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断断续续地说:“我爸妈……在来学校的路上出车祸了,刚刚警察打电话联系到我,我现在叫了个出租正往医院赶,班长,咋办啊?”最后手机里传来的竟然是濒临绝境时崩溃的哭声,“哥,我们咋办啊?”
杜衍被一声哥叫得,登时就回了神,脸也不白了手也不抖了,他使劲深呼吸了一口气,坐在化妆桌上揉着眉心说:“原臻啊,别怕,什么事哥扛着呢,等等我现在就和组里人商量,你别急,先去医院看叔叔阿姨,一定会没事的,别哭,要坚强。”
原臻哭着挂断电话,而杜衍这头把编剧陈图迩和向维孔远以及客串的二班班长徐辰都喊了过来,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向维问:“我天,那咋办,咋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孔远分析说:“是天灾是人祸都躲不掉的。”
陈图迩:“不对,现在我们应该想想,到底上还是不上,不上的话,我们这么多天的辛苦都白费,上的话,人又不齐全。”
徐辰问:“难道你们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替补人员吗?”
向维:“大家都会抱着侥幸心理啊,再说了,谁会想到发生这种事?”
孔远:“不是,陈图迩不如你上,你好歹也是编剧,是除了演员之外最熟悉台词的人了。”
陈图迩:“你出来排练从不带脑子的吗?我演夏玛小姐的侍女,你是想让我像神经病一样精分还是像漩涡鸣人一样分身……”
最熟悉台词?一边沉默着的杜衍捏着水杯,头顶突然冒出了一枚发光的小灯泡,他急道:“打电话,联系老小,不,全校搜捕老小,架也要把他架到后台来!”
向维第一个跟上了他的节奏:“哇哦,你的意思是!女装应颂!!!”
徐辰:“这怎么行?下面都是领导!”
陈图迩微笑着摇头:“并不,我们外院就是要和别的学院不一样,要打破陈规,走,分头找应颂去!”
孔远一边感叹:“夏玛,迦尸城第一美人,大嫂,全院第一美男。”一边被向维扯走了去观众席找人。
杜衍当即立下给应颂打了电话过去,没几秒就被接通,他急道:“老小,出大事了,向维他们几个去找你了,你联系下他们,然后一块儿来下后台。”
电话那边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答应了,刚刚和任岘一起发了微信互道爱你的男孩,迷迷糊糊地被骗上了贼船。
有了杜衍的通报,向维几人很快就找到了应颂,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东拉西扯拼凑出了现在面临的境地,应颂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觉得有点不太妙,但一行四人前后簇拥着也找不到跑路的机会,当进门时看到杜衍手上拿着一条米黄色长裙时,他:“……”
杜衍:“夫人,帮帮忙。”
一众人等都也眼巴巴地看着他,哀叫道:“大嫂,帮帮忙吧!”
看样子大嫂这帽子也摘不掉了。
虽然人有点晕,但至少意识还算清醒,他知道即使是他顶替上了,舞台上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他摇摇头说:“不可能,这太疯狂了,我甚至还没有和你们一同排练,有过磨合。万一有突发状况呢?”
杜衍喊住了刚刚回到后台紧张背词的男主持人,了解了一下台子上此刻的具体情况,回来说道:“但你有过等我回宿舍时在旁边围观过我们排练的经历,”他一手攀上了应颂的颈子,感受到了皮下血液不安的流淌,他把头抵着彼此,认认真真说道:“我们还有时间,还可以走一两个回合的戏,你不用害怕,一切有我,这件事本身就是我提出的,即使搞砸了,他们骂的也只有我,没有你。”
陈图迩也应和着:“不要那么悲观嘛,重在参与,第一不第一的,难道咱们稀罕吗?别怕,现在赶紧快来对对戏,在台上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有什么太明显的地方我会替你遮掩的。”
孔院道:“大嫂,虽然主角戏份比较多,但我相信有了老大这么几天的荼毒和调教,你的表现一定会令人感到惊艳的。”
向维站在旁边,拿着杜衍刚刚递过来的裙子,点头道:“我们都会有提示的,你就专心背你的台词就好。”
应颂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的,可能是因为吃了点感冒药的原因,行为十分地不受控制,到最后他也只能认命地接受。
应颂身形瘦,骨架也不如平常男人那样大,原臻的裙子让他穿着正合身,只不过身高的原因,长裙在他这里快要及小腿,裙边的流苏下伸出了他修长的腿骨,陈图迩专门拿了自己的化妆包来亲自给应颂上妆。
应颂的底子好,也不用刻意去上太浓的底妆,遮暇也是可有可无,只不过因为鞋子尺码没有适合他穿的,他只能赤着脚上台,在时间急速的飞逝中,他们紧赶慢赶走完了两个流程,应颂把他曾经用来高考之后就再没有怎么上线过的大脑进行重启,信息整合,几乎将在线的状态发挥到了极致。
“爱情令人痴醉,爱情也令人迷茫,不一定所有的爱情最终都求得了一个完美的结局,让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牵手走完人生;然而接下来这部掺杂了困惑与愧疚之爱的话剧,最终我们的主人公,夏玛和瓦季勒森将会走向何处?接下来有请2018届英语一班的杜衍,袁臻等同学为我们带来话剧《报答》,大家掌声有请。”
在舞台灯光变暗的那一刻起,台下观众席纷纷屏住了呼吸,没过多久,大幕徐徐升起,观众席后的追光灯径直打在了窝在宝座里由徐辰饰演的那高高在上的王,他将手中象征无上权力的权杖向脚底一震,威严地冲着脚边单膝跪着的,由向维扮演的守城官询问:“近日国库被盗,你可知晓这是你渎职?”
