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不是任岘问,他以为自己只要一言带过任岘不会有那样细腻的心思去管那天跟踪的人是谁,偏偏这样的话在两人坦诚相对时被提起,应颂咬着牙关泣不成声,即便是被欺负狠了也不肯说,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存不存在于他而言没有必要,他也不愿意告诉任岘,那是他破碎往事中最熟悉的陌生环节上的一个人,一个便宜到家的弟弟。
而后的男人没有再提起,他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再回复。
他甚至不敢告诉任岘近期来有一家公司的人找上门,自称姓徐,简述了一下自己在所在公司做的是类似于星探的职业,说是一次在校园里进行活动时偶然发现了应颂,几经辗转才找到了他的微信,并说他的气质很符合最近公司需要的人才类型,希望有空来公司面试。
应颂一般都会把这些当作垃圾消息删除处理,或者直接挂着不管,基本上这样的信息在大学生圈子里屡见不鲜,上一次他看到这样的例子,还是在今日说法这样的普法栏目上。
哪里料想此人竟然穷追猛赶,发来了公司的合法经营证以及上市后还上过本地新闻的相关咨询,应颂在天眼查上搜索了这家公司,还真的有,法人代表和注册资金都是公开透明化,事实上他在做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心动了。
徐代理称,过来不会签约什么杂七杂八的合同,仅仅只是当作兼职大学生对待,日结工资,800一天,也不用在意公司会贩卖学生个人信息或会利用他的身份来偷税漏税,大家都是实在人,家大业大的公司也不至于因为这点蝇头小利就搞臭了名声。
不论是丑话还是好处都说在了前头,应颂但凡有了点松懈,徐代理就拼了老命似的劝他,毕竟小一千这样的数目的确很诱惑人,他去征询了杜衍的意见,杜衍本意是不要相信,因为毕竟隔着网络谁也不知道对面到底是诈骗集团流水线作业来套路你还是真的偶然看对眼了人。
而当他知道了公司大名后,杜衍点点头说,的确有这个公司来学校租用场地招聘过一些学长和学姐,而且听说年年都会从周边大学选取一些他们公司自己看来很合胃口的人,这些人不一定要长得貌美令人惊艳,还要符合他们代言产品的气质,可以进行尝试,但还是要核对好信息,现在也有许多冒名顶替的。
并且公司总部也建在当地,徐代理说过,时刻欢迎应颂前来,无论做调查也好,心动了也罢,过来看看场地都是可以的。
800一天,几乎是他做兼职好几个周的钱了,况且月底就是杜衍的生日,挑选礼物势必是要花钱的,看着卡里仅剩的几十块,取款机提现都拿不出来,更是因为冬天,加上时有时无的雾霾,让他变得也倦怠了起来。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去实地考察一番,但他并不准备告诉任岘,最近这个男人很忙,正在给落下课的班级疯狂地补课赶进度。
应颂几次让他早点休息,但置若罔闻的男人,谈起恋爱来真像老房子着了火,临睡前的电话连麦从来没有断过,任岘有时给他讲最近看到的小说情节,也会穿插着讲一些语音和语法上的内容,偶尔会读一大段简单易懂几乎没有什么生词的句子来让他进行翻译,他按照任岘教的方法把句子结构一一理清楚,最后打字回复给他。
但每一天背诵的三十个单词,都会在男人的微信上打卡,任由他连麦时的检查。
这忙有忙的弊端,也有忙的好处,他们会在校园中不经意地撞见彼此,那时的两人眼里瞬间亮起一簇淡淡的火焰,心有灵犀地一起跑进某处偏僻的角落里进行片刻的温存,耳鬓厮磨,任岘的坦然映射着自己的惊慌,生怕被人看到任岘的脸,他没有关系,即便是出柜,在大学生里已经是很常见的事情了,但决不能让人发现出柜的对象是他家美人。
