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做梦吗?应颂攥紧了他的手指,疼痛感异常明显,如果不是梦这是什么,他本来以为任岘会借着这样的机会诱使自己去他家做客。
应颂披散了头发,把取下来的皮筋套在了旁边任岘的手腕上,他说:“那我也加码。”
“哦?”
“我想,想去看看阿诵的窝。”
任岘:“……”
言下之意,自然明了。
任岘拍了拍他骑着的小马的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现在没有别人,只有你我,我们也不是什么狗屁师生,应颂,我要告诉你你输定了知道么?”
第68章
比赛的结果显而易见,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轻巧地夺冠绕旗,返回来又逼停了应颂的马,他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没有发泥凹的头型,所有的头发都乖顺地垂贴着,驱着马儿与自己错落而过。
唯独在与自己擦肩的刹那,他让马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目光落在遥远的山头上,手上却把马鞭折了两折,悠然道:“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宝,我给你这样的机会。”
应颂的心脏陡然悸动了起来,只见任岘斜睨着他,眼神中青春的热血在内里不断激荡,仿佛刚刚的一场不算比赛的比赛都令他斗志昂扬,也对,任岘明明没有三十岁的年纪,心性本应该和他一样,更加剧烈热烫一些。
他的目光转向了男人手中一指粗的马鞭上,平平无奇,无甚看点,但当男人微微抬起手,用鞭子蜿蜒轻触过他的胸前,像是顽劣的搔痒一般,直到顺着滚动的喉结与脖颈间优雅的曲线,停留在了自己的下巴处,迫使自己仰起头看着鞭子的主人。
眼神里的情意赤诚坦然到令他无处遁逃。
应颂僵硬了脖子,睫毛轻颤,阳光打下来时少年神采一如往昔,那总是在自己面前含泪的眸子,与肖想和品尝过的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唇,唇珠不大,但很饱满,惹人爱惜,总要忍不住上前把它含进嘴里轻轻地抿着。
少年问:“你不欢迎吗?”
男人哑然失笑:“怎么会呢?”
应颂指了指下巴的鞭子,“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任岘收了鞭子,把他跨坐着的马鞍前端空出来了些位置,“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能否与我共乘一马?”
“这怎么换?我先下来吧。”
应颂还没说完,有人过来将他伸手一捞,就扣住了他大半的腰,紧接着就把他整个人从马上抱起,挪到了另一匹马上。
应颂:“……”
耳边的男声带着几分黠慧:“你太瘦了。”
更可恶的是男人的手顺着他的腰向下滑去,摸了摸某处,哂笑道:“就知道你会不老实,看到我拿皮鞭你觉得很刺激是吗?有没有想过我穿着西装在你面前用皮鞭挑逗你的场景,嗯?小流氓说话。”
又一次被猜中心思了。
应颂一手扶着马鞍,另一只手扒开男人作怪的手指,气急败坏,仓惶地掩饰否认道:“没有,不要胡说,你让我下去。”
任岘顺着小孩的毛,笑着道:“好了宝,不开玩笑了,走,带你去转转。”
应颂这才心安理得地坐在他身边了。
任岘放了他原本骑着的马,让它在草原上肆意狂奔吃草,应颂窝在他怀里,问道:“万一马跑丢了呢?”
任岘回道:“不会的。”
应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扒住马鞍上的扶手,让任岘骑马控缰,最终自己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开启了他的闲聊时光:“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这么会骑马。”
任岘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永远给他一种神秘感,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他把身份藏得很深,但这任由他离谱到没边的猜,最后都会笑一笑否认,都让应颂心里莫名痒痒的。
任岘道:“想听吗?”
应颂猛点头:“太想了。”
“这是我以前去摩洛哥旅游的时候,和当地的柏柏尔青年学会的。那里的人,为了庆祝先知穆罕默德的生日,家里常备战马,几乎每年的四月都要参加一次马术大赛。我也是去了才明白,柏柏尔家庭里有这样一个观念:有一匹马就会像生儿育女一样感到无上荣耀。”
任岘亲吻着小孩的头发,目光落回了遥远的阿特拉斯山脉,在那,红棕色的沙土飞扬,炽热的太阳烘烤着本就贫瘠的土地,山羊啃食地皮上为数不多的枯草,海尼夫拉山谷的夏季,犹如话本里的火焰山一样炙热。
他怀搂小孩,驱着马慢悠悠地沿着马场边界走着,应颂感受到了男人心境上发生的变化,他也不由自主被任岘的话所吸引,道:“教你骑马的那位青年,骑术一定十分高超吧?”