“我亲爱的陛下,请给我一次机会,待我去城中缉拿凶手。”
……
场上人的对白与剧情在每个人的紧张中缓缓展开,场下穿得周正的院长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任岘,这个全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谈论的年轻小伙子,上课细腻稳重,学历又高,也得他的青睐,于是倾了脖子过去:“小任啊,我觉得你们班这个剧似乎有点看头。”
“嗯,泰戈尔的一首诗改编来的,原诗本身就很耐人寻味,英语台词的翻译都是这群小孩自己写的,都是些挺有想法的孩子。”
“嘶……难怪我说这名字这样耳熟,原来如此。”
今天的任岘是纯黑的穿搭,特意穿了小孩穿过的那件黑色衬衫,暗纹领带打得齐整,一套修身西装配上一双黑色牛津皮鞋,袖管里伸出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交握在腹前,手心里攥着自己亮着屏的手机,如果仔细看去,屏幕还停留在应颂的聊天界面上。
虽然他并没有太过刻意地表现出对爱人发出消息那一瞬间的雀跃,但收到之后如何回复,他敲出的每个字其实都是一种值得思考的问题。
而院长还是发现了端倪:“小任,听老师们说你谈恋爱了?”
任岘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戒指,轻轻摩挲着这样光滑质感的表面,抿嘴道:“嗯,对象挺不错的。”
“唉,我说你这么优秀,当初还想把你介绍给我侄女,人家在斯坦福大学正攻读医学博士学位呢,我就看着也……”
一瞬间猛地激烈鼓掌声与嘈杂的人声交相呼应,打断了台下小声说话的二人,他们俩心中都是微微一颤,而任岘精准捕捉到了人声里传来的:“我的妈啊,这是什么神仙反串!?”和“是男孩子啊我的天。”
“我认识我认识这个长发学弟!”
隐隐感到有点不太对劲的男人忙向舞台上望过去,只见带着朴素花环,披散着一头微卷软发的小孩,身穿素色长裙,戴着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含水的眸子,赤着脚向着舞台款款而来,背后跟着侍女打扮的一个小女孩。
而舞台中央那里,正跪着身负枷锁的由杜衍饰演的穿的囚衣的商人瓦季勒森,与最初上场的守城官。
从那一刻起,任岘嘴里莫名地起了别样的滋味,他低下头瞥了眼手机上应颂最后给他发的消息,在两分钟前:【Surprise!】
好一句Surprise,只不过任岘的惊喜体验卡体验感极差,有种所有人都在大喊房子塌了房子塌了,任岘也围上去想看看到底是谁家房子塌了,走近一看,嚯,是他的房子塌了的感觉。
他的眼睛逐渐眯成一道细线,而从半眯着的缝隙中无形地生长出千万丝线,已然将那样身材纤长,活泼灵动的孩子缚住手脚,贪婪地舔舐着他裸露出的脚踝,与小腿上细腻的肌肤。
胆大得要命!
男人默了半晌,周围还在窃窃讨论着此次的'女主',就连院长在旁边也不住地说了好几句的称赞话,他表面翘着嘴角应和,实际上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深处,漫天的醋意都喷涌了出来,将他从头浇到了脚。
第95章
应颂饰演的夏玛驻足在旁边,略略惊讶道:“哎呀,这因陀罗①一样高贵美貌的少年,是谁把他像强盗贼似的锁上沉重的铁链?快去,啊,亲爱的使女,用我的名义告诉守城官说夏玛请他呢,请他光临寒舍把囚徒带到我的面前。”
陈图迩垂首喏喏道:“是,我亲爱的小姐。”
守城官与瓦季勒森进入了夏玛的房间,看到美丽的夏玛姑娘,守城官自是喜不自胜,赞美之词溢于言表,而夏玛并未理会守城官的那些酸词,其实他表面的不耐烦遮住了他内心突如其来的恐惧,因为刚刚目光所及之处,他发现了一个人,虽然台下座无虚席,人多嘈杂,但他还是发现了角落里的那个人,毫不掩饰的恼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怎么会出现?