他好想把这个男人藏起来,不让众人发现他的美貌,但又无可抑制地想要把那些任岘对他的无微不至来说给全世界的人。
又纠结又矛盾。
如今他坐着公交车,看着车内的顶棚思考,原来他唾弃像任岘这样不知节俭的资本家,如今却又不得不屈服于金钱。
第88章
今天这一趟本来是他和杜衍一起来的,杜衍说什么也不放心,又怕派宿舍里另外二人去会把事情搞砸。
但杜衍抽不开身,他真的是出息了,几天前被选为下周外院举办的英语话剧大赛里他们班的话剧男主,最近一直加紧排练呢。
他们将要展演的是泰戈尔笔下的一首情景诗夏玛的扩写,编剧是班里的一个女生陈图迩,无论是英语对白还是汉语译文,她写得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应颂还挺喜欢这个小话剧的内容的,偶尔无聊时跟着学了几句以后,杜衍就拍了下脑门,脑袋上冒出来了一颗小灯泡。
他说:“哎呀夫人,我怎么没想到!女主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在宿舍里和你对对戏啊,正好顺带提高你口语水平了。”
于是在十几平见方的寝室里就开启了杜衍走火入魔一般的对台词,应颂吃饭时要说几句;应颂刷牙时不带一点脚步声地出现在他背后,嘴里再秃噜几句台词,让应颂接;更过分的是应颂上厕所还要扒在门边,像个变态一样,留下几句空悠悠的英语。
最后就连孔远都看不下去了,一副少爷咱们能别丢人了的表情看着杜衍:“老大,您就别去对线应颂了,人家孩子整天被你折磨,你难道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害怕了?”
杜衍漫不经心道:“不是害怕,就是有点紧张,我也不能直接跑人家女孩宿舍去和她对戏吧,这期间就委屈一点应颂了。”
事实上经过这些天的魔音贯耳,应颂被迫背会了整段的女主台词,毕竟这是一个简短的话剧,故事内容短促而回味悠长,需要到的演员只有三四个,孔远和向维做了里面的士兵,一人只有几句台词,全宿舍最辛苦的,除了杜衍也就是应颂了。
但杜衍的行为也极大的促进了他面对不同环境中羞于启齿的口语,即便是复刻几句已经罗列码好的句子,这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随着公交车的报站声响起,他起身下了车。
午后太阳罕见地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大路上行人来去匆匆,但也有驻足观看商业街上水池边小型音乐喷泉的人,有小孩在大人脚边牙牙学语,光芒渐显,温柔地铺了满地,青石板路上留下了应颂瘦长的影子。
今天的他没有戴围巾,但用了高领毛衣遮住任岘留下的痕迹,他现在有点懂为什么任岘在给他布置的衣柜里专门买了几件黑灰白三款百搭色高领毛衣了,就是怕自己脸皮薄,穿着衣服好掩盖住他的罪行。
广告公司也是家大业大,足足包下了旁边这栋写字大楼,在楼下时他接了个电话,是任岘打来的,问他在做什么。
应颂感到很离谱,明明之前才见过面,每晚也有他独特的陪伴,但鼻子还是止不住地发酸:“想你。”
任岘那一颗老心迟早融化在应颂的甜言蜜语中,这些天的疲乏在听到小孩软糯的声音后都散尽了,嗓音柔了不止一个度:“今天下午我没有课,你也没有,出来见面吗?”
应颂看着高耸几近入云的大楼,低声恳切道:“周末可以吗,我说的是……回咱们家。”
任岘的音调莫名沉了下来,“你在哪呢?”
不知为何,应颂大脑当机中竟脱口而出一句:“在你心里。”
生硬的情话滚圆了砸进任岘的心里,昏君一般地笑了,之前的话都忘到了脑后,“乖,这周我们吃点不一样的,我给你做,好吗?”
小孩那边咕哝着不甚清晰的话语,任岘问:“什么?”
“想……想亲你。”
“……应颂,你现在是在逼我全城搜捕你,把你绑回家吗?”
