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没等着开口,宝格楚那棒槌已经躬身拱手:“些许小事,不值当格格赞誉。因琉璃窑多半是官窑,经营良好的私窑又少有人肯转售。卑下寻得这一处也是主家犯事遭贬又曾出过炸窑事件,闲置了一年也没卖出去。可说殊为不吉,不知……”
格格可忌讳否的问话还没说完,尼布哈就先皱眉接了话:“谙达既知不吉,又何必说来触霉头?横竖咱们格格宽仁,也没规定就必须盘成琉璃窑。你就尽力找,找不到,格格也不会怪罪的。卑下说得没错吧?格格!”
“对对对!”玉录玳点头:“这事怪我,稀里糊涂的,都忘了这时候琉璃窑多半是官窑。不是官窑,能在这其中分一杯羹的,也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交给你们这样的任务,本身就很有为难之嫌了。”
“亏得宝格楚你运气好,办事能力也强。居然这么短短时间内,就给我带来了佳音。”
排挤不成反而叫对家获赞什么的,尼布哈:……
也是特别悻悻:“可是格格,那琉璃窑主家犯事,窑本身也炸过,想必问题多多,宝格楚谙达也说殊为不吉啊!”
所以咱就别顶烟上了吧?
提起这个,宝格楚也不免躬身拱手求格格三思。
吴嬷嬷跟春花秋月几个更是抱团抵制,极力劝阻玉录玳为捡便宜主动跳坑。
没进行过实地考察之前,玉录玳也不跟他们辩解:“行,这个事儿明天再说。人是铁饭是钢,这都忙活一天了,宝格楚、尼布哈你们先下去用膳吧。吴嬷嬷不是说厨下今儿有炙鹿肉?且给俩功臣分一份儿。”
“喳。”吴嬷嬷笑:“老奴这就吩咐下去,保险让二位壮士吃饱喝好,以后更能为格格安心用命。”
以后好更勠力,保护好她们格格。
玉录玳总说和离圣旨以下,她跟佟佳氏就此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就是八竿子拨拉不着,见面也犯不上打招呼的关系。
可吴嬷嬷这心里却总是忐忑,生怕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姑爷,啊呸!
是隆科多那灰孙子丢了那么大脸,必定怀恨在心,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找来找自家格格的麻烦。
变装
玉录玳可不知道吴嬷嬷这番未雨绸缪的心思。
她啊,就美滋滋地享用了一顿炙鹿肉,再把当年为了写小说而查阅的几个水泥、弹簧、杜仲胶的方子默出来。特香甜地酣睡一夜,翌日清早就问春花要刚做好的男装。
春花一愣:“好好的,格格要男装作甚?”
玉录玳笑:“当然去瞧宝格楚、尼布哈两人昨儿盘下来的铺子啊!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呢,不说吃在那里、长在那里,也得至少心中有数不是?”
安,安身立命那么严重么?
春花想想昨儿两位侍卫盘的砖窑、琉璃窑、铁匠铺,还有买的那一堆药材,简直想哭:“格格,格格您……真想要赚钱养家,开个银楼、布庄、脂粉铺子甚至茶馆饭庄的什么不好?非……”
非搞的砖窑、铁匠铺那么粗鄙,这回头可怎么再觅良缘?
玉录玳只当没看听出来这丫头的潜台词,依旧笑眯眯吩咐:“好丫头别废话,快予本格格拿男装来。回头你就知道,什么银楼、布庄、脂粉铺,都不如我这几样其中之一!”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玉录玳脸上一肃:“好丫头你要知道,格格我这次把佟佳府得罪得有些狠。虽说碍着太后、圣上与太子爷,那家子绝不敢明刀明枪地针对于我。”
“但少不得要拿岳兴阿那小子做筏,故意扣着他不让我们母子相见。却又对孩子说我狠心薄情,自私自利。为了自身享乐,竟是连亲骨肉都不顾了。”
春花大急:“这……这不会吧?”
“会!”玉录玳点头,言语间很有几分斩钉截铁:“依着那家子的贱性,这些都只是基本操作。所以,为了和离不一并离掉你格格的母子之情,我必须振作。”
“努力达到他们佟佳氏做梦都达不到的位置,如巨鹰似的盘旋在他们头顶。时时窥视监控着,叫那帮杂碎再也不敢对我儿有一丝丝怠慢!”
