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大能平平一伸手,海兽巨大的腕足就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似乎连这艘船都能压塌,一点也不顾及其余修士。
这畜生玩意,比妖兽都不如!儿子不是东西,老子也一样!白羽握住了腰旁的剑,眼睛一点点眯细了,我来。
不用。齐佑天说,我睡得够久了,应该活动一下筋骨。
那只黑压压又沉重的腕足,带着蛮横暴虐的力道往下一压,似乎都能听到风声呼啸。
齐佑天拔剑向外,手腕翻转平平递出剑锋,于是那截腕足立时被切断了,却丁点血都没淌。
这一下太轻描淡写,像是轻易切开了一块豆腐,由上到下毫不费力地剖开,都没遇到半点阻碍。
雪亮剑刃又是平平外挥一下,那截腕足被切成了微不可见的好些肉块,噼里啪啦落在船板上,像是下了好一场雨。
有正在磕头求饶的修士看到这一幕,都忘了继续磕头,只顾着瞪大眼睛看齐佑天。这人什么来头,他全然猜测不出。
嗯,有点意思。高居妖兽头顶的大能半点不慌,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齐佑天,怪不得能杀了我的儿子,他虽然是个废物,也算有那么一点本事吧。你刚到上界没多久,就有如此修为,真让我既是感慨又是羡慕啊。
他话中透出一点若有若无的惜才之意,命令海兽的时候可毫不心软。
那只海兽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缩起那只被斩断的腕足,紧接着又是百余条腕足伸出,齐齐伸向这艘船。
齐佑天脚下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他的黑衣在夜色中飘飞鼓荡,近乎于黑夜融为一体。
然而他的剑光却是璀璨明耀的紫,向外挥出就带着种披荆斩棘平息海浪的气魄,开天!
刷地一下,似乎天空中劈过一道闪电。剑光太亮也太纯粹,一时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就那么一瞬间,好些人错过了天大的热闹。
那只海兽的腕足尚未彻底抓住这艘船,它整个身子已经被一分为二,只晃动了一下,就倒在了海水里。
好大声响,仿佛海底都被震动了。
湛蓝的血液不断印染外扩,被激起的海浪晃动不休。这艘船却没被拍碎,仍是好端端地停在海面上,有人护住了它。
本来站在妖兽头顶的白衣大能,终于落了下来。他踩着一条妖兽腕足,整个人都没有重量一般随波晃动,这次换成他仰望着这艘船,也一并仰望着天边的齐佑天。
我还记得这一招,开天,是紫胤帝尊的剑法。少年模样大能眉头微皱,似是泄气般挥了挥手,我不想和你打了,没意思。
这一下退缩来得莫名其妙,船上的人却齐齐舒了一口气。
白羽却嗤笑了,阁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以为我们下界修士,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天上的齐佑天再次扬起手中剑,威胁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船主被挤在两拨大能中间,他左右为难。谁能料到这两个修为平常容貌平常,唯独特别有钱的修士,竟能带来这么大麻烦?
他咳嗽了一声,还得尽心尽力地劝:我感谢两位替我们撑腰,仇怨宜解不宜结,大家都是修士,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讲呢?
这可不成。白羽轻巧地摇了摇头,他杀意太重下手也狠,我再心善也不是傻子,不能放过他再寻仇第二次。
殊不知白衣大能竟然说:我不会再报仇了,反正我还有好些儿子,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次报仇不成,我已经尽力了。
这话说得着实身段太低,好似刚才咄咄逼人的那个修士不是他本人一般。
齐佑天也重新落在了船上,沉默地立在一旁,似一把入鞘的剑,都无半点锋芒。
可他周围一米之内,被人齐刷刷让出了一个圆,人人皆是惶恐又尊敬地望着他,和刚才叩拜白衣大能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唯独白羽没走,他皱了下眉,还在思索怎么办才好。这位余浩邈余上尊么,是合道修士,难杀又能逃。为了这么个人耽搁时间,有些不太值。
如果两位不信,我可以立誓。白衣大能余浩邈补充了一句,他落在了船上。
煞神来了,本来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修士立刻退散了,齐刷刷躲进了船舱里,就连船主也不例外。
三位大能之间的事情,他们没本事掺和,留下来也是碍事。没准还会听到什么不能听的话被人杀了,那死得多冤枉。
余浩邈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紧盯着齐佑天看,这位道友可真了不得,观你神魂成色,可不是下界那方水土能养出来的。
他越看越是咧开嘴角,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心花怒放的东西一般,连眉宇间的轻慢之色都没了。
道友当得起我这一拜。说罢,余浩邈当真俯身低头下拜,把自己最脆弱的一截脖颈袒露给了敌人。
等再抬起头时,余浩邈的表情更诚恳了,是真心实意的微笑。
齐佑天冷冰冰地抬眼望他,不说话也不后退,光是眼神就足以要人命。
然而余浩邈并无自觉,他又问白羽:道友本来是器灵吧,我看得出来,你的神魂颜色和普通修士不一样。
这一下,白羽手心都出了冷汗。他眼睛都不眨,声音镇定极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用白羽再说什么,齐佑天那把剑又重新抽了出来,冷而明亮的剑身映着月光,是杀气四溢的亮。
我打不过你们俩,也不想和你们打。余浩邈好脾气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俩要去衍州,刚好我也有兴趣,不如让我和二位仔细谈谈?
他嘴唇张合,悄无声息地吐出了紫胤帝尊四个字,白羽和齐佑天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好不容易把心装回肚子里的船主,看到三位大能不仅没走,反而都留下了。
白衣那位还叫了船上最贵的一桌酒席,偌大的宴会厅里只有三个人落座,至少是有点凄凉的。
头上的灯笼晃荡着映出了一圈光晕,余浩邈挺有闲心地给自己倒酒。他不管别人,一仰脖就喝干了,末了还咂咂嘴,这酒一般,回味不足,用来解渴算是够了。
你儿子也请我们吃饭来着,我本来也挺感谢他。白羽根本不动筷子,他讥诮地望余浩邈,可惜他自己作死,非得把下界修士当成狗,所以他死得活该。
这句话既是激怒也是试探,就想看余浩邈能忍气吞声到什么地步。大不了就翻脸么,反正真打起来,他们两个对付一个,还能打不过区区一个余浩邈?
来来回回想得再多,有时候都不如拔剑就砍来得简单。怀着这种报复般的心理,白羽继续眼神俾睨地望余浩邈。
可惜这位大能仿佛聋了,他对着酒盏想了一会,好久以后才说:在我眼中,没能耐的下界修士是狗,上界修士也是狗。你把法宝灵石当骨头一样甩出去,不管何等清心寡欲之人,都得抢个头破血流。
能称得上人的,唯有两位这样的高人。对于你们而言,所谓上界下界也没什么区别。可惜我那位七儿子脑筋不转个,他看不出眉眼高低来,死了也是自己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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