应颂忙道不是,情到浓处自然而然想分享给任岘自己的小心思,虽然仅仅只是望梅止渴的做法,但任岘在这种事上对他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不敢冒这个风险,好说歹说才把男人哄得不分南北,他挂了电话,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长出一口气。
他给徐代理发了已经到公司楼下的消息,徐代理那边很快便回:【您等等,我马上就下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正式的男人从玻璃门里步了出来,年纪大概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那人很快就辨认出了应颂,大步前来伸出了手:“应颂是吧?没想到你比照片里的还要让人感到惊艳。”
应颂握上了他的手,笑着说:“谢谢,您也比想象中的还要意气风发。”
徐代理刷了员工卡,带应颂进了大楼,和他一起参观了化妆室,摄影棚,甚至还有员工的办公室,每一个人都格外认真,也有女孩面对他之后的窃窃私语,徐代理微笑:“看来同学很受我们这里女孩们的欢迎。”
看到并不是所谓寥寥几人便承包了整套业务的空壳公司,应颂释然些许,但还是有着疑惑:“你们到底怎么找上学生的?”
徐代理去帮应颂接了一杯咖啡,两个人坐在空阔的接待室里,说:“有时产品爸爸不喜欢流水线生产的模特,我们就得在大学里进行甄选,选一些还未过早接受社会的败坏风气荼毒的学生来兼职做,几期之后满意率上升了,这个传统也就保留下来了。
有的学生是在学校各类墙里找到的,有的是在街头碰见去询问的,也有的是直接在学校进行招聘的。
不过我们的确很讲信誉,工资说是当天发就绝不会拖到第二天,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其次是不要担心我们会拿你们的形象出去进行倒卖,在你同意这一次的合作后我们会有一个相关的承诺书给你。我也是养家糊口的人,这样骗你们小孩也没意思。”
应颂埋在衣领里的喉结滚了滚,喝了一口手上的咖啡,苦涩中带着微微醇香的感觉从齿间慢慢散开,想了想少爷,他说:“那来吧。”
徐代理登时眉开眼笑,又一副公事公办,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样子,“我给你联系Simon老师,他会在他的私人化妆间等你,一会儿我带你过去,下午别一声不吭就离开,我请你吃个饭。”
徐代理口中的Simon老师应该就是应颂现在面前的一个上着淡妆,颧骨略高的化妆师,穿着牛津衫,穿着牛仔破洞裤的双腿交叠靠在化妆台边,还有一位男造型师在和他一起聊天,两个人也不知道聊着哪一家的趣事,最后竟然一起偷偷摸摸地笑了起来。
徐代理上前为他打理好了一切就离开了,Simon老师抬头看了眼应颂,顿时眼前一亮:“哎呀,温老师快过来看看你要接的小孩,长得挺周正啊。”
被称为温老师的男人说:“气质也挺不错,身材又高挑,和咱们预想的差不了多少,就先启动昨晚商量好的A计划,我去挑几身,你看风格给小孩上妆。”
Simon老师忙拉着应颂坐在化妆台前来,两个人看着镜子里,第一次这么端详自己,应颂还感到了一丝陌生感,Simon老师虽然是个男老师,但夸赞的词却丝毫不吝啬与应颂,其他都能入他的眼,唯独就是小孩有点瘦,他决定先给孩子上个底妆,等温老师来了再敲定。
他说:“我可能还会在脖子上用点粉,不然你先换上我的低领衣服吧?高领毛衣让我真的有点不太好操作。”
应颂换衣服的动作是很坦然,但一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时,脸红了大半,Simon老师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啧了一声,用拇指细细摩挲着上面已经逐渐变得黑褐色的吻痕,可见小孩的伴侣占有欲有多强。
“应颂小同学是吧?看来你不得不上遮瑕了。”
应颂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的眼神飘忽不定,逡巡着台子上的瓶瓶罐罐,半天才唔了一声。
Simon老师开始为他的肤色调制粉底液,说:“你多大年纪了呀?”
