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深扶稳了他,望见他的一双眼睛濡湿通红,倒与平常很不一样。
平常的他,看人决计不会拖泥带水。
发着烧的钟衡看他的眼神带着些许委屈,祝深心知自己是走不成了。
章愿收拾好了医药箱,指了指桌子:药给你留下了。
祝深点头。
章愿离开时还不忘将明晃晃的顶灯和敞开的大门给关上了。
这下,空间被封闭,室内变得更暗了。
祝深问钟衡: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
钟衡摇了一下脑袋:不放。
祝深一愣,这个人可能真是烧糊涂了,平常的他哪会这样说话?
怎么发个烧变得这么叛逆了?
不是要给我涂药?祝深低声哄道,放开吧。
钟衡这才将扣紧祝深腕子的那只没有打针的右手给松开了,可眼睛还是一寸也不离地紧贴着祝深,看着他绕到床那边的桌子上拿药。
祝深走了两步,回头一看,看见钟衡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心里酸胀,回过头来,用发热的手握成拳抵在心口。
太吵了。拜托你,别再动了。
刚刚钟衡醒来将他叫到了身边,问他想要什么,钟衡贴着他的耳朵,薄唇翕合,气息吞吐在他的耳边,我来给你擦药
这人烧迷糊了,倒是不忘给他擦药。
深吸一口气,祝深拿着药瓶和棉签坐到了钟衡的床上。暗光下,他清楚地看见钟衡的眼睛好像亮了亮。
喜欢给人擦药。
这是什么毛病?
祝深屈起那条伤腿,试图与病号讨价还价:擦完药就睡觉,睡一觉就会退烧了,听到了吗。
钟衡歪着头看着祝深,好像在思考话里的含义。
祝深用棉签沾了点药水,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听见了吗?
这回,钟衡终于点头。
一下,两下,看起来还一板一眼的。
祝深不由得一笑,竟不知道钟衡发烧还能烧出这一面来。
若是等他醒来,回想起现在发生的事情,不知又该作何感想了。
正想着,祝深的手上突然一空,见到钟衡已拿过了他手中的棉签,正往他的膝盖上覆去。
初一碰,祝深疼得缩了一下。
这药水对伤口的刺激很大。
钟衡皱着眉头,轻轻地吹。
吹着吹着,祝深的膝盖顿时凉爽了不少。
他凝眸看着钟衡,后者正认认真真地为他涂药。钟衡的脸颊烧得很红,祝深想探探究竟有多烫。
会比一颗因他而胡乱冲撞的心还烫吗?
祝深这样想,也确实这样做了。
指腹贴在钟衡脸上的时候,钟衡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缓缓抬起头看着祝深,眼睛一下一下慢慢眨动。
好烫。
眼神好烫,脸颊也好烫。
避过钟衡灼人的目光,祝深抽出他手中的棉签,蹭地从床上站到地上,近乎手足无措道:我涂好药了,你脸很热,我去隔壁药水滴完了我再过来换。
语无伦次
乱了,乱了
不过烧成这样的钟衡本身也没有什么逻辑了,看到祝深下床的一刹那,面色便沉了下去,眼里的光也一点一点熄灭了。
祝深一心想要离开这间房,聪明的人不会踏进相同的河流两次,聪明的人该学会及时止损。
他的脚步匆忙而莽撞,顾不上腿上的伤口是否还在疼,他只想迅速逃离这里。
突然,他被叫住了。
小拾。
钟衡倚着枕头,无精打采,语气低落。
祝深手中的药水瓶哐啷一声滚落在地,因瓶盖未关严,不少红色液体溢出,触目惊心鲜红一片,流淌着的不知是谁的真心。
祝深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慌张。
他被施了定身咒,走不了了。
只得缓缓转过身,看向钟衡。
灯下,钟衡的耳垂薄的像粉红的蝉翼,他靠着枕头,浑身像是脱了力一样,唯有眼神半点不肯松懈,只听他对祝深说道:别走。
声音喑哑,听上去甚至还有些委屈可怜。
病里的钟衡没有克制,少了自持,遵循本心,此时,也不过只是说出他心底的那句话而已。
一句轻描淡写的别走,翻山越岭,横亘了数年,终于能被他说出口了。
是未退的烧在捣乱,不是他。
是折腾的病在作祟,不是他。
只见钟衡双手撑着床,渐渐发力,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坐得更直了些,目光也是直直地不加遮掩地落在了祝深的面前。半晌,他又低声重复说道:小拾,你别走。
足下被灌了铅,祝深彻底走不了了。
我不走,你别乱动了。
钟衡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为表诚意,祝深走了过去,坐在他的床边。
为他放下了枕头,让他躺好,又将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祝深这才发现,针管里不知何时血液倒流了。
祝深放平他扎着针的左手,你别乱动了。疼不疼?
钟衡摇头。
别忍着,我不喜欢你总在忍。祝深不知想到了什么。
gu903();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