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可能缺一个和你在雪夜里一起行走的人。”
应颂的眼里漾着别样的光彩,即便是身体再难受,对于任岘已然知道的事实再难堪,他也想竭尽全力给他一个笑,即使这个笑容带着辛酸与羞赧,甚至,在有着耻辱红印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他也想。
再也忍不住了,到底还端着什么恶心的架子?他快步走上前把应颂抱了个满怀,贴着他的脸哭笑不得地说:“傻小子,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啊,你快要折磨死我了。”
第97章
任岘微凉的下巴贴着他那已经稍稍肿了起来的脸,起初他以为是小孩的脸有些微烫,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进行了怀疑,但再次碰触到他额头时,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你发烧了,颂颂,我带你去医院。”
应颂艰难地摇头,他的眼皮肿胀,大脑嗡鸣不止,甚至做出了撇下所有人,自我逃离的荒唐举动,原本就不是他想看到的,都打到车了的他最终歉意地让出租车离开,自己又原路返回,来收拾自己幼稚的残局。
“在你心里我一定挺差劲的吧?无礼又叛逆的一个人,还有这样无理取闹的原生家庭,有时候想想,还觉得不太配你这样对我。”
男人小心翼翼地贴着他那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厮磨半晌,蓦地弯了嘴角:“怎么会呢,宝,胡思乱想的小孩都是要受罚的,知道吗?”
应颂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挣出他贪恋的怀抱,摇了摇脑袋保持清醒,病魔在逐渐蚕食他的躯体,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入侵时所发出的难以言明的声音,“我……我回来,是觉得我不该背个他认为我恶心的锅过一辈子,有些话必须要和他在此时此刻讲清楚,不然,可能往后十几年,几十年都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从一开始遇见两个警察开始,应统就开始变得长时间的缄默了起来,何况这样安静的局子里,给了每一个人审视自己的机会,他躁动的暴戾因子逐渐地在血液里平复,消失,化无。
想到最初的冲动,是在角落里看到聚光灯下缓步而来的儿子,穿着贴身的素色长裙,肩骨线条优美,颈子细腻纤长,裸露出的小腿白皙,一瞬间与自己脑海里那个女人的影像完全重合。
她的魅,与她的贱,勾引自己时的不遗余力。
即便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应颂身上没有一点自己的特质,生下来后他也曾寻找过自己的影子,或许在娘胎里,奇特的生命之神就将自己的某些东西从他的身上抹除干净了,也好。
他从不在应颂面前掩饰自己的厌恶,无论是和他母亲现场的激情,还是明知应颂受罚,他也不管不顾,听到小孩的哭声,他的大脑里甚至有一种施虐一般的快感,与气愤夹杂,盘旋着在他脑中一路上升,直到抵达了最兴奋的制高点。
看到应颂捧着男演员的脸吻上去的那一刻,这种快感到达了至高,他眯起了眼睛,如同鬼魅一般,跟踪着应颂出了学校,并叫住了他。
为什么他还是死不悔改,到底还要叛逆到什么时候,难道他不知道,顺着父母意的孩子才有糖吃吗?
每一句话都在顶撞他,那么刺,到底谁会喜欢这么个贱货生的儿子,他不仅仅要打一巴掌,如果不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横插一手,他要替那女人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但问题来了,起初他只认为这是个路见不平的男人,但仔细想来,谁会突然说出是他爹这样的话来刺激自己,看着空荡的房间,他嘿嘿地笑出了声。
陈珩皱了皱眉头,“肃静!不知道自己来的什么地方吗?”
“刚刚和我一起来的那个西装男人,什么身份?”
“我是你家保姆?需要事事都禀报你?”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拿他怎样。”
“你还需要了解什么啊?进了局子就把自己当所长了,想查谁就查谁?”
陈珩心想,你没这想法,任岘倒是挺想拿你做点什么的。
就凭这孙子吊儿郎当的样儿,他都想黑了摄像头原地揍他一顿。
就在他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黄晟煜走了进来,点点头说:“回来了,状态有点不好,发烧了,但是想跟他爸单独说点话。”
陈珩瞪了应统一眼,起身说:“要是你还认他当儿子,就老实点。”
应统不说话,只是呵呵地笑。
等众人都退了出去,门口出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应统阴测测道:“都逃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和任岘的话一模一样,应颂冷冷笑道:“你还不配说这种话。”
“看来我这一巴掌扇得轻了,应颂,你就这么对你亲爹说话?”