事关小阿哥的时候,春花总是特别容易妥协。
不但顺从地帮玉录玳找了男装,还帮她搭配了顶嵌和田美玉的凉帽,特完美地遮掩住了她不是月亮头的事实。
再用胭脂糊了耳孔,蜜粉掩盖了白皙的肤色。螺子黛粗粗两笔,妩媚的柳叶眉就变成剑眉模样。
玉录玳学着影视剧中纨绔公子哥模样,刷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
反身往镜子里一瞅:“嘿,哪儿来俊俏佳公子?”
实在遭不住她这般王婆的春花:“……格格快些吧,宝格楚大人跟尼布哈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一句话,特成功地就叫玉录玳停止了自我欣赏。
龙行虎步地去了正院前厅,见宝格楚跟尼布哈果然已经在等在那儿,忙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这耽搁的久了些。”
宝格楚、尼布哈双双惊愣。
好一阵儿,尼布哈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格格这手变装术委实精妙,卑下竟一时没瞧出来。吓得差点当场跪地请罪,说自己守卫不利,竟叫府上混进来个翩翩佳公子。”
彩虹屁谁不爱?
尤其还是来自于这么个极品帅哥的彩虹屁。
玉录玳当场被吹到晕淘淘:“哪,哪来的翩翩佳公子?分明就是咱们春花的巧手妙打扮。”
“非也,非也。”尼布哈摇头:“格格此言差矣。卑下私以为,纵然春花姐姐再如何妙手,也远达不到化腐朽为神奇的程度。还得是格格您本来就貌美赛西子,才能浓妆淡抹总相宜。”
玉录玳一惊,果断没想到她这俊侍卫还是个颜值与话术并重的。
就这个颜,这张嘴,搁在现代都能骗万千少女前仆后继。更别说,人家还这么有眼光呢?
玉录玳陶陶然,正想着对他的恭维给予肯定。尼布哈身边的宝格楚就噗通一声跪下来:“尼布哈只是见格格风姿绝世,发自肺腑地赞叹了两句。绝非有意冒犯,还请格格明鉴。”
尼布哈目眦欲裂,绝想掐死这个坏他好事、泼他脏水的混球。
偏偏不管太后娘娘本意为何,现在他们二人是格格侍卫是实。而他刚刚那番赞美,往轻了说了是轻浮不知分寸,重了……
重了就免不了个冒犯,甚至僭越。
活生生的以下犯上。
认真追究起来,被打包送回科尔沁也不是没有的。
种种后果一一浮现脑海,吓得尼布哈噗通一声跪下来:“卑下无状,还请格格赎罪。”
玉录玳:……
好吧,这不是9012,是礼教吃人的古代。
帅哥这彩虹屁认真追究起来,就很有冒犯的意味。当然玉录玳是不可能因此追究的:“无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美好事物,是人的本能。尼布哈只小心在意,别在别家贵女面前如此,叫人抓到把柄就是。”
尼布哈连连称是,心说他又不想勾搭别家贵女,那对方长得是圆是扁有什么跟他有什么干系?
更不值当他冒着绳命危险去奉承了!
倒是宝格楚这个灰孙子,今日之仇他算是记下了。
宝格楚转身,无视掉某个狗咬吕洞宾的玩意儿。只对玉录玳躬身拱手:“南城鱼龙混杂的很,格格您……是否三思而后行?”
“是啊,格格。”一旦出事儿必然两人都被问责的问题上,尼布哈倒是迅速放下对宝格楚的恼恨:“汉人那句话虽然说得怂了点儿,但不无道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格格!”
吴嬷嬷、春花秋月四婢齐齐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啊,格格。您可是千金贵体,务必好好保护自己。否则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岂不惹太后娘娘与太子爷、太子妃着挂念?”
“无妨。”玉录玳笑:“宝格楚跟尼布哈会保护好我的,不是么?”
宝格楚&尼布哈:……就很想说不是。但,身为蒙古勇士的自尊跟骄傲不允许。
于是,在这两位倒戈人士的保证下,吴嬷嬷只能恨恨点头。不过为安全故,她要作为随行跟着一起上马车。无事时替格格端茶递水,万一……
万一遇到什么万一,她还可以身相替给格格争取时间。
为自己张目,而叫格格与姑……啊呸!是隆科多那厮起了争执,以至于和离什么的。就叫吴嬷嬷心中充满了愧疚,觉得万死也不能报玉录玳万一。
要么一起去,要么都不去……
玉录玳能怎么办?
