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杳杳》TXT全集下载_13_经年杳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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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假如有人眼尖地发现,镇国公世子在谢杳的房里待了一宿,第二日一整天都精神不振。

沈辞:不会有人......

谢杳(打断):他们怕是会以为你不行。

沈辞:???好,这话你说的,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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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争执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看看。”沈辞松开缰绳,扫视了一圈,将地形记在心里。

“哎—”谢杳叫住他,“我若是留在这儿,还来跑一趟作甚?”

“前面不一定是副什么景象。”沈辞边说边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来,系在旁边斜叉出来的树枝上。

谢杳皱着眉听前面愈见凄厉的鹰鸣,“略能想到两分。”

她既是坚持要去,沈辞也没再拦着,两人一时都无话,只有踩过枯枝的脚步声伴着逐渐清晰的乌啼。

转过前面一道山坳,先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谢杳登时干呕了一下,脸色不好看起来。

眼前是堆叠如山的尸体,大多衣衫褴褛,破烂的布条下包裹着干瘪且并不完整的身躯。乌鸦立在高处,不时低头啄食,见了有人来也并未飞走,只转过头去,一双冰冷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看得人不寒而栗。

谢杳只瞥了一眼,胃里便是一绞。

“别看。”沈辞一手覆上她双眼,另只手将她转过来,叫她面对着自己,这才撤下手。

谢杳的手不自觉在身侧握紧,抬眼看着沈辞,目光坚定,缓缓摇了摇头,又转回身。

这回她瞧真切了。

遍地的尸骸,有些被鸟禽啄食得只剩了个骨架,还算完好的尸身瞧着死了也有些日子。

从那些勉强能瞧出面容的来看,多是女子的尸身,芳龄少女至老妪,其中夹杂着孩子。

正在这时,前头有脚步声传来。谢杳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的母亲,怀抱着三四岁模样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

孩子的手无力地垂着,已是断了气。那母亲却安静得很,想来是早便将眼泪哭干了的。

走到近处,她才发觉谢杳和沈辞的存在,却视若无睹地自顾自将孩子放下,那张瘦脱了形的脸上神色极尽温柔。她轻拍着孩子,哼了一首不成调的短歌,终于站起身,摇摇晃晃往来处走。

谢杳方才是心下难受,兼之不好出声打扰她送孩子最后一程,此时见她要走,忙将人叫住。

女人回过身来,谢杳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末了只干涩道:“我们是朝廷……”她话未说完,女人便笑起来,嗓音嘶哑刺耳,“人都死绝了,你们倒来了。”

沈辞上前两步,问了那女人几句,而后将毛驴牵给她,叫他们先分而食之以解燃眉之急,又拿了碎银子,他们只要去到知州府那处镇子,总还能从粮店换口吃的。

那女人本是心如死灰,没打算再挣扎着活下去的了,如今陡然有了些许希望,终于有些动容,方才沈辞又推脱说是朝廷外遣来寻访民情的,一来二去,她便又多说了一些。

原是这山上本有一个村落,多少年都这么自给自足地过来了,最差也不过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熬一熬——谁成想这年却碰上一个熬不过的春天。

如今还留着一口气的,连她在内,也不过五个,其中两个还是七八岁的孩子。

情况一天差过一天,这几日连树皮都没得吃,便将观音土晒成饼,饿得不行的时候吃上一口,也好过些。

明知会吃死人,却想着总比饿死要好些——她那孩子,就是这么没了的。

这村子里本也算人烟阜盛,只是近些年男子都被强制带去服徭役,除了女人,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孩子。再后来,稍大一些的孩子和能做事的老人都躲不过。但凡被征收入伍的,还未有一人回得来,包括她那心心念念的夫君。

一日复一日,村子也就逐渐荒凉下去。

谢杳直到回了知州府的房中,看见满目雕梁画壁,看见案上摆着的美酒珍馐,还未回过神来。

她对沈辞说,“从前只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直至今日,我才真真儿读明白了这句诗。”

沈辞正要开口宽慰她两句,却有人来禀事,他见谢杳神色恹恹,便从她房中出了去回到自个儿房里,好叫她歇上一歇,有时间喘口气。

“先前交代的,可都查出来了?”沈辞接过那人奉上来的账本,翻着看了看,脸色一沉。

“回世子殿下的话,除却殿下交代的账本外,属下还查出这月余来,霍淳调动手下官职极为频繁。”

