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姓陆。”
“我愿意。”
这三个字说出口,竟然比想象中更加容易。
宾客齐声鼓掌,乐队开始奏乐,陆政轻易地将周行抱起,暂时甩开了宾客,将人送回到了他们的家中。
“你的脚肿了。”
陆政蹙起眉,亲自帮他的爱人按摩。
“月份大了,水肿很正常。”
周行低声答了一句。
“再熬一熬,很快就卸货了。”陆政开了个不咸不淡的玩笑,又叮嘱了一句,“想吃什么和萨拉说,我去应付人,大概三小时后回来。”
“嗯。”
陆政把室内的温度亲自调高了两度,又将水果、点心和饮料挪到了周行的身边,想了想,又说:“门内有萨拉看着,门外也都是人,利害关系也和你讲好了,不要想着做落跑的新娘。”
“不会的,我也跑不动。”周行神色很平静,认命了一般。
“就算你成功跑了,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的。我不怕你跑,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你。”陆政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骇人的话语,“不要给我机会,把那些变态的手段用在你的身上,好不好?”
“好。”周行答应了,又点了点头,“我听话的。”
“乖。”
陆政揉了揉周行细软的发,依依不舍似的离开了房间。
周行目送他离开,慢慢地躺在了床上,他试探性地喊了声:“萨拉。”
“我在的,周先生。”
“萨拉,你也一直在骗我。”
“抱歉,周先生。”
“不需要抱歉,陆政才是你的‘先生’,我的优先级,永远排在他的后面。”
萨拉没反驳这句话,因为这就是事实,他永远为陆政服务,这一点,即使陆政的孩子出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萨拉,我是不是很愚蠢。”
萨拉斟酌着话语回答:“您的智商在平均水平之上。”
“陆政留了那么多的破绽,我之前竟然都没有看出来。”
“人类经常会被思维定式误导,您喜欢陆政,会下意识地忽略所有的不对劲。”
“那陆政呢?”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陆政,他喜欢我么?”
萨拉搜索了一遍他关于陆政的记忆库,谨慎地回答:“他说过喜欢你,很多次。”
周行摇了摇头,说:“他好像是骗我的。”
萨拉有这个情形的预设,按照通常的处理方法,它应该对周行说:“你应该去和陆政确认。”
但萨拉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工智能,它的情感模拟程度太深,这令它给出了和预设不同的答案:“上一个让陆政那么在意的人,还是他的姐姐。”
“周先生,永远不要怀疑陆政对你的感情。”
周行试探性地说:“如果,我选择死……”
“先生是不是和您讲过,他被人背叛的故事?”
“是的,他讲过。”
萨拉模拟了一会儿笑声,这有利于周行放松神经。
“不要抛下他,那也是一种背叛。”
“我不会让您离开陆政先生,无论以任何形式。”
周行其实并不想死,他只是在思考,如果他选择死亡,陆政或许会体验和他一样的痛苦。
他无法在现实的交锋中赢得胜利,也只能想一想,获得短暂的快意。
“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让他快乐?”
“他一直在欺骗我、愚弄我、伤害我,他在拿我取乐。”
萨拉用机械臂端来了一碗刚刚煮好的温汤面条。
“可能,他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要怎么做。”
“你是他的初恋,周行先生。”
——
周行吃完了一碗面条、半个橘子、一袋牛肉脯,陆政重新推开了房门。
“饿了么,该吃晚饭了。”
周行指了指空的碗,说:“不太饿。”
“好吧,那我们可以去干点正事。”
陆政的话音刚落,只见周行向床里挪了一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哑然失笑,只好说:“别乱想,只是想邀请你去看星星。”
周行是看过星星的,在他“离开”的前夜,陆政披着马甲带他看了很久的星星。
“最先进的模拟影像技术,本来就是送你的新婚礼物。”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和我举行婚礼?