果断带上这位忠心耿耿的好嬷嬷啊。
等她眼见为实,确定自己没有危险了,应该就不会每天每天坚决跟从,不辞劳苦了吧?
玉录玳不大确定地想着,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一路奔波到了南城郊外的目的地门前后,她颇有几分不雅地揉揉酸痛的臀部。越发觉得该把杜仲胶、弹簧与水泥都赶紧苏出来。以后出门逛街或者随驾去避暑、秋狝甚至下江南,都可以少受N多罪啊!
真心利己、利人、利他又利国有没有?
正犹自畅想中,就听着惊天动地一阵猛咳。玉录玳茫然抬头,就见吴嬷嬷杀鸡抹脖子似的看着她,嘴里反复无声地对她做仪态,仪态的口型。宝格楚、尼布哈两个耳根红透,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在大清有多豪放,甚至够得上有伤风化后。
玉录玳咻地一下子拿开了自己的爪子,也跟着轻咳了两声:“既然已经到了,宝格楚前头知会一声!本格格倒看看这琉璃窑到底如何,值不值当购入。”
“喳。”宝格楚躬身领命:“格格请捎带片刻,卑下这就给您开门。”
话落,这人果然从袖袋里摸出把钥匙来,径直开了门上的黄铜大锁。见玉录玳满眼惊异,他这还偷空解释了两句:“卑下琢磨着这琉璃窑虽有些不吉,却胜在地方够宽敞、房舍也新,价格上还很便宜。买进后就是改做他用,也是合算的。”
“没准儿格格不弃,就有意过来看看。为免叫格格枯等,卑下就问处理此处的小吏暂借了钥匙。”
玉录玳含笑点头,夸奖宝格楚未雨绸缪的同时,越发太后觉得实在心疼她。这俩帅哥一个巧舌如簧很会吹彩虹屁,一个虽然面冷话不多却体贴稳妥,俩一对儿的办事能力强。
都是领着侍卫薪水,干着全能管家的活儿。
加薪的同时,还可以考虑多给两位加加担子嘛。只这区区侍卫之职,明显就杀鸡用牛刀,过于大材小用。
而她,从来就不是个会暴殄天物的人!
正想着,吱嘎一声,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满满翠色映入眼帘。却原来这琉璃窑荒败已久,院里杂草丛生。
本就不赞同玉录玳贵脚踏贱地的吴嬷嬷分分钟找到借口:“格格且慢,此地荒芜如斯,哪个晓得里面有没有蛇虫鼠蚁?还是……”
“还是卑下为格格开路吧!”尼布哈锵一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刷刷刷两下就砍出条一人多宽的通道:“如此,打草与惊蛇并行,就不担心惊了格格贵驾了。”
尼布哈状似随意地为自己表完功,还对宝格楚挑衅一笑。
接着又挽了漂亮的剑花,姿态极为潇洒地砍向前方的……杂草!结果刚刚做出劈砍的动作,就听他家格格一句高亢嘹亮的:“不要啊,快住手!”
献宝
高喊的同时,玉录玳还同时抢步上前。吓得尼布哈魂飞胆丧,都忘了变换手中招式。关键时刻,还是宝格楚飞起一脚,直接把那剑踢飞。才免了尼布哈耍帅没耍成,倒把主子给扎成刺猬的悲剧。
“大胆尼布哈、宝格楚,你们是怎么保护格格的?”
“卑下们护主不力,还请格格责罚!”
吴嬷嬷的愤怒指责与宝格楚、尼布哈两人的请罪声同时响起。被维护/请罪的玉录玳却充耳不闻,只笑盈盈扒拉开那茂盛的杂草。眼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其中一株羽状深裂叶片的植物。
哦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盯着那植株上的朱红色果子咽口水,心里疯狂呼喊:“天呢,西红柿,居然真的是西红柿!可生吃可做酱,能拌糖能做汤、炒鸡蛋的西红柿啊!”
隔世再见,玉录玳发现自己想念到甫一重逢,就要给对方琢磨出万千种吃法的程度。
刚要下手摘两个先解解馋,宝格楚、尼布哈两人加大了声音的请罪声再度响起。听得玉录玳一愣,而后连连摆手:“不怪你们,不怪你们,说起来这都是我自己任性。是我陡然见到这西红柿太开心,以至于失了分寸。地上怪潮的,你们赶紧起来!”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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