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难却》TXT全集下载_34_娇宠难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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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离他几天不就好了?他这样日日黏着你也并非是好事,总归早晚要松开手。”

孩子黏父母固然招人心疼招人喜欢,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季柔日日让孩子绑的死死的,瞧着便累。

“可我舍不得……你瞧他哭得……一听他哭我便狠不下心……”

孩子哭起来的声音便好像在撕亲娘的心,她哪里能不管?

“你可是怕我慈母多败儿?”

赵谨克摇头,“我这儿收拾纨绔子弟的招可多的是,才一岁的小娃娃可不怕你纵他,我只是心疼你。你不还想生个女儿吗?第一个就这么丢不开手,第二个生出来可怎么了得?”

“我倒是想再要一个,你可愿?”

说起这个,季柔就有些埋怨,以前说得好好的,要凑一对儿女双全,可生下了第一个之后再提,赵谨克一回都没再应过……也不给她那个机会。

赵谨克闻言,果然撤开目光,“我以前可不知生养孩子的苦累,等三年以后,要是你还想,咱们再提。”

季柔轻轻瞪了他一眼,赵谨克只是笑。

下人准备着开始上晚膳,季柔瞧着那一样样杯盘摆开,一道道菜肴上桌,不知觉便走了神。

赵谨克起先只是睨了她几眼,后头瞧着桌上的菜都上齐了季柔还没有反应,不禁出声道:“怎么,方才和季沅聊了什么?现在还想呢?”

季柔叫赵谨克问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这事既然季沅打算做了,天下都知道是早晚的事,便道:“沅姐姐打算与海公子和离。”

和离。

赵谨克的眸光微闪,似有刹那的怔愣,转而却若无其事,“哦,是吗。”

季柔点了点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赵谨克瞧着,伸手为季柔布菜,一面随口问道:“这可不是小事,你劝过她没有?”

“没有。”季柔摇头,“沅姐姐素来冷静,这事既然要做了,必然是思虑周全。况且她与海公子之间……我也劝不出口。”

想想她和海明谦之间也算是同甘共苦过,放眼整个京城,能这样毅然陪着夫君去流放的女子有几个?而今好不容易回来却又决然和离……

看似潇洒,却又何其悲哀。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的确不必多劝。”赵谨克笑了笑,彻底掩盖了眸底的那两分思量,给季柔夹菜,“吃饭吧。”

几场湿冷的春雨连绵,倒春寒冷得比严冬更甚,赵谨克原打算带季柔到庄子上住一阵的事儿也没法儿只能先搁置了。

又是一夜的冷风冷雨后,季柔晨起正与赵谨克用早膳,便听外头的下人来报,说是天恩寺里的人来报,说是昨夜供奉牌位的殿宇一角坍塌,压坏温玉纯的牌位,是以特来禀报重新做牌位挪牌位的事。

季柔闻言沉吟了会儿,道:“备车吧,一会儿我去一趟。”

牌位摔坏了不是小事,得叫亲人过去重新立,说不得还得重做一场法事。温家的人流放的流放死的死,就算有幸存的季柔也不知道,季柔虽不是温玉纯的亲人,可那牌位一开始就是季柔受了季沅的嘱咐过去立的,天恩寺的人也自然只能找她了。

“这天雨虽然停了,但山路湿滑,你去做什么?”赵谨克原不想说什么,可一听季柔要去,免不了就要阻止,“你这非亲非故的,让下面人去走一趟不就是了。”

“这是沅姐姐当时嘱托给我的,既然我应了,自当尽心尽力。”

说来叫人不敢置信,季沅对温玉纯的感情是一种莫名的特殊,不然当时也不会特意嘱托她去天恩寺立牌位。原本这件事自季沅回来大可交还给她,却听说季沅要与海明谦和离。如此一来,眼下她要是往季沅跟前再去说这件事便是尴尬,也不妥。

“况且我眼下也不好同沅姐姐提及这事,反正多走这一趟也是无妨。”

赵谨克却是不想允,“你不是要管释儿吗?这来来回回,不怕释儿找不到娘大哭大闹了?”

这天气,雨就算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下,又湿又冷的天为得一个不相干的人出门去,还要上山路,他可不放心季柔去的。

季柔道:“我尽量快去快回,一会儿我先去哄哄他,等他睡熟了我再走。”

赵谨克默了默,听出来季柔这是一定要去了,略一思索,道:“你别去了,我替你去,下午衙门没什么事,我替你走一趟安排,快马来回,也不费多少功夫。”

季柔盛粥的手一顿,“你替我去?”

赵谨克无奈道:“我拦不住你,只好替你去了,怎么,还不放心我?”

