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辞在客厅的电视柜旁看到了一台打印机,他将打印机的盖子掀起,白瑶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上面会有指纹吗?”
“只有胡韩英本人的指纹。”夏辞又把盖子盖上了,白瑶弯腰在打印机的纸槽里看到了一张打印纸,于是她把打印纸拿了出来。
楚行暮把所有房间都走遍了,“窗户和门锁都没有被撬的痕迹,应该是胡韩英自己开的门。”
白瑶继续写道:“熟人作案。”
楚行暮看了眼白瑶手里的潦草笔记,“瞎写,万一是假装成检修员的陌生人呢?”
白瑶在“熟人作案”四个字前面加了三个字“不排除”,然后说:“我觉得笔记这个东西还得师弟自己来,亲临案发现场才能深入了解案件核心。”
“咱们刑侦队自打五年前开始就没收过实习警员,今年破天荒的收了份实习申请,老楚竟然没嫌弃小唐拖后腿。”
每年往刑侦队递交实习申请的警校实习生全让楚行暮给拒了,今年他好像突然想通了,刚好唐哲的申请书交过来了,楚行暮就批了。
楚行暮拿着现场照片重新比对,从客厅到卧室,比对完对夏辞和白瑶说道:“这地板是被擦过的。”
楚行暮挪开脚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浅浅的脚印说道:“我们脚上的土都印的这么明显,杀了胡韩英以后凶手的脚上难道一点儿血都没沾上?”
“这是一楼,如果胡韩英呼救肯定会有人听见,凶手的胆子也太大了。”
楚行暮做了个姿势:“捂嘴、割喉,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墙上喷溅的血迹就是这么来的。”
“那尸体的死亡姿势呢?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不仅砍断了死者的双手还把它们带走了。”
“可能是为了某种癖好。”楚行暮摘了手套出去了。
上午十点多,楚行暮先回局里处理一些公务,赵忱拿着两个档案袋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并将档案袋放在了楚行暮的桌子上。
“老大又有案子了,永兴区三分局早上交过来的。”
“死者黄清,32岁,是凌海集团工程部的经理,青市常驻人口,5月18号早上在荣辉酒吧后面的垃圾场被人发现,三分局的初步调查结果是酒精诱发心脏病死亡,他们在黄清的口袋里还发现了一封遗书,现在偏向于死者是自杀。”
楚行暮翻开移交过来的报告看了一会儿,笔录和报告看的差不多了他才说:“自杀的能交到市局来?先派几个人去一趟案发现场。”
一旁的白瑶睁大眼睛问道:“断手案还没破呢又接了新案子?”
“我以刑侦队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代表组织去和李局交涉。”楚行暮头也不抬的说道,白瑶忙摆了摆手走开了,楚行暮见了局长都要抖三抖呢。
“还有尸检报告。”赵忱忍俊不禁的把另外一份贴着封条的档案袋放在了楚行暮的桌子上,楚行暮喝了一口凉水又看起了尸检报告。
赵忱抽空给自己的保温杯里丢了枸杞,端着枸杞茶又踱步到楚行暮身边,楚行暮还没看完。
赵忱说:“本来这个案子是陈队接的,但他推说他们队人手不够,你当时不在李局就直接给咱们队了。”
“我在就是舌战群儒了,案子交到我手里不说,搞不好李局说我顶撞上级领导再让我写检讨呢。”
“那这两个案子撞一块儿了,怎么办?”
“看进度和影响分组查。”
过了一会儿楚行暮把所有资料整理了一下全部放回了档案袋里,他问道:“狗夏呢?”
“夏队办那个案子呢还没回来。”
“算了,我亲自跑一趟。”楚行暮端起水杯喝了几大口,然后拿上手机和证件扫视了一圈发现人还没到齐,楚行暮问了一声:“齐少承呢?今天没来?”
