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晴容乍然听他谈及太子,还用“偏爱”二字,如遭人强硬揭开遮掩面纱,挖掘出深埋心底的少女情思。
那份羞怯与愤慨,逼得她无可抑制地话带颤音。
魏王唇畔挑笑:“九公主聪慧敏锐,岂会不晓得,招惹储君,将给赤月国带来何种非议?而三哥好武,来日必定镇守苦寒之地……
“九公主精于骑射,英姿飒爽,固然不畏惧塞外风沙;但你懂香擅画,容姿倾城,真的甘愿远离繁华,随他放逐至荒凉边塞?依我看,你大可尝试别的选择。”
晴容明眸不起涟漪:“譬如?”
“譬如,我。”
他眼眸深深,直直和她对视,不偏不倚,不骄不躁。
晴容展颜轻笑:“小九的婚事,乃两国国之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作主,何来‘选择’?”
“如若我向陛下请求赐婚呢?你可愿当魏王妃?”
“你、你……”
晴容万没料及他大胆至斯,震悚得接不上话。
“相识相处至今,九公主还不懂我的心?”
魏王长眸微眯,如带审视,如含揣摩。
晴容正想劝他谨言慎行、勿失了身份,背后蓦地传来冷笑,“四哥,收好你的如意算盘,别在我三嫂面前敲得噼啪乱响!吵死人呐!”
魏王遭夏皙撞破,怒意横生。
但他深知和妹妹闹翻绝无好处,当下不动声色,倒退两步,向晴容一揖。
“小王所言,字字句句发自肺腑,还请九公主再作考虑。”
话毕,转身返回舱中,仪态风姿依旧儒雅。
···
沉默少顷,夏皙寒着俏脸,双眼一瞬不移注视晴容。
“过来,我要审你。”
晴容轻移莲步,眉眼弯弯,语带撒娇:“多亏你前来搭救,免我于苦难。”
“哼!不单单是四哥的事儿!”夏皙脸色缓和三分,“你跟太子哥哥之间,算什么情况,给我如实招来!”
晴容水眸漫过憋屈:“适才在酒楼,不已经招供了?”
“那你说说看,他赐你东西,在何时、何地,所为何事?你没觉得,未来叔嫂私相授受,太过暧昧?”
夏皙咄咄逼人,语气如凝霜。
晴容自然没法坦诚,她和太子实际相处的尺度,比“私相授受”大了不知多少倍。
“君王恩赐,小九哪敢推辞?且……太子殿下素爱丹青,风雅之士惺惺相惜,交换小作,实属常态。某些事,君子坦荡荡,相交淡如水,公主若执意认定此举失了分寸,小九改日再退还便是。”
夏皙柳眉一挑:“你确定,你俩并无……”
她话未道尽,陆清漪急急奔出,满脸焦灼,一把拉住她,凑向她耳边低语。
“糟了糟了!我下腹隐隐作痛,可能来癸水!毫无准备,万一……”
“唉!你向来沉稳,今日出游,为何如此大意!”
夏皙一咬牙,丢下晴容,挽了陆清漪入内。
晴容分明捕捉陆清漪唇边扬起诡异窃笑,疑心她在替自己解围,越发猜不透这位未来太子妃的心思。
船外碧波荡漾,细碎绿萍间闪烁粼粼金光,晃得她眼花缭乱,心头烦躁。
她呆立半晌,回身往船尾挪步,冷不防撞上一暖热怀抱。
随后,腰上多了一股柔和之力。
这高度,这硬度,这温度,这力度,这熟悉程度……
无疑,只属于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兜兜转转,注定落我怀里。
一大波互动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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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温软入怀,夏暄狂躁半日的心陡然如拢了一团云。
所有酸涩、苦闷、不满……因怀中少女的清芬而淡去大半。
他俯首凝向晴容,恰恰她抬头,视线碰撞,鼻唇相距不足半尺……
呼吸如兰如菊,清雅之余,极具惑意。
若非她眼里掠过的羞赧还藏掖惊惧,他大概会毫不犹豫低头吻下。
就因那一瞬的迟疑,晴容伸手抵住他心窝,借他之力站稳身子,轻啐:“殿下无声无息站在后头,存心吓唬小九?”
夏暄唇角微微一勾,恋恋不舍收手。
一物降一物,虽说情况不完全相类,却教他想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后黄雀捕螳,苍鹰在后,苍鹰捕雀,弹弓在后……
兜兜转转,小晴容终归落他手里。
晴容倒退半步,觉察指间残留的馒头屑蹭上了太子的前襟,忙不迭替他扫落。
殊不知指尖拂过他心跳所在,每一下皆挑动他笑意弥漫,眼波荡漾。
晴容后知后觉这一举动暗藏撩拨,赶忙再退一步,确认四下无人,低声提醒。
“殿下,关于您和赵亲王不慎落水一事,竟可透过东府院墙,传得满城皆知,还请多加留心二位府内仆役,看是否有细作,严惩造谣生事、离间兄弟情谊者。”
夏暄见她两颊红意未退,语气凝重,显而易见,她既没为上次会面而动怒,也未因方才丝帕的小波折而怨怼,反倒为他的安危着想。
心头大石放下,积攒半天的醋意混合甜恼滋味直涌而上,化作淡淡一句抱怨。
“你,刚才不理我。”
“啊?”
