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颂咽下嘴里的米饭,半天才道:“你忘了昨天我说过的?”
任岘继续引诱:“没有,你我现在只是消费者与店主的关系,你说说,钱现在都不会让你动心了,那什么还会?”
说着,他卸下了自己左手上应颂熟悉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皮夹上,“足够买你一次同桌吃饭了吗,宝?”
卑鄙!任岘再一次完完全全地拿捏到了自己的心理,应颂没出息地端了饭碗,极不情愿地走到任岘的对面坐下,嘴里咕哝了一句不甚清晰的话,任岘凑近,轻声问:“什么?”
应颂偏开了头:“......戒指戴好。”
第58章Up
应颂总是不敢在外面正大光明地去看任岘的脸,每一次只能偷偷地用余光瞟一眼,把他的形象映在自己的瞳膜上,再一个人转过身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回味好久。
等任岘戴好了他卸下来的戒指,应颂才放心地低头继续用筷子扒饭,他以为自己用帽子已经掩饰得足够好了,殊不知他的那点心思早就被任岘看透并记录在案了。
其实刚刚的想法都是瞎想的,他在意的是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变得,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之前任岘仅仅因为杜衍牵了自己的手,而疯狂到丝毫不计后果地进了厕所来戏弄和欺负自己,往往他对这样的行为还没有什么抵抗力。
想着想着,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遮掩着嘴一阵咳嗽,猛烈的剧咳中任岘只听到了几个支离破碎的字:“抱...抱歉。”
任岘心想,两个人在一起时这小孩的包袱重的还不行,他揭开小孩头上戴着的帽子,露出了他喜欢的深栗色微卷的长发,把自己的奶茶推到小孩手边,温柔地道:“喝点。”
应颂抓着奶茶的杯壁,指尖捏到泛白,一是咳嗽时的痛苦,二是他纠结的心思,莫名的羞耻会让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去喝任岘的东西。
他咳到眼尾泛红,被刺激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其实他完全可以转身回去在工作台上找点水喝,而事实上任何事但凡牵扯到任岘,在这一点上自己就作得不行。
任岘单手撑着下巴,语气轻浮透着满满的威胁:“阿颂,真的不喝?那我就不敢保证一会用什么东西喂你喝了。”
应颂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任岘,心里空缺点的地方就被他的话填满了,垂着脑袋喝了点奶茶。
止住了咳,蓦然间他产生了一种看法,原来自己总说任岘欠,其实自己和他有过之无不及,他以为面对招蜂引蝶的任岘,自己能岿然不动,但他心里,他与杜衍的亲近,和老板娘的谈笑风生,以及老板娘拜托自己问问任岘有没有对象的这种事,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心理。
任岘用大拇指替他揩去了挂在脸上的眼泪,动作轻柔,叹道:“宝贝,有时候我在想你会不会是一个被安装了清除精灵的机器人,每当离开我回去充电时,都会自动清理掉自己的记忆。”
应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明明前一天,我们的关系可以热烈到与情侣无异,然而仅仅是经过一夜的时间,你就又爬回了起点,变得封闭,自卑,且对我的行为充满了提防。是焦虑么?我的靠近让你的焦虑与顾忌加剧了吗?”
饭也在慢慢变凉,应颂嘴里有些渴烟,他尝试着放开杯子,趁着店里没人,可以摸鱼的功夫,在桌面上一点一点蹭过去,最后攥紧了任岘的手指,只是一下,又很快地放开,并飞速地狡辩道:“我没有。”
任岘没有说破,他的手上残留着小孩手指的凉意,轻轻笑了笑。
第59章Down
今天任岘的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越野裤,短靴的高度堪堪掩住干净漂亮的脚踝,而他也霸道地勾了小孩的小腿回来,圈在自己的范围内。
他坐得端正,被小孩摸了手以后便收了回来,两只手十指交扣着放在桌上,时不时大拇指相抵着转动两圈,若有所思道:“宝,你有点喜欢上我了是不是?”
“看到我身边出现别人,也会像我看到你的一样担惊受怕是么?”