任岘坦诚地道:“对,他的名字与穆罕默德同名,骁勇的骑术是他的父亲,蝉联历届马术大赛冠军的拉克森亲授的,十分高明。不过他的家境很困窘,从他的嘴里我得知他的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需要养活,那里毗邻沙漠,年年的收成都是靠天过活。
那时候我的事业在刚刚起步的阶段,去那里做考察也要花费一笔不小的费用,游历摩洛哥不得不靠沿途打工获取钱财,但他愿意将自己的马术倾囊相授,我自然也给了他一笔相对来说比较可观的费用。”
小孩并不急着想知道自己的工作,而自己也乐得陪小孩一起猜,看他每次天马行空似的想象,和想法落空后短暂的意难平,都让他感到十分舒适与愉悦。
应颂感叹道:“我没有想过原来你还去过摩洛哥,说实话这可是我高中地理都不一定背得过的地名,你到底去过多少个国家啊?”
“挺少的,有时候会因为看了一本书或听了一首歌就敲定要出门旅行的决心,有时只是单纯的出差,回了国以后就没有前几年的勤奋了,只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驮着他们俩的马定定地站在太阳下,很久不动,任岘也不下令催促,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山坡上的羊悠悠地吃着草,应颂想了许久,最后只是道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我挺羡慕你的。”
任岘也不接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伸着脑袋凑到他的颈窝处,放肆中透着几分贪婪地呼吸着小孩身上的味道,究竟是少年人独特的青春气息,还是别的什么,任岘穷尽所想,也道不出一个恰当词汇来形容。
应颂很享受被任岘这样,一言不发静静拥抱的时刻,比他三句话里两句都是占自己便宜的酸词要实惠得多。
应颂絮絮叨叨的,小声说着:“我真的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家庭可以培养出这样一个你,是父母亲那里有别于中国式家长的教育方式吗?”
任岘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揽着应颂的腰,眼角微微上挑,语气带了一丝暧昧:“还没有进我家,就开始变相打听公公婆婆了吗,宝,你想听吗,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用这样充满诱惑的话语来引诱好奇心满满的应颂,来消磨本就拮据的二人时光,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过应颂抵死不认,转过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未来不会是岳父岳母呢?”
任岘笑意更浓:“原来宝在打我的主意。”
他掰过应颂的脑袋,嘴唇凑了过去,耳语道:“喜欢我就给你,不过什么事都是要讲条件的,宝要好好考虑考虑之前我说的,和我一起在学校澡堂洗澡的事。”
应颂下意识避开了任岘粗重的呼吸声,只不过撤得太晚已经听到了全部,耳朵根红得惊人。
他咬着嘴唇小声嗫喏:“任老师……”
短暂的调笑过后,任岘即刻变得认真起来:“嗯,我的父母以前是做金融这方面工作的,退休后就移居到了国外,在挪威的一个小地方,整天过着钓钓小鱼,出门打打猎的生活。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对我的管理也没有中国式家长那样畸形,我的任何合理的要求,他们都会尽力满足,自从我赚钱后每一次汇钱去他们都要再重新打回来,分文不要,声称之前积攒的家底也足够让他们两位老人家挥霍的了。
你会惧怕见我的父母吗?他们其实对我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也没有婚姻观念上的闭塞,用你的话来讲,就是很开明。
上周我寄了你的照片过去,老两口诚邀你这个臭小子和阿诵一起过去滑雪。”
应颂皱眉疑惑道:“照片?什么照片?”
任岘拿出手机调给他看,有在河滨公园和阿诵一起坐在河边的背影照片,还有在车上,披着任岘外套入睡的照片,虽然闭着眼,但神情看着还是有些痛苦。
他狐疑地看了看任岘:“你偷拍我?”
任岘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没有忍住,很抱歉。”
不对,现在不该是谴责任岘的时候,重要的是:“你已经向你的父母说了我们这件事了?”
任岘毫不犹疑地点点头:“是的。”
他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让小孩的脊背紧紧地贴着自己,补充问道:“想反悔,想甩掉我了是吗?”
