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
茯苓没回头。
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
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
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
再多说几句话也好。
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
可是不能回头。
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
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
“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
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
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
“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好。”
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
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
川穹门——
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
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
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
“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
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
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
“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
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
“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
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
“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
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
“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
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
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
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
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
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
“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
颜烛:“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
颜烛问:“什么消息?”
“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
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
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
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
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
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
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
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
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
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
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
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
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
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
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
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
“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
颜烛摇头:“不必了。”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
第22章
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
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
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
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
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
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
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
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
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
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
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
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
“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
“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
“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
“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
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
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
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
“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
“师父……”
“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
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
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
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
“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
“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
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
“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
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
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
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
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
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
“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
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
只是颜烛当了真。
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
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
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
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
只是舍不得。
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
“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不会。”
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
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
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
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
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
“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
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
“师兄!师兄!”
“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
“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
“韩姑娘……”
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
“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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