这倒是……好像有哪里不妥,可既然赵谨克都这么说了,却也行

季柔摇了摇头,“哪里能不放心你,便只有麻烦你了。”

雨后的山上湿冷地要命,赵谨克打马上山到了天恩寺,利落给温玉纯在另一座偏殿内坐了新的牌位,出了银子做法事,又捐了足足的香油钱,耐着性子与大和尚讲了两句佛法,正是敷衍寒暄着让人送着往外走时,一出那殿门,便瞧见了在檐下收伞的海明谦。

京九瞧了眼外头那淅淅沥沥的雨点子,有些无奈又有些惆怅,“公子,又下雨了呢。”

“赵侍中。”

海明谦也看见了赵谨克,规规矩矩拱手一礼。

海明谦刚通了门路回京,官复原职也比赵谨克差了一大截,赵谨克是实实在在的上官。

“海兄不必客气,你我怎么说也是连襟,兄弟相称极可。”赵谨克笑了笑,不拿着架子便平易近人许多,“就这天气,海兄怎么也来寺里了,可是有什么事?”

海明谦低眉敛目,一身青衫几分落拓,道:“听说故人的牌位坐在这里,我过来看看。”

赵谨克闻言,心中了然,径直道:“可是温姑娘?”

海明谦眉眼一动,几分惊诧,赵谨克笑着解释道:“这些日子雨水多,寺中一座供奉牌位的殿宇塌了一角,带累了温姑娘的牌位,内子知道了原想亲自过来为温姑娘重新立一座牌位,我瞧着这天山路不好走,便代劳了这一趟。”

海明谦的眉心微皱,似有疑惑难解,“这牌位……是尊夫人所立……”

“哪里,”赵谨克故意道,“这牌位也是柔儿受她二姐姐所托来代为所立,海兄难道不知道吗?”

海明谦的脸色茫然,“我……不知。”

温玉纯的牌位立在天恩寺,还是季沅同他吵架时说的,当时她说她的牌位立在天恩寺,让他有生之年能回京城可以去看看,却没有说那牌位是她叫人立的。

赵谨克瞧着海明谦的脸色,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似的,继续道:

“只怪当时元庸太过狠辣,尊夫人求徐因兰想法子将温姑娘的尸身带出来的时候已是让元庸挫骨扬灰了,所带出来的也不过生前一两样首饰罢了,要避元庸的耳目也不好里衣冠冢,只能暗中立个牌位也不敢声张,都无人知晓来祭拜。”

赵谨克这么说着,就看着海明谦的脸色愈发苍白难看,便转开了话锋,道:“这外头雨大,我也不好下山,天寒地冻的,海兄不如与我一道喝一盏热茶?”

海明谦整个人都有些神思恍惚,听着赵谨克这么说也没转过弯来找什么理由推拒,更没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点了点头便应了。

赵谨克给京九使了一个眼色,叫大和尚带路,开了一件禅房进去。

☆、第96章

茗香袅袅,红泥小炉烹着一壶茶水,禅房里的东西简陋,茶叶都是寺里自己种的并非什么名贵品种,只是倒出来茶汤的色泽当时清亮。

赵谨克举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汤微苦带着涩,比之寻常日子在外头喝的差得远了,却也能说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谨克随口与海明谦闲扯了两句朝廷里的公事,又说了几句流放的日子。

海明谦当时流放其实是去服的徭役,修桥铺路清理河渠,挖矿采石什么苦做什么,还有了上顿没下顿,动辄打骂,似海明谦这种流放去的更是看官甚严,何况他当时得罪的还是元庸。

就算海家和季家都出手打点过了,却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能保证不被押送的兵卒弄死已是不易,季沅跟着去那一路怕是也打点了一路,就算到了地方,这银钱打点的事情怕是也停不下来。

“还是要多谢赵兄出手相助,在下先以茶代酒敬赵兄一杯,来日若有机会,定涌泉相报。”

海明谦郑重举起杯盏与赵谨克敬了一个。

赵谨克也没推拒,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比起尊夫人千里迢迢随你去这一份情义,我这些根本不足挂齿。”

虽然嘴上同季柔说着海明谦之事他不会出手相助去扭转什么,可想到海明谦将来也是尚书台的顶梁柱,也曾与他有那十几年的同朝为官的情谊,他多少得小施恩惠来提前结一结交情,叫海明谦提前回来了几个月,却是不想他不过这心念一动,倒是换了个海明谦季沅和离的结果来。

前世他可记得清楚,海明谦与季沅之间可是没有这一出的,虽不记得听说过他与季沅如何琴瑟和鸣如何好,但当年海家夫人治家有方的贤名他可是听过的。

他就起了那么一点点私心,难不成又要改天换地?

“她……的确与旁的女子不同。”

听着赵谨克又提及季沅,海明谦的眉眼不由就黯了黯,“只可惜她嫁错了人。”

“哦?”赵谨克装作不知,“此话怎讲?”