应颂说:“19岁。”
“对象一定很爱你吧,这痕迹,真是冷冰冰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是……我,我也很爱他,很抱歉让你见笑了。”
Simon老师摆摆手,说:“哎呀,没事,咱俩就是闲聊,你的表情放松些,不然一会儿会有浮粉,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我简单说下流程,一会儿温老师把服装车推来,我们俩看看你比较适合穿什么,等进了棚就会有专业的老师教你摆造型,你也别紧张,照着做就行啦,好好配合,很快就会结束的。”
应颂认认真真听完,虚心点头,做笔记。
等换上了服装,又化好妆,应颂在镜子前一看,不得不佩服起二位老师的专业性来,无论是色彩搭配还是面部妆容,力求真实,绝不浮夸,进了影棚也按部就班地听了老师的话,在镁光灯下拍了一系列的照片,直到摄影师与坐在电脑后的几位后期比了个OK的姿势,他才长出一口气,终于,都弄完了。
徐代理就在场下等着,当面结清了自己的工资,以犒劳那双站到麻木的双腿,顺带还夹了一份承诺书。
别看他面部镇定,其实心里慌得像千军万马狂奔过一般,心如擂鼓久久而不能平息。
Simon老师在给他卸妆的时候说:“我刚刚在影棚那里听了会墙角,听说你的样子,甲方爸爸很满意,哎呀我也很骄傲呢,竟然接了你这么个小美人儿。”
应颂衣服还没有换,是一套卡其色的休闲西装,衬得人格外精神,他默不作声地配合着Simon老师卸妆,一双眼睛在他的手底下滴溜溜地转。
然而Simon老师手机响了,他说了声抱歉,就把手里的卸妆棉暂时放在应颂手上,在一边接了个电话,小声地说了几句好的好的之后,他挂了电话,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说:“应颂,我们公司高层的领导要见见你。”
怎么会突然被高层的领导瞄上?那一瞬间,应颂的脑子里闪过:是不是空壳公司想赖账啊欺骗大学生势单力薄啊这样的话,只听Simon老师说:“别紧张,放松些,你要见吗?”
应颂反问:“我能不见吗?”
Simon老师摇摇头说:“似乎不可以,领导说,你会格外想见到他的。”
霎时,应颂的心头涌上了奇怪的念头。
Simon老师说:“别紧张,领导也不在公司,只是想与你进行视频通话而已。”
他微微眯起眼,心里有了一定的猜测,又觉得过于荒谬,男人的触手应该不会伸得这么长吧?他抱着疑惑的念头,说:“来吧。”
自从认识了任岘,什么牛头马面他没见识过?
第89章
Simon老师拿着iPad在应颂面前放下,视频在他面前接通,延迟了几秒后里面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似乎已有些上了年纪,但依旧有着十足的风韵,披散着柔软的乌黑长发,穿着丝绸制的淡紫色缎裙,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女人的一双水眸凝视着他时透着别样的温柔与亲近,让应颂感到一股熟悉。
Simon老师继续手上的动作,为应颂卸妆,而应颂本人还没有来得及讲话,观察与描摹对方的容貌仅仅只在瞬息之间,却见那边的女人弯了一双笑眸,细长的柳眉舒展开,问道:“是应颂吗?”
应颂垂着眼眸,Simon老师把他半扎的头发都放了下来,乖顺地落在肩上,他点点头,礼貌地道:“是的女士,我是应颂,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比照片上还要好看,阿颂。你怎么会来公司赚钱,平日里任岘他苛待你了吗?”
应颂错愕:“您是?”
“你看,老了还是有些不中用了,都忘记了最基本的自我介绍了,很抱歉,请你原谅我的冒失,我是任岘的母亲,也是这家公司的管理层,今天看到内部的工作群里都在传,公司来了一位小帅哥,大家都在猜他是谁,叫什么,有没有女朋友了,我仔细一看,竟然是我们家的小孩。”
我们家的小孩着实说得应颂心头一暖,震惊之余他的鼻子竟然有些酸涩,他被Simon老师暂时固定着头不能动,只能投以感动的目光,他歉意满满地说:“不不不,您很好,任岘也很好,是我刚刚的问题唐突了,很抱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信息量有些巨大,我没能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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