应颂眯起了眼睛,火气蹭地一声就冒了起来,“你真当是我亲爹啊?你做过亲爹做的事吗?你知道你家那女人多少次在我耳朵边骂我妈有多婊吗?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妈就是婊,但你们和她都是一丘之貉,还有你那兜不住秘密的小儿子,被她妈惯的一无是处,两个眼睛紧紧盯着我,生怕抓不住我的小尾巴,这才是恶心,真真正正的恶心。
我不想和你家再染上一毛钱的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再假装听不懂了,没意思,如果你同意,我连姓都能改了,姓李姓任①都行,就是不会跟着你姓,应统。
到现在你还以为一切错误的起点是因为女人勾引你吗?自己管不住那根烂东西,出轨就是出轨,男子汉大丈夫,把过错都怪罪到一个女人身上,你算什么男人,你才是最虚伪的人,知道吗?
你以为你失败的婚姻能影响到我吗?你凭什么会这么想?就凭你的贱,我妈的婊?
不,我比你想象的,过得还要幸福得多。”
他手疾眼快摁下了应统扬起的巴掌,踩着陈珩坐过的椅子,隔着桌子逼近他,“你再打我几巴掌,往这儿打,打重点知道吗?打重了我好去做伤情鉴定,您也正好喜提派出所几日游。”
应统蒙蔽了自己多年的说法,一夕之间被应颂全部捅破,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这么一副样子,想象与现实巨大的落差让他怒火中烧,气急败坏说道:“你威胁我啊?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小瞧你爹的手段,嗯?就这小小的派出所,你以为就能困住我了,应颂,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点。”
应颂笑了:“你这辈子最不该做的,就是认清了我是你儿子,还这样对我不好,你当了个什么官,就让你这么膨胀了?我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国家领导人的职位吧?这么些年,你贪了多少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指望你念着什么情分来放过我,但你也别忘了,走得越高,摔得越惨,得时刻记得我是一个失败品,你也是。
我对你,对这个家,没有一丝丝的留恋可言,别再来打扰我,你我此生各自安好,知道吗?”
他根本不等应统说话,径自转身准备离开,而应统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那个穿西装的男的,跟你有关系么?”
“有。”
“有。”应颂和门口的男人同时发话,而应统一直思考的男人,也从门外走了进来,把应颂拉到了自己的背后,笑得十分得体:“当然有关系。您好,应先生,我是应颂的老师,放学时恰巧路过看到了那一幕,刚刚的行为是我不对,没有仔细思考就妄下断言,是我过于唐突了,抱歉。”
话是这么说,但脸上不显半点歉意,还伸出了一只手,与应统互握,也不给他多余思考的时间,任岘看了看手上腕表,说道:“您看,天色也不早了,家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您和警察同志慢聊。”
而后不着痕迹地将碰过应统的手在陈珩的身上抹了抹。
黄晟煜把警车开到大门口,等着任岘和应颂出来,结果一番好心,任岘却并不领情:“没事,不劳烦了,我也有车。”
“任岘,你不得不信,晚高峰的时候拉着警笛往医院开会省很多时间,你就不怕应颂把脑袋烧坏掉吗?”
任岘:“今天是所长提前下班了吗,任由你这么玩,公车私用现在查得多严你不知道?”
“怎么?受害人身体不适,送他去医院做检查,这不是十分合乎情理的事情吗?”
“说的还挺有道理。”
他和应颂坐在了后排,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小孩的身上,为了能让他舒服点,特意让他枕到了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
警车平稳地行驶上了大路,黄晟煜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外面都开始飘小雪了,你不冷吗?”