晴容满脑子思索,谣言是否为诋毁赵王形象,闻言压根儿转不过弯,只愣愣圆睁杏眸,不知所措。
夏暄亦觉那句话语调如小猫撒娇般绵软,有失威仪,当即沉声改口:“没把我这个太子放眼里。”
——从头到尾,不看我,不关心我,把我忘了,还和我的哥哥弟弟打得火热。
见她面露茫然,他以一本正经的口吻补充:“从西山回城这么多天,没个消息!”
晴容恍然大悟。
她白日忙昏头,夜间偶尔以银狐陪在他身侧,对他的饮食起居皆了若指掌,心中欣慰,独独忘记向他汇报进度。
趁护卫的船只在另一侧,且赵王、魏王、夏皙等人均在别处忙活,她悄然拽了拽夏暄袖口,示意他到画舫后方的安静角落详谈。
···
船尾空旷处搭了一座小型花架,种植的蔓藤月季虽不繁茂,倒可予二人恰到好处的遮挡。
临近申正,日光由刺目逐渐转暖,于稀疏枝叶间漏下细碎金粉,为夏暄逆光的轮廓勾描浅浅柔光。
顾不上狭窄空间共处的窘迫羞涩,晴容压低嗓音讲述研究结论,坦言因拿不定主意,想请神女玉锵来京协助。
但恩师身负圣命,无大事要事,不轻易下山。
夏暄认真听完,剑眉微蹙,贴向她耳边:“再不济,可否借书信来往探讨?”
“目下暂且如此,故而进度未必能加快。耽误殿下大事,小九惭愧。”
晴容无奈而笑。
事实上,她早就想好请玉锵亲至的理由,但面对他温柔眼光,她说不出口。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踏上那条路。
“问题不在你,”夏暄叹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前些年,我未曾想到这一点,兼之为闲散亲王,强援已损伤殆尽,难寻人脉;好不容易当上储君,决心往此方向探究,又处处碰壁受阻……”
二人言语间全是正事,奈何生怕被人发觉,话音细如蚊飞,被迫以躯体贴靠的方式相互咬耳朵。
晴容禀报时,心事重重,并不觉此举有多亲密;听他感叹往事,且嘴唇因船身轻晃而不时触碰她耳廓,他的气息占据了她的一呼一吸……人已不辨言辞。
这时机,这场地,这姿态,显然不适合密谈。
正逢画舫因避让前方船只转舵,晴容脚底发软,不自觉揪住太子前襟,形成祈求他再靠拢的势态。
夏暄则误以为她没站稳,熟练绕臂,托住她后腰,再次将软玉之躯拥回怀内。
即便这份亲昵早有过无数次,但此时赵王、魏王、嘉月公主、小七、陆清漪等人正在船上各处游荡……一旦被任意一人窥见,她怕是要跳湖!
“跳湖”之念,令她记起先一夜滑入东府莲池的昏沉与困窘。
她迫不及待踮起脚尖,凑至夏暄耳根,语带关切:“殿下昨晚……没受惊吧?”
夏暄正说起想扩张香药局,趁机多找几个人协助她,遭她打断后略加思忖,才理解她言下所指,尬笑答道:“无妨,我会水,还是我把三哥捞回岸呢!”
晴容猛然警觉,两度变成男子,对方皆处在半醉状态!
莫非……只有当他酒后意识薄弱,她才有机会入侵?若然他清醒或单纯入睡,她便只会成为他身旁的小动物?
如一道惊雷劈砍而下,正正砸在她心上,轰得她头晕耳鸣,心腔炸裂。
不!这事……太危险!
前两回忙着震惊,时间又短,兴许未产生太大影响;可万一次数多了,或她在强烈情绪下,给他造成严重困扰,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这名英俊男子并非普通人,他是储君!是大宣监国掌政的君王!
一言一行,关乎国家命脉、苍生社稷!
如若因她而出了差错,就算她乃无心之失,亦罪不容诛,百死莫赎!
这一刻,惠风徐徐,送来湖水湿气和太子的男子烈息,明明温雅滋润,却令她如鲠在喉。
“殿、殿下!”她极力摁下哭腔,掩饰不了话音的颤栗,“答应我,以后能不喝酒,尽量别喝!最好……滴酒不沾。”
夏暄有少顷狐惑,随即笑意潋滟:“小晴容,管我管那么严啊?”