周行咽下了这句话,他知道他会得到肯定的答案,也知道说出这句话,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示好与妥协。
陆政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周行的拒绝。
不拒绝,他便认为对方是答应了。
他抱起了周行,通过楼上隐藏的电梯直接到了楼下,将人安置在了双人躺椅上,自己也躺在了一边。
周行还在思考着那个电梯,他背着陆政上楼好几次,从来没想过,这座别墅是有电梯的。再向深处想想,陆政那时候,很可能就是利用这个电梯,从楼上跑到楼下,去演他的戏。
“在想什么?”
“在想你仿佛像个赶场子的。”
第71章
陆政倒也没生气,甚至配合地说了一句:“我是自作自受。”
周行盯着陆政的那张脸,怎么也说不出让他难过的话来,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默不作声了。
“闭眼干嘛,星星已经亮了。”
周行只得睁开双眼,纵使是第二次见,依旧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一幕——星辰璀璨,足以以假乱真。
“真漂亮。”
“可以许个愿。”
“嗯?”
“一会儿,会有流星雨。”
“这情节有点像20年前的狗血连续剧。”
“想看么?”
“想。”
“那就闭眼许愿。”
“你就不怕我许愿离开你?”
“这片星空是我创造的,它知道哪些愿望是应该满足的,哪些愿望是不应该满足的。”
你可真无耻。
周行腹诽了一句,当第一颗星划过夜空时,到底还是抵挡不住流星雨的诱惑,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我许愿……
我许愿孩子顺利出生,身强体壮。
周行许过了愿,并没有着急睁开双眼,他需要一点时间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合拢双眼前,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最迫切的心愿,竟然会是这个。
他突然发觉,他像极了温水中烹煮的青蛙,早就被陆政算计得一干二净。
“许过愿了?”陆政的声音在周行的耳畔响起,周行的身体不受控制、微微发抖。
“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周行没有反驳。
“不想和我靠得太近?”
陆政这次没有等周行的答案,他双手环绕抱住了周行。
“明天我就回我那套房子,你在这儿安心休养,不用再听到我的声音,也不必再看到我。”
周行睁开双眼,疑惑地看向陆政。
“你的精神太紧绷了,”陆政摸了摸周行的肚子,“前段时间,我总在逼迫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每周体检的时候我会回来,其他时间,除非你要求,我不会来打扰你。”
“我会尽可能地让你过得快乐一点,也不会干扰你的思考。”
“周行,我爱你,以及,对不起,骗了你很多次。”
这是陆政第一次对周行说“我爱你”,也是陆政第一次对周行说“对不起”。
自从周行发觉陆政欺骗他的事实以来,他所期盼的,一个是陆政的道歉,一个是陆政的心意。
陆政将他逼到绝境后,又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周行不知道自己是该欢欣鼓舞地接受,还是该歇斯底里地拒绝。
好在陆政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陆政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了亲周行的脸,声音压得极低:“我们的新婚之夜,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周行实在按捺不住,反问道:“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你难道希望我明天留下来继续陪你?”
“……”
“今天是离别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陆政的声音像是在撒娇似的,带着一股病弱的气息,“周行,你对我不好,我好难过。”
“……别这样。”
“你很久都没背过我了。”
周行的话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那是因为你把我搞怀孕了。”
“那等你生完孩子,你还会背我走么?”
“……你自己有手有脚的。”
“我身体很差的,”陆政蹭了蹭周行的颈窝,“我浑身都疼,还会偷偷吐血。”
周行心软了一瞬,又清醒过来:“你又在骗我,你披马甲的时候不是活蹦乱跳么。”
“披马甲的时候,也是我最健康的时候,一旦切换成现在的模样,身体会受到很大的反噬。”陆政一本正经地解释,却像极了胡说八道,“我受过很重的伤,身体像个橡皮泥,可以任意揉捏,但怎么也恢复不了最初的模样。”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
陆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说:“我们回房睡觉吧?”