“还没呢。”路过的白瑶轻飘飘的说道。
“行,又迟到是吧?那谁,小白你回头跟他说,我家里有条狼族后裔,找个时间给他送过去叫他起床。”
“头儿你叫我?我来了!刚路上堵车厉害!”白瑶还没作声,齐少承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堵自行车吗?都十点了你追太阳去了?赶紧滚过来带两个人跟我出警!”楚行暮瞪了他一眼,白瑶被他们队长那个美目流盼的瞪人眼神给雷到了。
齐少承赶紧抓起包,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又带着人跟着楚行暮走了,刑警队案子来了就忙的人仰马翻,多少人都不够用的。
5月18号早上,永兴区大学路的垃圾填埋场里的分拣工在清理垃圾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尸体,随即报了警,接到报警后三分局立即赶赴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分局刑警队很快开展了侦查工作,之后由于侦查工作受到阻力,分局经过协商后决定把这个案子移交给市局刑侦队,最后交到了楚行暮手里。
楚行暮到垃圾场门口就见五六辆垃圾车排着队停在路边,城市垃圾的味道着实不太好闻,齐少承还没吃早餐,这会儿闻见味道只想干呕,思索之余对这些垃圾分拣工肃然起敬,楚行暮好像什么也闻不到一样,径自朝着案发现场走了。
永兴区三分局支队长尹周一早就在现场等楚行暮了,负责交接的警员简单介绍了一下各自的身份,打完招呼后楚行暮把重点放在了现场勘察上,已经过了三天其实没有重新勘察现场的必要了,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发现尸体的位置大概靠近垃圾场门口,附近都是专门分装垃圾的黑色塑料袋,大多都封着口,有的塑料袋可能是运输过程中戳破了,里面垃圾洒了出来。
楚行暮站在发现尸体的位置上往四周看了一下,问身边的尹周:“尹队长,你们交过来的材料里说死者偏向自杀,你唬我呢?”
尹周笑说:“谁敢唬你楚队长啊,要不是上面领导决定的,我宁愿这案子挂起来都不想让你查。”
楚行暮还是挺理解尹周的,自己查了一半的案子让别人接手,太憋屈了。
“黄清是怎么进来的?”
尹周说道:“喝醉了自己跑进来的,有监控拍到他往垃圾填埋场方向走了。”
“喝酒自杀?”
“200毫升的白酒,连只狗都喝不醉,怪就怪在他手里有遗书,尸体周围没有呕吐物,黄清的双膝淤青,衣服左肩上有铁锈。”
尹周在黄清被发现的地方找到一个空的白酒瓶和一封疑似遗书的纸条,瓶身都是黄清自己的指纹,所以才坐实了黄清自杀的猜测,但尹周没有轻易定论,他觉得黄清的死另有隐情。
尹周还说:“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说黄清是被人杀害的。”
楚行暮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这案子可有意思了,查到写匿名信的是谁了吗?”
“没有。”
随后尹周又跟楚行暮讨论了案子的其他细节和他们之前调查发现的线索,从垃圾填埋场出来后,楚行暮问齐少承:“他们现在磕到了哪儿?”
“闻氏集团的董事长闻向秦,当天晚上黄清在荣辉酒吧和闻向秦以及另外一个叫徐若林的人见过面,他们因为生意上的事起了摩擦,之后不欢而散,第二天早上黄清就被人发现死在酒吧附近的垃圾场了。”
“闻向秦?”楚行暮听到这个名字后有些微愣。
“就是五年前把快垮了的闻氏集团拉上正轨最后跻身青市企业前三的闻向秦。”闻氏集团是大企业,随便上网一搜就知道,齐少承特别纳闷到底是什么事值得这位老总深夜和一个工程部经理相约酒吧。
齐少承说道,“虽然有遗书,可种种迹象表明,喝酒自杀显然是不成立的。”
“酒精中毒,他还有心脏病,死的更容易,意外身亡比喝酒自杀更有说服力。”
“可现场只有一个白酒瓶,200毫升的,喝死的概率太小了,黄清家离大学路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呢,他晚上不回家去垃圾填埋场干什么,还有三分局初步报告上写的是17号晚上十点黄清进了永兴区大学路的荣辉酒吧,十一点左右从酒吧离开,他们调了酒吧周围的监控,发现他是坐车离开的。”
“坐车离开的,坐车坐到一半又原路返回跑到垃圾场自杀,他怎么想的?”楚行暮问道。
齐少承拨浪鼓似的摇头:“你要不去问问?”
