,然后语无伦次地喊着,“阿柔,我的好阿柔……柔儿,小柔儿,柔柔……”
一声一声的,直唤得季柔脸上也跟着升起了两抹红云来。
“夫君,你醉了。”
“嗯,我是醉了。”赵谨克含混着认道,“四五坛子的女儿红,全都是我喝的。”
“那你喝这么多做什么?”季柔问他。
赵谨克默了默,却没有答话,季柔等着,就让赵谨克倏地一把抱起,往床边走。
烛光橙黄,鲛绡帐如烟似幻,季柔让赵谨克在床上放好,他自己贴着就坐在床沿,高大的身影笼着他,居高临下又含着几分压迫。
跟进来的的丫鬟婆子也刹那领会了什么,默不作声就退出去带上了门。
“夫君?”季柔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仰望着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会发生什么,问道:“你……你怎么了?”
赵谨克也看着季柔,看了半晌,眼神迷蒙了又努力清醒回来,忽然问道:“阿柔,你想家吗?”
季柔眸中的波光闪了闪,勾唇笑道:“夫君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那你想不想青州?你喜欢青州还是京城?”
季柔认真想了想,“在青州的时候想京城,在京城的时候想青州。”
“夫君呢?”季柔反问。
赵谨克笑,几分醺然,眸底朦胧,“我喜欢……自在。”
“夫君在京城也能自在。”
赵谨克的手掌抚上季柔的脸颊,小小的脸儿一只手掌就能握住。
“阿柔会永远陪着我吗?”
季柔毫不犹豫地点头,“会,我会永远陪着夫君。”
赵谨克手掌抚过季柔的下颌,勾住季柔的脖颈,“那要是我做了阿柔不喜欢的事情呢?”
“阿柔愿不愿意多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赵谨克的身子缓缓俯低,几乎是对着季柔的脸儿,“能不能……多原谅我一次?”
季柔也抚上赵谨克的脸颊,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的鬓角:“我会尽我所能,想夫君所想,念夫君所念。”
她此生极点,亦不过如此。
“真好。”
赵谨克勾着季柔脖颈的手臂一紧,便吻上了季柔的唇瓣,似细雨绵绵,浅浅摸索着,然后——
倏然间,倾盆而下,来势汹涌。
季柔轻轻嘤咛了一声,衣衫已经落下了肩头,胸膛高高起伏着。
“阿柔……”她听到赵谨克伏在她的肩膀上唤她,“你不能离开我……”
夜风轻轻从窗棂拂进屋中,季柔仰面望着帐顶烛影明灭,耳边赵谨克轻浅的呼吸声均匀,已是睡熟。
季柔缓缓伸出双臂抱住半具身子都压在身上的赵谨克,指尖抚过他的面颊。
“好。”季柔轻声应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男主受刺激的一天
赵谨克: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能说~
☆、第37章
宿醉,赵谨克清晨倒是没有睡过头,还是差不多的时辰就自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头疼得想要裂开。
赵谨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昨日也是又昏头了,喝这么多酒做什么,有什么用吗?
赵谨克想要坐起身,宿醉,脑子都是一团浆糊,出去打套拳或许能清醒点,只是身子才一动,就感觉到了被压着的左臂,赵谨克忙卸了力道躺好,低下头,季柔正侧躺着贴在他的怀中,手里无意识拽着他的衣襟,睡颜安静又乖巧,
赵谨克的眸底不由微深,昨日他在宫中见了孟子方,两个人互揭痛处,哪怕他早就猜到了孟子方重生的秘密,在心中做了三年的防御工事,可让孟子方一脚踩在了他的痛脚上的时候,仍不由崩塌了城防。
前世他后来虽过得行尸走肉,但唯一欣慰的大概就是看到幼帝渐日成长,颇成明君之范,却不想还是一步步走上了鸟尽弓藏的路子。
他们活生生夺走了他本该拥有的妻子换成统领朝纲的权柄,结果呢?
他都死了,太后自身都难保,靖平侯府焉有命在?
真是一场笑话,他那一辈子就是一场笑话。
轻轻一声嘤咛,怀中的姑娘缓缓动了动,翻了一个身子背朝他,被压着的左臂也得以解放。
赵谨克动了动压麻了的手臂,悄么声儿坐起身来,锦被就有些滑落,回头去掖的时候,赵谨克瞧见了季柔微微滑下的衣襟,那浑圆白皙的肩膀上赫然有一个红色的牙印。
赵谨克的眸光猛地一缩,浑身一震。
他昨夜干什么了?
赵谨克猛地俯下身来轻轻掀开季柔身上的锦被,那左边的脖颈处隐约还有一枚紫红的印子。
还好。
赵谨克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放心地扯了季柔另一边的衣襟往里瞥了两眼,他倒是还不算过分。
“夫……君?”