周行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人的身上,妥协地点了点头。
陆政打横抱起了周行,稳稳当当将人抱回了卧室,又齐齐地倒在了床上。
周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等待了一会儿,却发现陆政早已合拢了双眼,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陆政?”
周行轻轻地喊他,试图将他叫醒。
“先生睡着了。”萨拉低声提醒。
“怎么说睡就睡了。”
“太疼了吧。”萨拉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
“什么?”周行没有听清。
“刚刚是机械杂音。”
“不对,你好像说了什么话。”
“那的确是机械杂音。”
“好吧。”
周行将陆政的胳膊挪开,又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对萨拉说:“你能帮他把衣服脱了么?”
“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周先生。”
“但你有机械臂。”
“我不方便脱已婚男子的衣服,周先生。”
周行气得想砸手环,威胁似的说:“那就让他这么穿着衣服躺着。”
“好的。”萨拉从善如流。
周行换上了柔软的睡衣,他关上灯,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数十次,实在睡不着,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说:“开灯。”
灯光骤然亮起,在明暗交替的一瞬间,陆政轻轻扯起嘴角,又抹平了弧度。
周行吃力地帮陆政脱下了衣服,实在没有精力帮他换上新的,只好向萨拉要了一床被子,盖在了他不着寸缕的身体上。
一夜好眠无梦。
——
周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政还没有醒。
日光透过窗纱洒进室内,映衬得陆政的脸色更加苍白,周行只瞥了一眼,心脏便揪了起来,他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去看陆政,却忍不住问萨拉:“陆政的病还没好么?”
萨拉谨慎地回答:“陆政先生一直在接受联盟最高水平的治疗,请不要担心。”
“……我并没有担心他。”
周行起床,自己去了洗漱间洗漱干净,又吃了萨拉准备的丰盛早餐,等他从花园遛弯回来,陆政依旧没有醒。
周行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地伸出了手,抚摸那人的额头,手下的皮肤滚烫得令人心惊。
“萨拉——”
“我在,周先生。”
“陆政发烧了,快去喊医生。”
“已经安排了医生,大约十分钟后到达。”
“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政发烧了?”
“这不利于您的身体健康,您无须担心陆政先生。”
“我没有担心他。”
萨拉没有戳穿周行,它只是心机地换了一种安慰的方式。
“陆政先生经常发烧,这代表他体内的药物生效,并不是件坏事。”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不是病,只是后遗症,”萨拉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不带任何附加的情感,“当年,陆政先生遭遇了朋友的背叛,那人射出的子弹贯穿了他的后背。”
“那之后,他乘坐的车辆发生二次爆炸,他用身体护住了他的朋友,承受了大半的爆炸冲击。”
“陆政先生以为,他以德报怨救了他的朋友,他们可以冰释前嫌,坐下来好好谈谈。”
“但他的朋友或许是因为想给陆政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或许是出于愧疚,选择用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陆政的伤很严重,他所有的肌肉和骨头都变成了碎块,按照当年的常规手段,即使救回来,也只会变成一个废人。”
“迫不得已下,他接受了当年还在试验中的全身改造。”
“他成功活了下来,但那次治疗伴随着严重的后遗症。”
“他会经常疼痛,也很容易生病,他需要接受治疗,需要用新培养的血肉替换掉已经报废的血肉。”
“他可以随意更改自己的身高和姿态,可以完美无缺地伪装成另一个人,像个橡皮泥。”
“所以,他说自己不是人,只是个怪兽。”
第72章
周行听完了萨拉的话,第一反应是“这是真的么”,他完全无法把陆政这个人和萨拉口中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陆政是聪明的暴君、精致的政客,周行想象不出他保护他人的模样,也想象不出他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那时候和你差不多一样大。”萨拉只解释了这一句。
gu903();周行今年十九岁了,如果和他年龄差不多大,那大概是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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