“没事,小孩喜欢看我身材。”
“……”黄晟煜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该来当这个司机。”
应颂的病体经历过情绪的大起大伏过后,难免有些反应迟缓,撩开肿胀的眼皮,悄声说:“岘岘,我头疼。”
黄晟煜:“你刚刚骂那男人的时候多么中气十足的?我在院子里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哎我家孩子就喜欢在我怀里柔弱点,不服气吗?看不惯自己找个老婆疼去。”
继而想低下头去吻小孩的嘴,结果被冒着汗的手心挡了回来,应颂慢吞吞道:“别,怕有病毒。”
“没事,我不在乎。”
他料想一定是小孩看到有外人在,才不肯和自己亲热,于是略带嫌弃道:“早知道我就开车带小孩去,这警车太颠簸了。”
黄晟煜的方向盘都快捏爆了,他竭力平复自己濒临崩溃的心态,说:“任岘,你够了!警车都阻挡不了你的恶劣行径了吗?做个人吧!比亚迪和奥迪怎么比!?有车就已经不错了,资本家果然都是饕餮胃口,永不知足。”
第98章down
进医院前任岘就把黄晟煜打发回去了,临走时他故意走远了些,避开应颂,在黄晟煜耳边说道:“帮我查下应统这个人。”
黄晟煜难以置信:“你居然还没打消搞他的念头?这哪儿行?你以为我们所长姓任?”
任岘笑得纯良无害:“想哪去了?我就是想送点礼感谢一下他,娶了小孩,我不该为他准备点聘金以表达这么多年他对孩子的养育之情吗?”
黄晟煜顿感这笑容有些恶寒。
——
“哎哟,是有点发烧,38.7℃,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
应颂恹恹地说道:“头痛,眼皮胀,喉咙也觉得有硬块堵着。”
医生拆开一次性压舌板的包装纸,打开手电,说:“张开嘴巴,来,啊——”
应颂依言照做,医生看了看喉咙口,嗯了一声:“滤泡肿大,初步判断可能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热。是这样,我先开个血常规的单子,你们去缴费,抽血,三十分钟以后拿着化验单来找我,好吧?”
应颂点点头,就在出门缴费的时候,他和任岘陷入了僵局。
他捏着任岘的手腕,阻止了他的步伐,说:“我去缴费,花你的钱已经够多的了。”
而任岘反扣住他的手,帮他把外套拢好,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问道:“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你要不是我家孩子,早就任由你自生自灭了,谁还会给你花这个钱?乖一点,听话。”
他被任岘强行摁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男人笔挺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没过一会儿又出现,拉着他去做血常规,任岘特别贴心,在窗口前帮他挽了袖子,还从背后半搂着他做身体的支撑,在医生看不见的角落里偷偷吻他的耳廓软肉。
“对不起。”
在等待化验结果的应颂坐在椅子上,手指用棉签按着胳膊上出血的针孔,对旁边的男人小声说道:“原臻的父母出了车祸,她上不了台,只有我熟悉他们的舞台操作,所以我顶替了她。”
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本想去牵男人的手,也只是放在了衣兜里,“很丑吧?我觉得今天一天的状态都很差,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这样一副落魄的样子。”
任岘的目光落在了对面走廊墙壁上有关于胰岛素的科普牌上,没有讲话。
小孩怎么能了解到他看见了什么,像极了在激怒自己似的去吻杜衍,即便是大家都读过原著,但也不能,那样认真吧?他听到了观众席里多少的窃窃私语,有的在感慨我的天哪还能这么搞?有的在说两个人真的是配一脸。
真正的般配,不该是任岘和应颂吗?
应颂见他不说话,顿感不妙,平日里任岘关心起自己来,话比他的都多,但凡沉默起来,应颂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几次少言寡语下的后果。
应颂话意婉转,试探着说:“岘岘,你亲亲我。”
任岘的视线轻飘飘地辗转到了他的身上,如同沾满刺的荆棘一样,动一下,就让他疼上好几分,把他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不用,我怕病毒。”
“……”
gu903();应颂变了称呼,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也懂这是什么意思了,任老师,走吧,接下来不需要您的陪伴了。男人变心变得真是快,也不知道今晚哪个小妖精会在床上等着您的宠幸,时间总浪费在我这个前任这里不好,藕断丝连是会让别人看笑话的,您回家吧,把我穿过的衣服扔了就行,家里别留我的痕迹,否则您冲他(她)解释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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