应颂定定地看着他,将碗里最后一口饭用勺子盛了起来,从他的壳里悄悄地探出脑袋,看到外面逐渐繁华,街对面的吆喝声与游人来往声不绝于耳,混合着已经不知跑向哪里的轻音乐。
乐声,人声,和月光铺落在地板上的稀碎声音都在他的大脑里来回变化,最终汇成任岘如此不知好歹的声音,他伸长了手喂到任岘嘴边,几次忖度,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暗讽意味的字:“一双眼睛不想要可以捐献给有需要的人,而被猪油蒙了的心,可是一文不值。”
任岘了然,张了嘴接住稍微晃动的的勺子,里面拌在一起的饭菜虽然有些冷了,但味道还是丝毫不减,他更加恶劣地微微一笑,“不好吃。”
不论怎么咀嚼,这也是别人带给小孩的饭,不管冷热,一律按不好吃处理。
应颂并没有理他,收拾了碗筷进到工作台的水槽里去洗,脚边挨着什么东西,痒痒的,一看却是任岘送的玫瑰,确实都有些蔫了,但整体还是很有看相的,他放缓了水流,闷着头道:“玫瑰怎么处理,总不能都放在宿舍里吧?我舍友看到了不好,很容易生疑心。”
任岘扬眉:“整个宿舍只有杜衍知道你和我这种事?”
应颂:“......”
他就知道,就知道他绝对和杜衍说了点什么,不然以他在厕所里堵人还要因为牵个小手就打人屁股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达成共识。
等他把碗放进橱柜里,站在工作台边上,两只手撑着台面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面色不善,他问道:“你都知道了?”
任岘把想提上去的嘴角又尽力抹平:“嗯。”
虽然他很想好好尽尽义务,教教小孩怎么做人,尤其是叮嘱他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哭鼻子乱闹腾,只允许在自己能控制到的范围以内,打滚撒泼还是委屈落泪,他都能哄着惯着。
但现在在外面,小孩的脸皮薄得和一张纸一样,一捅就破,无奈只好压下心底恶念。
奈何应颂心里想到的记忆可比他在杜衍嘴里听到的要深刻多了,说起认真的,他并不是故意想和杜衍一块睡觉的,男人酒后,行为不都是不受限制的么?
应颂小声解释:“抱歉,我也不是有意要那样做的。”
任岘本想说没关系,我家的小子不管什么样我都接受,但心里没由来地突升了一丝疑窦,继而眯着眼问道:“什么?”
应颂以为任岘觉得他道歉不够诚恳,特意用这种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语气来借机让他在他面前再软一些,他也遂了愿道:“抱歉,那晚和杜衍一起睡觉我并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
任岘戏谑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脸上崩裂,唯留一句发着颤的:“什……什么?”
第60章
看着任岘迷茫中隐隐有些要发作的表情,应颂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让他从头回想一下,似乎有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在某一种二人诡异和谐的境遇下,杜衍一定告诉了任岘周天他们俩的谈话内容,因为自己听到了他们俩一起道出的那首诗。
自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男人得知那天晚上自己行径的迹象,不然,以男人的性子,现在他难以就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前台。
也就是说,杜衍隐去了那一晚的事实经历,并没有透露给任岘丝毫,他却以小人之心看待杜衍会嘴快到说出这种话。
如果按照之前,他认为的任岘已然知晓事件的全部过程,其实他还抱有些许侥幸的心理会觉得任岘变了种性格,不追究以往所发生的,只是想认真听从自己口中所作出的解释。
而现在从整件事情中跳脱出来,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还在怔忪间,任岘的声音沉了不止一个度,“ineedanexplanation.”
我…需要……需要一个……一个什么?
虽然没听过explanation,但能从常情中推测出……畅想一个被绿了的男人,现在此刻他最迫切的是对自己戴绿帽的爱人说什么?
应颂的脑门上倏然间冒出了一个发着亮光的小灯泡,对,就是:
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一次的结合语境猜词意,应颂几乎可以给自己打上满分。
前提是如果不是在男人阴冷可怖的眼神下。
气氛几乎接近冰点,应颂还是说出了最喜欢在他面前说出的那个词并进行了重复性无意义的解释:“抱歉……我,我什么都没有干,这次不是我的错。”
异变只在瞬息之间。
男人一言不发地拿起刚刚自己喝过的奶茶杯,捧到过道上方,在他疑惑的注视下,伸开的大掌蓦然发力,将杯腹挤得扭作一团,由于是纸杯,多半没有来得及喝的奶茶从杯口喷涌而出,溅在地上,不少的奶茶都淌过他的指缝与手背。
啪嗒一声,空盒落在了洒落的奶茶上,珍珠和椰果掉落地满地都是,面前一片狼藉。
而他从嘴角挤出一抹冷笑,目光缓缓转过,紧紧锁在应颂身上,眸子里扭曲的快意在成倍增长。
“出来,收拾残局。”
应颂没有品出这话里任何的感情色彩。
他表面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样子,实则脑子里早就是嗡地一声响,都乱套了。
有一对儿情侣刚刚踏进这个店,敏锐地发现此刻的气氛不太对劲,于是在彼此交换了无数个眼神后又退了出去。
他是不是又一次触碰到男人的底线了?
