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是你的?”楚行暮走到闻缇面前,伸出手,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金色的鹿角胸针。
闻缇点了点头,“是我的,上午不小心弄丢了。”
闻缇打算把胸针拿回去,刚伸出手,楚行暮便又把手缩回去了。
“你们什么时候到山上的?”楚行暮问道。
闻缇对楚行暮这种审讯犯人的语气很反感,当即站了起来,说道:“你用审犯人的语气问我,那我只能说一句无可奉告。”
楚行暮盯着闻缇看了一会儿,心想这小屁孩儿脾气还挺横,怎么见着别人脸上能笑出花儿来?
“如果我用平常语气问你,你是不是又要说警察查案都这么随便?”楚行暮在闻缇身边坐下了,“我们聊聊抛尸地的事。”
“没什么聊的,该说的你们的人已经都问过了。”闻缇不冷不热的说道。
楚行暮摸着下巴看着闻缇,闻缇斜睨着楚行暮,如果是平时别人对他这种态度,楚行暮早就发火了,他没什么心思陪小孩玩儿。
闻缇只好在楚行暮身边坐下,楚行暮问他:“那个小孩儿呢?”
“正在接受心理治疗。”闻缇最见不得警察不近人情的样子,江然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如果楚行暮还要从江然身上寻找突破口,闻缇不介意跟他撕破脸,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闻向秦的好兄弟。
“你跟闻向秦,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楚行暮并没有像闻缇预想的那样问有关江然的事,而是问了闻向秦和他的关系。
“他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是个私生子,还有精神病,回到闻家是为了抢他的财产和家业,也许哪天你要抓的人就是我。”
楚行暮眯起眼睛,闻缇自嘲般的笑了笑:“楚队长少跟我来往,免得又跟闻向秦撕破脸,我还要天天对着他的臭脸。”
楚行暮听的一头雾水,他们兄弟两个斗得你死我活又关他什么事儿?
“你既然不打算给我,那就留着做个纪念吧,我先走了。”闻缇站了起来,一个胸针而已,还没有跑一趟公安局的油钱贵,不重要也不值钱。
楚行暮看着闻缇离开,自己坐在椅子上发呆,闻缇真的有精神病吗?
夏辞拿着资料从楼下上来,看见楚行暮坐在办理大厅里惆怅的样子,只觉见了鬼一样,上次见楚行暮这副表情是什么时候了?五年前了吧。
夏辞走了过去,踢了一脚楚行暮,“里面都快忙翻天了,你跑这儿偷懒来了?”
“刚刚闻缇过来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几千块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楚行暮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夏辞坐下。
夏辞在他旁边坐下了,还不忘把刚整理出来的资料给楚行暮,“你看看,一共八个抛尸地,都分散在经一路和纬一路,其中四个在纬一路附近,郊区人少,所以发现的晚,有腐烂的迹象。”
“哎对了,你要给闻缇什么东西?我刚在楼下见到他了,还跟我打了招呼,你们说什么了?”
楚行暮接过资料,把一个小胸针放在了夏辞手里,“回头给闻缇,小屁孩儿脾气还挺大,查黄清案子的时候我怀疑他有嫌疑,让唐哲跟了他几天,记恨到现在。”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竟然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闻向秦不是说他是精神病吗?”
夏辞前前后后见过闻缇很多次,也明白楚行暮这么问的意思。
“你又找到什么突破口了吗?”夏辞问道。
“回头去南嘉看看那个精神病。”
“报案的人呢?韩炀下午能不能把尸体拼出来?”楚行暮站了起来,往办公室走去。
夏辞看着手心里的胸针,然后把它装进了口袋里,站起来跟了上去,“人都在楼下,要是你觉得韩炀的手太慢,你干脆住在验尸房陪他一块儿拼尸体去。”
韩炀双手撑在解剖台上,看着残缺不全的尸块沉思,他从解剖台下面端上来了一个木盒子,然后从木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锯条,锯条是那种小型手锯专用的,他把锯条拿到眼前,仔细观察着锯条的锯齿,锯齿上还有发黑的血迹,韩炀又拿着锯条在断腿的切口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是锯条并不能完美比量出切割尸体的方式,他又换了一把菜刀。
楚行暮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韩炀拿着一把菜刀作势要砍解剖台上的尸块,楚行暮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这就是他不愿意常来尸检科的原因,因为每次都能撞见韩炀的各种诡异举动。
“唉,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模拟犯罪的时候出现?”韩炀把刀放在解剖台上问道。
楚行暮捂着鼻子走了过去,说道:“制止各种违法犯罪行为是警察义不容辞的使命,尸体拼的怎么样了?”