“账本上的银子对不上,这知州府亏空掉的可不是个小数目。”沈辞将账本合上,“今夜便将账本放回去,莫要打草惊蛇。”

那人低声应了是,沈辞取来纸笔拟了一封借兵的信,“以防万一,把这个送到离这儿最近的州郡。动作隐蔽些。”

那边沈辞刚走,谢杳便叹了一口气。

她早便寻思过战和一事,沈家立场与皇帝立场相悖,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前世这事儿上伤得是沈家,这一世若是沈家依旧不改所想,一心要战,她要保住沈家,也绝非易事。

她本是对净虚真人所云的天下苍生云云毫无所感,那些人与她素昧平生,他们是生是死,活得好不好,与她何干?

直到今日,她亲眼见过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道听途说与这般亲眼目睹的终归还是有差别的。

只经了这么一遭,她依然不是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圣人,却也难免有些触动。

谢杳忽的想到,倘若这仗不打了,徭役减轻,不再广招新兵,是不是能比今日这景象,稍微好上那么一星?

沈辞终还是放心不下她,手头的事儿处置妥当便立即来寻她。

奔波了一整日,两人都未用晚膳,见时辰差不多便叫了膳。只是见过今日那副景象,不管用什么都有些食不下咽。

沈辞替她盛了一碗汤,送到她手边。

谢杳尝了一口,用汤匙搅着,试探着开口问他:“阿辞,如若有朝一日,突厥有意求和,你如何想?”

沈辞动作一顿,抬眼瞥她,“为何有此一问?”

谢杳垂下眉眼,看着碗中旋转的汤汁,“阿辞,大兴与突厥打了这么些年,谁也没讨着好处。既是两败俱伤,为何不能停一停?”

沈辞耐着性子解释道:“议和非小事,这时候倘若不战而和,突厥必然狮子大开口。光是每年的岁币,都不是个小数目。”

“我知道。”谢杳咬了咬下唇,这是她第一回就这个问题上与他对峙——这个问题她向来是避着走的,生怕触了他的逆鳞。虽说这一世的沈辞至目前为止心态稳定,可毕竟有前车之鉴,她是决计不能让他走上老路,再变成那个一身戾气的孤家寡人的。

“你就当作是破财消灾罢。战争所耗之巨,不仅仅是钱财。你是边疆回京的,你领过军,你必然知道每次出战究竟有多少忠骨埋于黄沙之下。这些真的值得么?”

沈辞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今日听了那席话,觉着兵役繁重。不过这就如腐肉在身,忍一时之痛剜下来,总比下不了手就这么一直让它在身上溃烂下去要好。这几年边疆正是胶着之时,是万不能后撤一步的时候,忍一时之痛,能换长久的安宁,何乐而不为?杳杳,你目光该长远些,莫要与朝堂之上那些贪图安逸的朝臣一般。”

他按了按额角,亲手教出来的小姑娘竟与自己立场相悖,怎么想都难免有两分火气,一时没能压住,最后那句语气重了些。

这一日所见所闻本就堵在谢杳心口,多少是烦躁的,听了沈辞这么一句,手上汤匙重重扔进碗里,溅出来几滴,“长远?”

她本就是为着沈家的安危才出言相劝,想求得一丝转机,却被他这般数落,愈想愈气,嘴上也没遮拦起来,“我大兴自开朝起便重文抑武,你执意要战,难道就没有怕一朝议和,武将便更无用武之地?你沈家向来为皇上所忌惮,沈家的兵权一日日膨胀下去,你当真以为皇上能坐视不理?还是说,你就打算借兵权巩固沈家的地位?”