晴容从中捕获逗弄意味,羞臊无地自容:“我!我不是这意思……”
可她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劝说?
脑子如煮了一大锅浆糊,暖融融,黏糊糊,全然无力思考。
夏暄隐约察觉她情绪起伏,稍稍后退,想细看她眉眼情态,未料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努力昂首。
他等了片晌,没等到她的丝毫声响,疑惑扭头相询,然而她正好转脸……
彼此双唇轻擦而触,出其不意,诱发神魂同震。
纵然仅有极仓促的一瞬,前所未有的奇诡蜜味自她微凉唇瓣流窜,以惊人之势,燃起他满身火烫。
晴容眩晕失神,身心剧烈颤抖,人似飘荡空中,忘却呼与吸,忘却前尘与未来。
她本能往回缩,偏生后背已贴在木板上,退无可退。
夏暄心花怒放,人前高筑的傲气与自尊随时为她而坍塌。
企图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柔软细腻,又觉缥缈无痕。
目睹她娇俏小脸绯红欲滴,他几乎憋不住狂喜与得意,哼笑道:“九公主,请问……这算何意?”
晴容快要哭了,耷拉脑袋,像极了可怜兮兮的兔子,良久,方从牙缝中挤出呜咽低语。
“没别的意思!小、小九……不小心冒犯了殿下……”
诚然,此等“冒犯”,夏暄期待已久。
“说说看,为何不让本宫喝酒?”他以食指掂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寸寸昂起脸,“怕喝多了,做坏事?”
——有些坏事,无须以酒壮胆,他现在就想做。
晴容眼睁睁感受视野遭他的容颜覆盖,鼻尖相触刹那,不晓得哪来的力气,强行矮身钻出他臂弯,继而趔趔趄趄倒退着离开蔓藤花架,开始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
“殿下,适才纯属意外……我赤月国风俗再奔放自由,叔嫂间亦不应有肢体接触!您、您千万别误会……我没想轻薄您!”
夏暄俊容瞬间冷冽三分:“你确定,要当我嫂子?”
“难不成当您弟媳?”晴容委屈瞪视他,“您的嘱托,小九定当竭尽全力!赵王品性纯良,忠心耿耿,我……我无意辜负他、伤害他!”
夏暄怒火夹杂愤慨,彻底炸碎心中醋坛。
梦里“这样那样”,现实也抱抱亲亲了,明摆着要娶来做妻子!太子妃!主东宫中馈,将来母仪天下!
她、她……竟敢在他下嘴时,强调他们是“叔嫂”?还提“赵王”?要置他于何地?
再说,他几时说让她当弟媳!她是傻还是装傻!
夏暄磨牙吮血,锐利眼神仿佛能将人穿透:“我真想把你这没良心的丢湖里喂鱼!”
“殿下不讲道理!”
晴容粗识水性,仅可在溪涧中嬉戏,根本无法想象掉湖里的惨状。
她本就赧然得无以复加,再添上对大湖的恐惧、未婚夫婿的歉疚,憋屈之情漫生。
湿润眼角盛者西倾暖阳的莹光,纯净动人;粉唇微微嘟起,妍丽之色如含缱绻意气。
她平日里再刻意端庄温婉,内心终归是个十六岁少女,该有的羞态娇态,涓滴不减,清灵更增。
夏暄等不及今夜入梦,想尽快、马上、立刻……亲她,亲哭她。
然后,以坚如磐石的态度,对她,乃至对天下人宣告——她只能是他的。
于是他挪步探臂,一步,又一步,紧逼。
···
晴容抬眸撞上太子那双凌厉朗目,只道他准备丢她下水以作惩戒,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胡乱推了他一把。
恰如她以他醉后乏力的双臂推赵王一般,对方纹丝不动,她遭推力反向跌出,腰侧磕中方型围栏,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翻出船外!
……报应啊!
晴容虽不习武,但自带常年骑马的灵活,身体腾空一息间,已借腰力翻了半个筋斗,力图抓住船舷。
所幸,夏暄反应极快,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拽住她手臂,硬生生拖回;不等她有所抗拒,长腿前逼,将人抵在他与栏杆之间。
他居高临下注视她,薄唇挑起几丝玩味:“再推一下,试试?”
晴容身后碧波千顷,鸟飞鱼腾,险些失足落湖的后怕、受敬重信赖之人欺负的屈辱、渴望而不敢奢盼的情愫……融为涟涟泪水。
她瑟瑟伸出两臂,环上他脖颈,如溺水者紧紧攀获唯一浮木,软嗓哀伤,难掩抽噎。
“殿、殿下太坏了!都说并非故意,居然、居然还丢我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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