海明谦将杯盏中的苦茶一口咽下,嘴里浓重的苦涩不由叫他皱了皱眉,“温家倾覆一事想必赵兄也清楚,何必明知故问呢。”

“海兄是说当年温秉玄进谏一事?”赵谨克道。

“温伯父一生忠义,却叫季氏党羽坑害地抄家流放,温伯父更是自尽狱中……季家害得温家家破人亡,玉纯被充为官妓……赵兄可知我有多恨季家?”

赵谨克低眸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盏,淡淡道:“倘若说恨,海兄可有我们靖平侯府与季家来的更加恩怨深重?”

海明谦的眸光微动,抬眸便见着赵谨克的唇角带着轻笑,微垂的眸中点点柔光如水,他道:

“可柔儿嫁入府中之后,我却依旧待她如珠如玉,敬她是我的妻子,满京城皆知我宠她护她,便是赵氏族人也不能期她分毫。海兄是不是也觉着我这是耽与美色,忘了祖辈的仇怨了?”

赵家和季家那些仇满京城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与季柔的感情愈好,外头也不是没有传言过他背宗忘祖,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从来不管罢了。

海明谦转开眼,虽他从不说人是非,可心中于赵谨克这一点也的确没法理解也不认同,只回避道:“赵兄宽宏大量摒弃前嫌,这份肚量旁人的确难以企及。”

赵谨克唇角勾了一下,几分哂然,“对昌安侯府我素来不会手软,倒也担不起宽宏大量摒弃前嫌,终归我早晚还是要与季申做一个了断的。”

“那赵兄如今还能与尊夫人之间……”海明谦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唇角勉强溢出一抹笑,却是带着几分嘲讽,“赵兄难道不恨吗?”

日日对着仇人的女儿,与仇人的女儿朝夕相处,难道不恨吗?

“恨什么?”赵谨克笑得云淡风轻,“当年赵家和季家祖辈相争,起因不过是在朝堂上政见有所相左,说白了就是党争,无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罢了。也不是恃强凌弱,也没有谁为了什么歹念强取豪夺,更没有什么身不由已之说,都是争名夺利之事,倘若都是好相与想安稳度日的,便也不会掺进那漩涡里。”

“既是身在其中,为了什么的都好,钱还是权,还是黎民苍生青史留名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利’,那便该明白成败自负,落子无悔与人无尤,成是你自己的,败便是技不如人。”

“是不甘愤懑也好,或是同归于尽不为瓦全还是卧薪尝胆东山再起都可以,唯一不该的,便是生出些无谓的恨来固步自封,来伤害一些不该伤害的人。”

赵谨克的话说的隐晦,既是在说赵家季家的恩怨,也是在影射温秉玄和海明谦。饱读诗书聪慧如海明谦,自也听得出赵谨克的弦外之意。

“何为不该?”

“当年先帝龙驭宾天,季申乃托孤三大辅政之一,可谓权势滔天,温秉玄不过小小太学祭酒,上折子之前便该想到结果,可是他还是上了。那时陛下刚刚即位元庸虎视眈眈,倘若真是为了朝廷的大义之士如何会在那时上折子弹劾季申,为的还是些旧年旧事?岂非是给朝廷出难题,是在为难陛下?”

“如此哗众取宠之事,在我看来无非是在卖直取忠罢了,温秉玄的确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个有学之士,也两袖清风不入党争,可就是因他不入党争却还要在那时掺上一脚,他死在季氏党羽的手里一点都不冤枉,不仅自己愚蠢之极,还连累了家人。”

海明谦手中的杯盏猛地一顿,愠怒道:“你不要忘了温伯父当年也是你的先生,与你有传道授业之恩!你怎能如此诋毁与他!”

“那又何如?”赵谨克的言辞却愈发犀利,眼里眸光隐隐的气势逼人,“他能治学,能论写诗词文章,可他却不懂朝堂!你若是恨毒了季氏,当年便不该同意联姻,若真有这么恨,便该思量如何扳倒季申而不是将一腔愤懑倾泻在一个女子身上,温氏陷落她一个女子可有所涉?你这恨莫名其妙,非君子所为。”

到底是没能置身事外,他原不想插手旁人家的事,不过是因他的缘故使得海明谦与季沅要和离才打算提点两句,海明谦那些想不明白跨不过去的坎也该等他自己想明白了跨过去,只是海明谦与曾经的他又何其相似?

他也曾在恨与不恨之间左右摇摆来回挣扎过,他也曾固步自封伤人伤己过,今日的海明谦又何尝不是昨日的他,而今日的他看着还是昨日的海明谦,唏嘘之外更是生出了几分怒其不争。

怎么就不能早一些想明白呢?人生这一辈子何其短暂要经历的沧桑却何其多,早晚有一日会发现这一些恨根本无足轻重,而失去的却永远都失去了,永远无法再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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