此等利害相关的话题在气头上争论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两人各执一词,又偏偏都是些爱进死胡同的执拗性子,只能越说越烈,火上浇油。

沈辞极力按捺住,过了良久,只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不说这个。”说罢这句,他却是转身便走了出去,明明一餐饭他还未怎么动筷。

他走后谢杳也没了胃口,叫人进来将东西撤了下去,自己躺到了榻上辗转反侧。

作者有话要说:沈辞: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看看。

谢杳内心OS:然后你是不是要给我在地上画个圈,告诉我不要走出去?荒山野岭,一个牵驴一个骑驴,把驴换成白马......等等,这剧情怎么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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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打狗

第二日一早,谢杳梳洗过后,就有丫鬟摆好早膳。

谢杳看着雁归替她布菜,忽的开口问道:“他那边可用过早膳了?”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不过雁归对她的脾性也算摸准了,又知晓她和沈辞昨日里起了争执,当即满心欢喜地以为她是琢磨了一宿,气消了,肯先低个头了。

雁归颇识眼色地顺着问道:“世子殿下该是还没用早膳的,小姐可是要送点什么过去?”

谢杳矜贵地点点头,“装一笼屉肉包子,八个,要你亲送过去。”

“八个肉包子?”雁归一愣,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她面前摆着的四样小菜配清粥。

谢杳摆摆手,“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他会明白的。”

雁归只得应了一声,安慰自己道不管送什么,总好过两人都僵持不下。

知州府的下人腿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取来了一笼屉肉包,用食盒盛好,交给雁归。

谢杳瞥了那只上下两层的食盒一眼,淡淡补充道:“第二格里放一碗盐水。”

雁归仍是一头雾水,却也照做了。

两人的住处挨得近,没几步雁归便去到了沈辞房中,由人引着进去,双手将食盒奉上,行了礼道:“请世子殿下安。小姐想着殿下还未用过早膳,便特意吩咐送来了这些。”

沈辞正翻看着什么,闻言抬头,“真是她吩咐的?”

“千真万确。”

沈辞接过食盒来放到案几上,打开只瞧了一眼便气得笑起来,拿了一只包子出来掰开,见里头果然是肉馅,又扔回去。

他想了想,又拉开第二格,里头赫然是那碗盐水。

雁归多少也算是跟在他手下一段时间,今儿个一进门就知道他气还没顺过来,正搜肠刮肚地替谢杳说着好话,被他这一笑吓得一个激灵,噤了声。

“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雁归实诚地摇摇头,“不知道。”

“谅你也不知道。你若是知道,定然不敢就这么送过来。”沈辞整个人都有些咬牙切齿,“她这意思是肉包子打狗。”

雁归愕然,未过脑子就问道:“打什么狗?”

沈辞抬眼看她一眼,雁归登时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心道世子不动怒的时候真真儿是端方如玉,心情只要稍差一点儿,光那身气势就瘆人得很了。

沈辞指了指上头那格的八个包子,又敲了敲下头那格盐水的碗沿,“八仙过海。”

雁归旁的还好,唯独对这些个绕来绕去偏偏不直言的哑谜向来缺根筋,努力琢磨着肉包子打狗又跟八仙过海有什么干系。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沈辞缓缓吐出这句话来,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着好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加倍冒出来,却不知是该气谢杳好,还是该笑得好。

雁归恍然大悟,深觉此地不宜久留,清了清嗓子便告退。

“慢着,”沈辞叫住她,用眼神示意旁边的食盒,“不带回去,可不就真成了有去无回么。”

雁归眼观鼻鼻观心地利落将东西一收拾,刚想走,又被叫住。

沈辞整了整衣襟,从她手里拿过食盒,“不必了,我亲自过去。”

他这回来者不善,甫一进门,就将食盒往桌上一扔。登时一屋子的丫鬟都不由自主跪下去,大气不敢出。

谢杳慢吞吞放下手中的粥,用帕子仔细擦了手,“都退下罢。”

丫鬟们如临大赦,最末一个出去的时候还小心将门窗都掩好,免得里头争执传出去。

“不识好人心?”沈辞冷笑一声,“我倒是想听听,你这安的是什么好心。”

“哪儿能啊,我又不是什么好人。”谢杳另取了一只碗盛了粥,眉眼一弯递给他,“先吃点。”

沈辞本也不是正经同她生气,见她一笑难免心软,顺手就接过来。

谢杳看着他用了半碗,才开口道:“昨日说的那些,若是有些言辞不当的,我道歉。但我的想法,还是一样的。”

她看着沈辞手上动作一滞,迅速补充道:“皇上对镇国公的忌惮一日胜过一日,这仗倘若接着打下去,怕是还未与突厥论出个输赢,”她压低了声,“皇上就要先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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