“……但请原谅我,我此刻必须回去复王命,美丽的姑娘啊,我请求你允许。”
瓦季勒森跪在他的脚边,抬起头讥讽地说道:“喂,女人,你耍的什么把戏!从路中心把我牵到你家里,嘲弄这无辜受辱的异乡人来满足你冷酷无情的好奇!”
台子上掷地有声的话语拉回了他神游天外的思绪,背对着观众,瓦季勒森满是怨怼的脸上,是杜衍悄悄地冲他眨了眨眼,应颂不能说绝对的尽职尽责,但自从杜衍上了台,他的紧张就极大程度上缓解了,杜衍之前说过,无论演好演坏,尽力就行,他会努力配合,让自己放开一些,加点能让人感到放松的小动作都好。
夏玛悲哀地看着脚边的青年,勾起他的下巴,俯身说道:“嘲弄你?我情愿献出全身珠宝换取你身上的铁链。远方的青年啊,如今污辱你就等于污辱我自己。”
就单单这样一个附加的动作,都引起了台下的一小片骚动,后来的夏玛,用了所有的珠宝贿赂看管监牢的狱卒,带瓦季勒森逃了出去,夏玛低头为心爱的囚犯解开束缚手脚都镣铐,瓦季勒森哽咽着低声说:“你是谁?给我带来光明,正像黎明在噩梦谵语之夜过后带来晨星。你是谁?啊,你自由的化身,残酷的迦尸城中慈悲的女人!”
“慈悲的女人?”夏玛惊叫着发出一阵狂笑,阴森可怕的监牢里惊起了一阵新的恐怖与纷扰。他一再狂笑着又继以哭泣,伤心的泪珠跌落如一阵骤雨,呜咽着说道:“夏玛的心比迦尸街心的石头更加铁硬,比夏玛更无情的人再也没有。”
夏玛说着,紧紧握着男人的手臂,带着他从监牢里逃了出去,场景变换。
在这期间,善良而勇敢的妩媚女人用行动俘获了悲惨商人的芳心,在美丽而宁静的郊外,二人在船上对视彼此,舞台逐渐暗了下来的灯光渲染,月光在他们二人的身上静静地流淌,情景的设计令应颂回想起了改变他人生许多走向的那个夜晚,那个路边的凉亭,和亲吻自己手心,并问他对得起自己的心吗?
他一心扑在这样的剧情当中,却无可抑制地想起任岘,他也会偶尔装作不经意瞥一眼那个坐在第一排的男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通常以这样的状态来面对自己时,一般都解释为吃醋或是生气。
他乐得观看这样的男人,即使常常都要付出较为‘沉重’的代价。
但应颂依旧没有忘了最后一排,站在角落里的身影,他能感到那种恶意的目光附着在他身上,而自己却叛逆地不去在意。
瓦季勒森心跳着,声音窒息地在她耳边说:“亲爱的,知道吗,就在你给我打开铁链的那一刻,又给我带上了永恒的爱的枷锁?你如何完成解救我的艰难工作,亲爱的,请告诉我其中的经过。你为我做了什么,我发誓要以生命来报答。”然而背对着观众的杜衍在应颂面前搭上了他的手,默不作声地在他的手心里捏了捏,瞬间拉回了应颂的心神。
没想到下一秒,连同杜衍在内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应颂解开面纱,双手捧着他的脸,两根拇指轻轻压着他的嘴唇,并借位他的拇指背上吻了吻。
“别作声,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瞬间灯光消失,舞台陷入一片黑暗,唯留一堆又一堆在台下讨论着应颂刚刚惊世骇俗举动的声音。下一幕就是国王视角的抓捕行动了,杜衍和应颂走下台,舞台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都没怎么紧张,应颂这个举动一出现,他登时被吓到腿软。
应颂的动作完全依照了原著,本身改动的话,杜衍和袁臻只需要浅浅地拥抱一下的,但他没想到,应颂比夏玛大胆多了,杜衍现在感到周围有点梦幻,他是告诉过应颂可以添加点小动作,那也不能...也不能在任老师面前做这样的举动吧!杜衍觉得下一个被全校搜捕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只有在舞台上,应颂能稍微清醒些,一旦脑中拉紧的弦稍稍有放松,病痛就如潮水一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并且寒冬腊月天穿裙子,虽然场子里人多,还是会有刺骨的冷意钻了进来,头痛有点加重了,一会儿结束后他可能得去看看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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