记得上一次男人这样疯狂,还是因为自己说了诸如婊子一类的自贬性话语。
“Youdidn'tunderstandwhatisaid,didyou?”
哦,这种简单句,应颂心里还是有数的,他的喉结无意识地颤动,暴露了主人此时的心情。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吗?
那种不论是对男人,还是简简单单地对待一个老师,他都有着些许惧怕的因子在其中,他低下头,紧抿着嘴,拿了抹布和扫帚拖把走了出去,小声道:“I......Iknowyourmean.”
待他走近时,看到了任岘下颌鼓胀起的青筋,他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现在他就十分想让这个男人变回原来的样子,能温温柔柔地喊他一声乖宝。
可惜事与愿违,当他放下手上的工具,站在粘稠的奶茶堆里抽了纸巾过来要为任岘先擦擦手时,只见他一把挡开自己的手,反而扣住他的手腕贴在桌上站起身时,应颂隐约有了一种,魔鬼冲他张开了黑色羽翼的奇妙感觉。
他以为任岘会在公共场合,在老板娘随时都要回来的情况下抱他,吻他,用他特色的方式来宣告主权,来倾诉他的内心所想。
他都能接受,但凡是任岘所做的,他产生过拒绝的想法吗?每一次他都是心甘情愿,任他摆弄。
而任岘没有,他沉默地松开自己手腕上的禁锢,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直到硬冷挺阔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外,就连动作幅度过大时飞扬的衣角也带着决然的意味。
而自己就是慢了一步,等冲出去的时候过多的人流已经把他的视线阻隔了起来,任岘的身影从他眼睛里消失了。
骑马,旅游呢,是不去了么?这就是完蛋了,英语里,gameover的意思了?他在干什么?因为一个误会,现在就不要他了?为什么,是不够信任吗?还是自己表现得让他认为太过轻浮与敷衍吗?
没追上人,他回到店里,一边收拾脚下的奶茶,把已经废弃了的纸杯都扔进垃圾桶里,一边在拖地时打着他的电话。
一次又一次都是忙音,而微信里他从一开始,问,任老师,可以接个电话么,到最后的岘岘,你去哪了,没有任何回复的动静。
他甚至把消息发到了任岘的私人账号上,过去也都是石沉大海。
他把一起都收拾完好,几次看手机,一如最开始那样。
等到老板娘骑着电动车回来替换应颂,才看见没什么生意的店里,孩子坐在桌边的角落处,使了力气像是要把自己挤进墙里一样,抱着膝一语不发。
老板娘连忙把车随手放在店门口就冲了进来,她觉得应颂有些失了魂,于是赶紧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道:“阿颂,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受谁欺负了吗?”
应颂无神的双眼堪堪动了起来,注入了些许的神采,他在老板娘的搀扶下站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看了看,平静的通知栏。
他抱起地上的玫瑰,嘴里嗫喏着扯谎道:“姐啊,不好意思,今天生意不太好,刚刚同学来店里点了十杯奶茶,做得有点多累了,他把钱转给我了,等等,我马上就发给你。”
老板娘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害,你没事就好,你吓坏我了,没事,没事,就当姐请你同学的。”
应颂摇摇头,扯了个无力的笑,因为他和任岘的问题,店里生意多多少少会受他俩的影响,他低头冲老板娘的微信里转了三百,让她看了看转账记录。
“不是,姐不是要你这钱的意思,歪!姐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走了!应颂!应颂!!”
等到出了门,人影幢幢中,应颂一时不知道该向哪里走,茫然中他提起最后一丝勇气,拨通了任岘的电话,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接了。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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