韩炀数了数尸块,说道:“缺个头和屁股,腿切成了八块,身体切了八块,胳膊六块,两只手、两只脚,盆骨也没有找到,所以我怀疑头和屁股还没被抛弃。”
“断口整齐,多数都是沿关节切割,下刀利落,手法娴熟,对人体解剖很熟练,至于是用什么工具切的现在还不能确定,因为断口的切痕至少有五种,有的骨骼分割面粗糙,有的又比较精细,我推测死前的致命伤在心脏,心脏被捅了个窟窿,能塞进去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楚行暮扯了扯嘴角,问道:“从医的?”
“这个不好说,也不一定就是医生,也可能是屠夫,也可能是某个对人体解剖感兴趣的普通人,内脏器官单独放在一个袋子里抛弃,摘除器官的手法简直太利落了,我检查了一下,器官完整,所以排除了杀人盗取器官的可能,初步确定死者有慢性心包炎。”
楚行暮走到解剖台前,解剖台上的尸块按顺序摆放整齐,韩炀从他的木盒子里又拿出来一把手术刀,他每尸检一次,尤其像这种恶性凶杀案,都会把凶手能用到的凶器收集起来。
“你干什么?”楚行暮问道。
“你过来看看。”韩炀用手术刀挑起断手的手指,说道,“虽然手指表皮已经开始腐烂了,但还是能看到一些残留特征,他的中指第一个骨节下有一层茧,能形成这种茧的,一是干体力活儿的,二,长期保持同一个姿势,与硬物摩擦形成,看他的指骨弯曲度和变形程度,像常年开车的司机,至少有七八年的驾龄了。”
韩炀又用手术刀敲了敲左小腿尸块,“左脚踝关节错位,小腿骨粉碎性骨折,膝关节有被剜过的痕迹,应该是死前殴打折磨所致,两条腿都是这样,凶手用的应该是棍子和刀具一类的东西,这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案例,凶手迫使死者下跪,打断了死者的双腿,死者反抗激怒凶手,凶手挑断了死者身上所有的筋。”
“还有。”韩炀走到了解剖台的另一边,“他的左上臂纹过身,虽然洗过了但还是能看到痕迹,而且是近期才洗掉的,纹身图案很眼熟,你可以找家纹身店看看那些纹身的基础图形。”
“让我最不解的是,凶手大费周章跑那么多地方抛尸,可尸体却处理的这么粗糙,跟剁排骨似的,乍看像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实际上凶手分尸死者也许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因为凶手知道怎么分尸快,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考虑把尸体切的好看一点儿。”韩炀有些遗憾的说。
楚行暮摆摆手:“我不想听你说怎么分尸好看,你简洁明了把细节说清楚,青市那么大找个失踪人口有多麻烦你很清楚。”
韩炀见楚行暮不耐烦的样子,只好说道:“晚饭前给你报告,再早不了了。”
楚行暮同意了,一抬脚就开门出去了,韩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今晚回去得洗十遍澡。”
韩炀有洁癖,每次尸检完,最少得洗五次澡,因为尸体的味道很难洗掉,他把手术刀放回木盒子里的时候盒子被他碰到了地上,韩炀看着散落一地的刀具皱起眉头,完全不想弯腰去捡。
纠结了五分钟后,韩炀蹲在解剖台下捡刀具,整理完之后他一抬头,看见了解剖台边上还未被缝合起来的尸块里的骨头,盯着那块骨头看了好一会儿,韩炀抱着木盒子站了起来,然后拿起了半截手臂。
第30章伯劳鸟4
闻缇最后回到了画室,詹妮弗本着敬业精神一直在画室等闻缇回去,后面几天画室还上不上课,得闻缇说了算。
詹妮弗靠在画架旁,拿着笔刷在空中画来画去,走近一听,才知道她是在跟人打电话。
闻缇站在门口的书架上找书,听詹妮弗说:“长得还行吧……好吧我承认他是很帅了。”
“比我小三岁,肯定得叫我一声姐啊。”
“你觉着有那么完美的人吗?脾气好、性格好、举止投足优雅的让人叹为观止、又礼貌又绅士、衣品也好、长得也帅、还有钱,温柔、有耐心、喜欢小孩子,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信,今天看他游刃有余的安排工作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你说怎么会有那么成熟的二十岁的人啊?”
“可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说不上来。”
詹妮弗的电话一共打了十五分钟,闻缇就坐在沙发上看了十五分钟的《小王子》,詹妮弗挂了电话,转身看见闻缇,愣住了。
“老、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詹妮弗有些心虚的问道。
她刚才跟一个朋友打电话,聊的是闻缇。
闻缇笑道:“十五分钟前,你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夸奖。”
詹妮弗觉得自己要被解雇了:“我是回去等免职通知……还是下班回家?”