季柔朦胧睁开眼,捉住了赵谨克的手,扭头看她,又羞又惊。
“咳。”
赵谨克撞上季柔的眼,努力若无其事,脸颊却也忍不住通红,“我就是看看,我昨夜醉酒,是不是……咳,弄伤你了。”
“这里。”季柔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咬破皮了。”
“咳。”赵谨克又干咳了一声,低下头看季柔的肩头,的确,有那么点破皮了。就这么看着,多两眼就没来由燥热。
赵谨克转开目光,伸手把季柔的衣襟拉起来掩上,“一会儿给你抹点儿药。”
季柔抓住赵谨克的手,翻过身来看着他,“疼。”
姑娘的嗓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赵谨克俯身看着,眼底的光就又一深。
“下次不会了。”赵谨克抬手抚过季柔的脸颊,“我昨天也是喝多了。”
“那夫君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好不好?”季柔伸手拉回赵谨克在脸上的手,娇娇软软地同他打着商量,“喝多了对身子也不好。”
“好。”赵谨克应地干脆,低下头在季柔的额头上一吻,“听阿柔的。”
……
赵谨克醉酒,昨夜也没怎么洗漱,从床上起来之后便有些受不了,吩咐了人打水沐浴,热水一泡一蒸,人倒是没有清醒,脑仁反而更胀了起来,索性让人去兵部告了半日的假。
季柔洗漱完了在屋里等着赵谨克沐浴回来,伸手便捧上一碗醒酒汤。
“虽然有些晚了,但喝一碗总比没有的好。”
赵谨克捧着碗坐下,两口就把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清晨起来赶着沐浴连早膳都顾不上,难免腹中饥饿,眸光一转就瞧见了摆在桌上的糕点,顺手就拿了一块。
季柔看着他,然后转过眸盯着桌面,问道:“味道……好不好?”
“芸豆糕罢了,能有什么好不好的。”赵谨克没觉出来异样,又拿了一块给季柔,“你尝尝。”
季柔看着塞进手心里的糕点,看着那做得栩栩如生的花朵儿,道:“这是邢表妹昨日下午送来的。”
“她亲手做的。”季柔又补了一句。
赵谨克看着季柔,季柔低着头,瞧不见赵谨克刹那有些变了的眸光,只是听他轻飘飘道:“那她这手艺倒是尚可。”
季柔闻言,眼睫微颤,默不作声将手里的糕点放回了盘子里,嘟起的嘴泄露了几分忿忿。
赵谨克忍不住低笑出声,叹道:
“哎呀,这糕点放了一夜一定是坏了,怎么有股子酸味儿。”
“不能吃了。”赵谨克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扔回盘子里,“秋娥,拿出去倒了。”
季柔还是不说话,低着的头好像永远不打算抬起来看赵谨克。
“不开心?”赵谨克俯身凑近了季柔,“生气了?”
季柔抬起头,脸色都是垮的,可还是嘴硬,“才没有,我为何要生气。”
“你瞧你,这眼圈儿都是红的。”赵谨克一把搂住季柔的腰肢,就将人抱到了腿上,“醋劲儿那么大,院子外都要闻到了。”
“我才没有。”
季柔推搡赵谨克,她才不要承认,那种……妒妇行径。
“醋好啊,”赵谨克忍了心中的好笑,故意调侃她,“活血散痕,消食化积,还能解毒开胃,阿柔给我泼一斤醋,都能让我多用两碗饭呢。”
青州三年,赵谨克步步高升,不是没有人想给他宅子里送女人,两三个两三个地送,朱氏在席上推刑月璇出来那个眼神她一看就明白了。
她讨厌,讨厌他们这么做……
季柔狠狠捶他,腿一伸就想起身走开,却让赵谨克牢牢给箍在了怀里。
“我错了,我认错。”赵谨克讨饶道,“不该逗你。”
“阿柔的眼儿也是越来越毒了,一眼就给她们那点小心思看透了,”赵谨克愉快地拍着马屁,“以后我又能放一放心了。”
季柔扭头哼了一声,不理他,赵谨克低头就往季柔脸上亲,“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人一般见识。”
季柔又转过头,伸手抱住了赵谨克,问他:“回京城了,你说的话还算数?”
季柔说的是在青州的时候,有人趁赵谨克不在往宅子里送东西送女人,那时她只是惊慌失措又失落,又叫两个女人明里暗里挤兑了一番,第一回知道吃醋是怎么个酸法,等赵谨克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就哭闹了一场,结果当然是那两个女人连同送来的东西都被赵谨克一并丢出了门外,也第一回得了赵谨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当然算数,”赵谨克低头亲季柔的小嘴儿,一下又一下,“我说的话一辈子都算数。”
季柔终于勾住赵谨克的脖子,一吻,加深。
赵谨克只告了半日假,中午陪季柔用完膳就去了衙门,外头的春意正浓,正好院子里的人还在安置收拾青州带回来的那些行礼,季柔带着无趣,便出了院子去转悠。
靖平侯府那长长的荷池,景色还是极好的。
“姑娘是不是闷了?”秋娥瞧着季柔百无聊赖的模样,问。
“可能,还是不适应吧。”
在青州的时候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赵谨克不在的日子里季柔闷了,无事可做便可上街去,只要带齐了护卫,在外头闲逛上一日也是无妨,有时还能出城看看,赵谨克回来有空的时候,还会带她去打猎,漫山遍野地疯跑。
大约是这么散漫惯了,经历过了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心也野了,在让她回京城这深宅大院里闷着着实是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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