“我问魂儿吗?回局里。”楚行暮瞪了齐少承一眼,步履生风的走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荣辉酒吧,于是他又和齐少承去了一趟荣辉酒吧,询问那天晚上的情况。
下午齐少承和其他两个同志跟着楚行暮回了局里,黄清死前见过的一干人等已经被请到局里了。
“闻向秦。”楚行暮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了这三个字上,他突然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也许是突然拉开了记忆线,把很久以前没想起来的人和事都给惊动了,一股脑儿的从他脑海深处往外蹦,还真是闻向秦。
闻向秦在看楚行暮的时候眼神稍微暗了一下,似乎也是在记忆中寻找并且匹配跟楚行暮相关的事。
“楚队长,你看,这就是缘分。”闻向秦拢了拢风衣的领子,审讯室的空调开的有点低,坐久了冷嗖嗖的,闻向秦刚把他的外套要过来穿上了。
楚行暮不意外不惊讶那是假的,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心绪,走到桌前抽出椅子坐下了,齐少承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楚行暮开口询问他负责记笔录。
“黄清死了?”楚行暮目光直视闻向秦,很平静。
闻向秦换了个姿势,尽可能让自己坐的舒服后再回答楚行暮的问题:“我知道。”
“据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你是最有可能杀害他的人。”楚行暮一改往日审讯时套话的路数,直截了当的告诉闻向秦。
闻向秦不惊讶楚行暮的“坦诚”,似乎在斟酌言辞,就在楚行暮准备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闻向秦才淡淡的开口:“永兴区的警察说他是自杀的。”
楚行暮紧盯着闻向秦的眼睛说道:“这儿是市局。”
闻向秦问道:“市局可以随便把自杀定性为他杀吗?”
楚行暮回答:“自杀还是他杀证据说了算,你是不是凶手也是证据说了算。”
“楚队长,我能问一个不合规矩的问题吗?。”
“问。”
“如果证据骗了人,怎么办?”
“证据不会说谎。”楚行暮开口回答。
闻向秦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嘴角轻轻翘起,露出玩世不恭的的表情,好像来警察局坐一会儿只是走走过场,这场命案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张口说道:“那为什么楚队长连套话都不愿意?说不定还能从我这儿诈出来点什么。”
齐少承的目光在楚行暮和闻向秦身上来回看,手里的笔拿起又放下,说了这么多一句有用的都没有,齐少承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大眼睛朝闻向秦看去,他们的语气和表情明显就是认识的样子。
楚行暮嘴角动了一下,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放人。”
齐少承一脸诧异的问道:“头儿?”
“我说放人,继续提审徐若林。”楚行暮转身朝门口走去,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脚步一转,瞥了一眼闻向秦,后者冲他很有礼貌的微微一笑。
等楚行暮出去之后,闻向秦才坐直了身体,恢复了他在矛盾中难得拥有的优雅,表情比之前柔和了很多。
齐少承突然有些茫然,楚行暮以前审讯可不是这样的,嫌疑人说放就放了?就算是朋友也得走个正常程序啊,而且之前的报告里明明白白的写着:5月17号晚十点闻向秦开了一辆大众车从景坛别墅区离开,凌晨三点又换了一辆SUV回到景坛别墅。
这中间的五个小时他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换车?这些他都没问。
不多时,徐若林走进了审讯室,与闻向秦不同,徐若林天生一副花花公子的样貌,其行为作风也算花花公子之中的翘楚,且看他嬉皮笑脸,目中无人以及话不投机的样子就明白了。
“警察叔叔,我现在对天发誓,黄清的死真跟我们没关系,我还指望他给我个说法呢,不然我二哥能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徐若林说道。
齐少承一拍桌子,厉声道:“严肃点儿!这里不是娱乐场所!”
楚行暮问道:“你二哥是谁?”
“闻向秦啊,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徐若林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说道,言语之间的优越感简直无法忽视。
徐若林被三分局的警察问过好几次,看着楚行暮等人的架势他就知道又得把当天晚上的情形再描述一次,于是他说:“也不用你们问了,我主动交代吧。得知黄清拿着无效合同跟闻颐和签了之后,闻向秦就来找我了,因为当时黄清是先找的我,我们公司那段时间刚接了个大工程,我家老头儿的意思是推掉,他不太喜欢跟凌海集团那个小家子气的公司打交道,但碍着生意场上的面子,我就给黄清提了一句闻氏,闻向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黄清已经跟他们集团签了合同,但之前他毫不知情,凌海集团的财务总监打电话联系了闻向秦,闻向秦才知道合同的事以及合同是无效的。”
“工程建材风险高,亏损也厉害,那天晚上我们就是单纯约了个地方谈这件事怎么处理,哦对了,地方是黄清定的,我刚好在附近,去之前通知了闻向秦,他待了总共不到十分钟,他前脚走了黄清后脚也走了,说是跟什么朋友谈事儿。”
楚行暮见徐若林说得这么痛快,犹豫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徐若林和闻向秦的嫌疑就洗清了,黄清的病因死亡也就坐实了,还查什么?
齐少承问道:“闻颐和是谁?”
“闻向秦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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