“随意,画室这几天暂时不上课,哦对了,齐先生可能没跟你说,我是个危险人物——”闻缇合上手里的全英文版《小王子》。
“我有精神病,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为一个精神病工作,齐先生没有告诉你是出于他的个人考虑,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一点,这件事你有知道的权力,如果你不愿意在这里工作,我可以重新介绍一份工作给你。”闻缇把书放回了书架。
詹妮弗皱着眉不解的看着闻缇:“齐先生面试我的时候的确没有说这些,可是……你怎么看也不像啊?”
闻缇笑了笑,说道:“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像,不代表他们都认为我没病,如果哪天你出了事,我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詹妮弗不确信的看着闻缇,“这就是你一直不找助理的原因?怕哪天发病伤害到他们吗?”
“算是吧,一个人不会有顾虑。”
闻缇目前有一个助理一个秘书,是他的挂职总经理职位标配的,除了工作上的事闻缇从来没有让他们办过别的,闻缇很少信任别人,那两个人一个是闻向秦的,一个是闻颐和的,闻缇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报告,他这个总经理当的可有可无,闻向秦受集团的钳制,闻缇受闻向秦的钳制,但闻缇并不在意这些。
詹妮弗不太理解闻缇的想法,但对闻缇的真诚还是很感动,闻缇就这么毫不隐瞒的告诉她自己是精神病的事实,还让她自己做选择。
詹妮弗以前见过精神病患者,她朋友就是精神病院的护士,她亲眼看到一个发病的患者把一支笔插进了医生的胳膊里,骂那些医生是怪物,医生的胳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后来那个患者就被隔离起来了。
厚重的铁门将精神病院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人间,一个地狱。
詹妮弗思考良久,托腮说道:“那老板你下次发病是什么时候?我看看到时候能跑就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闻缇忍俊不禁:“我出院九年还没复发过。”
詹妮弗算了算闻缇的年龄,诧异的问:“你十一岁就在精神病院了?”
“十一岁出院。”
“那你几岁住院的?”
“四岁。”闻缇的语气很平淡,他把书架上的书整理好后,嘱托詹妮弗,“我周一到周五在公司,周末来画室,平时没有什么事的话也会过来,你有充足的时间找别的兼职。”
詹妮弗愣愣的点头,她还没从闻缇四岁就被送去精神病院的冲击里缓过神来,那么小就得了精神病?
“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四岁得精神病算什么,一辈子好不了比这个严重多了,如果哪天你看到我不对劲,那边有逃生通道。”闻缇开玩笑的指着休息室外面的一条长**,“那边有个门,通往地下停车场,跑就是了。”
詹妮弗一点儿也不想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忽然她就对闻缇多了一种同情。
闻缇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心想,不管是谁,在得知他的病后,一是逃离,二是同情,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从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病。
离他远点儿,他以前是个疯子。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公安局局长办公室,楚行暮面对李耀民不怎么和善的脸一句话也没敢反驳。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搜查范围除了扩大能缩小吗?八个抛尸地你到现在也没给我报告,案子进展度为零,合着公安局养你们一群闲人是让你们聊天儿的?”
“他们已经尽量在排查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结果,楚行暮你说都不说一声就发了全市通告,这造成的全市恐慌后果有多严重你知道吗?谁给你这么大权力?”
“可这是找到剩余尸块最快的方法。”
“现在记者堵在公安局门口,热线电话一个小时四五十通,新闻媒体都等着看公安局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公众给了你三天时间,那我也给你三天时间,限期内抓不到凶手你这个队长也别做了!”
楚行暮冷着脸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听见办公大厅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厉声喝道:“死者身份查出来了吗!有时间聊天没时间去问线索?今天晚饭前我要看到结果!”
郎朗等人立马噤声,夏辞出声说道:“大夏天的火气别那么大。”
楚行暮瞪了一眼夏辞,拿起车钥匙气冲冲的出去了。
白瑶小声问道:“队长是传话的吧?”
“又被局长批了吧?”
楚行暮和夏辞驱车前往八个抛尸地,郎朗等人负责排查青市的失踪人口数量,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四天以上,一个大活人失踪五天还没有人报警,要么他不是本市人,要么他没有亲属和朋友。
“经一路是青市主干道之一,暴雨下了一夜,你说他会不会沿路抛尸啊?”夏辞转头问躺在副驾驶位上的楚行暮。
楚行暮闭着眼睛回答:“沿路抛尸应该是从经一路到纬二路,可凶手却又返回经一路,从离第四个抛尸地最远的纬一路找地方抛尸。”
“中岩自然公园、下岩动物园、琵琶路交叉口、北兴路东段垃圾场,四个地方都在纬一路,分别有四条路可以回到城区,凶手熟悉青市的交通路线。”
“本市人。”夏辞说道。
“还有多久到?”楚行暮闭着眼睛问道。
gu903();“两分钟。”夏辞看了一下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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