应颂把遮了视线的几缕头发都拢了上去,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样重大的消息,他磕磕绊绊地道:“我没有这样想。”
“你也甩不掉了,阿颂,老两口向我表达了对你的喜爱,这里有一句话,是他们两位写给你的。”
任岘翻开一张图,上面七扭八扭地写着几行字,字母都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他安静地等待任岘的解释。
“信上说,漂亮男孩必须只用玫瑰来武装自己;并使情人们送的玫瑰成为武器。风信子适合肤色雪白的男孩,水仙花则适合黝黑的;而玫瑰适合每一个人,因为他自己曾经就是少年,是鲜花,是医药,是香脂。是玫瑰赢得了安喀塞斯的心,是玫瑰脱下了阿瑞斯的盔甲,是玫瑰提醒阿多尼斯前来。玫瑰是春天的头发,地球的光明,爱情的火炬。
这就是为什么,即便玫瑰在世人眼中那样庸俗,我依旧会捧一大束来迎接你,我的玫瑰少年。
嗯……我妈妈会一点希腊语,这应该是她从某一本书上摘抄下来的,也是她建议我送你红色的玫瑰,我采纳了,目前看来效果十分显著。”
这庞大的信息量,让应颂避无可避,尤其是听到任岘喊他玫瑰少年的时候,他羞赧得快要被头缩进肚子里了,这哪儿是任岘一个人会说情话啊,他们整个家庭都会说这样浪漫动人的情话。
任岘家是量产的情话大师,实锤了。
第69章
任岘拨弄着他的发丝,轻笑道:“害羞了?”
应颂偏过头去,不答话。
十一月的草原是冷清的,深绿色的草一直蔓延到地平线处,沐浴着头顶的金光,自打入秋以来,天空很少有如此这般晴朗了,阳光洒满了应颂的全身,一种道不明的感觉,正在他体内升腾。
任岘失算了,他们并没有承包这个马场。趋近中午,马场上多了几个男男女女,看样子是外地的旅游团,正因马匹的事情,热热闹闹地谈论着,山坡上的羊咩咩叫得悠闲,看到有人在注视,它们也不怕生,用鼻子轻轻嗅着清新的空气。
玫瑰少年啊,应颂咀嚼着任岘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
世界不一定是善意的,但也不会都是恶意的,男人的父母竟然会对素未谋面的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们也正在以自己认为友善的一种行为,向他示好。
但终究差了点什么,应颂觉得自己不值得他这么做。
他愿意替男人想象未来,他在某些方面来讲,对自己都这样温柔,未来对他自己的孩子,也会更加温柔吧。
应颂转过头,对着下巴放在自己肩上,身子紧紧贴着自己的任岘道了声谢谢,而后在他的脸颊上吻了吻。
男人心情更是愉快,低着头拨了个电话,搂着应颂接听,“老板,山坡上放的羊是咱们自家的吗?中午烤一只,你现在过来,我来挑选。”
应颂抓着男人的胳膊,难为情道:“这不太好吧?羊羊挺可爱的,养这么大也不容易……”
——
“多放点孜然!”
在农家乐里,早已经闻到香味的应颂坐在椅子上候着后厨的师傅宰杀,烤制全羊,眼泪时不时便从嘴角向外流淌,眼底尽是怜惜,而嘴唇翘起了一个残忍的微笑,道出了他的夙愿。
一块方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类的炒菜,中间更是空出一大块场地,预备留给那只烤全羊的。
在吃的面前,应颂可以向一切黑恶势力低头。
甚至愿意与黑恶势力狼狈为奸。
就在这万众期待的烤全羊上桌之前,应颂他家那个万众瞩目的男人,被绊住了双腿。
应颂在后厨这里做小监工,却看到外面那群旅游团的人都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操着不同的地方口音,期间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女孩,打扮得是青春靓丽,神采飞扬。
娇声奶气跑去与任岘攀谈,甚至还掏出了手机在上面指指点点,满脸都写着:我就是诸如任岘办公室里邢老师一般的人物。
任岘对待这些人很坦然,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每一个得体的微笑与动作都惹得小姑娘娇羞连连,丝毫没有初为人妇的自觉。
应颂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毫不知耻的荡妇。
但他似乎是忘记了,交际是每个人必备的技能,更何况像任岘这样出彩的人,且不说他个人的事业为他带来了多少与人交谈的契机,就单单一个大学讲师的身份,每天也要面对上百的学生,熟络的,陌生的,都让任岘练就了铁一般的意志与比常人更加多出来的那份耐心。
应颂莫名觉得在房子里撒过孜然的烤羊有些呛人了,他迈腿走了出去,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瓶本地产的酸奶。
gu903();他打开瓶盖撕开了封口,见无人注意到这里,便低下头偷偷地舔了舔上面的酸奶,而后才仰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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