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外邦人没错,但也是人。
其实她明白的,这时候只要太子替她说句话,哪怕只是个不满意的眼神,也定会叫那些人不敢吭声,可太子没有,太子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的不满,好像在太子眼里,罗玉只是个会跳舞,长相异类可以用来炫耀的器皿物件,甚至,甚至比不上更加名贵的珠宝值钱。
罗玉回过神来,见莫问为难的神色便知情识趣的不再多问什么,她记得眼前这个人是五殿下身边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便拭了拭脸颊残存的泪痕,勉强露出丝笑意来:“五殿下王府的事本是轮不到妾身过问,只是上次与贵府的尔尔姑娘见面过实在觉得投机变多嘴了些,是妾身逾越了,烦请您不要见怪。”
莫问想着赶紧脱身,便替她做解释起来,他急忙摆摆手,惶恐的低下头:“不过是个做奴才的,姑娘折煞我了,况且姑娘也是好心,并无别的意思。”
见莫问这般为自己解释,罗玉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多谢了,不过若是有机会的话,还请替我给尔尔姑娘问声好。”
星彩尽量的缩在莫问的身侧不被发现,又听到罗玉提及自己,这次再没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诧异又有些心疼。
她依旧很美,只是不知为何怎就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罗玉眼中原本的天真已经被淡淡的愁绪填满,那个张扬飞舞的女子现在像被雨打了的花骨朵般,虽仍旧艳丽,却再也盛放不起来了。
星彩似乎是心痛于罗玉的改变,便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罗玉感受到她的目光便顺着瞧了过去,乍一看便怪道:“这位小哥怎如此眼熟?”
听罗玉这般问道,莫问两人均是心中一慌,还未来得及想托词,就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与交谈声传了过来。
“方才那个与李少卿在一起的瞧着像是护国公家的大姑娘呢,我说沈琳琅,你不是与赵府大姑娘交好吗,还不赶紧告诉她去,她那爱的死去活来的未婚夫与自家表妹可不怎么清白。”
星彩登时心中漏了一拍脑子空白成了浆糊。
来人定是沈琳琅跟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外室妹妹沈方瑜,她们果真还未走。
沈方瑜话音刚落,就听见另一个人接着道:“小声些,别叫他人听见了……”随后她似乎带着嘲讽笑道:“她这几日都病着,我们也许久未见,那是她看人没眼光,我若是去告诉他万一被李少卿知道得罪他了怎么办,谁爱说谁说去。”
果真是沈琳琅。
星彩面上更加僵硬,上一世便是在这撷芳园中见到了李振与方妍一同出现,只是她没想那么多还替李振辩解,那时候沈琳琅还与自己交好,宴会上一直与自己在一起,指定是没瞧见李振二人的。
可这一世因为自己没有出现,她只得陪着沈方瑜这才见到李振,星彩心中暗自神伤,沈琳琅两世为人都这般不知好歹狼心狗肺,自己从前对她那般好,就算是养条狗也会有起码的忠心吧,可见此人还不如条忠诚的畜生。
“哼。”沈方瑜冷笑一声:“幸好我与你相处不来,我若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沈方瑜的语气态度都十分嫌恶的她,这叫上一世与沈方瑜并未有过交集的星彩心中对她有了些好感。
这个沈方瑜在沈家十分独特,她虽身为外室女,却对跟着母亲争夺沈家的名分没有丝毫的兴趣,反而最爱丹青描摹,常去看些奇山怪石风景名胜再画下来,听说她从小没请过师傅,仅是自学便能画得一手好画,想来沈琳琅应该就是陪着她来后园子看风景的。
眼瞧着沈家两个姑娘就要走到跟前来了,另一边罗玉也疑惑的打量着自己,星彩整颗心跟被火烧着般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只得尽量把身子缩成一团往莫问身后躲藏。
莫问见星彩这般焦急便猜想到要过来的二人应该与星彩熟识,慌忙之下也顾不得礼数,便遮挡住星彩随意拱拱手道:“姑娘若是无事奴才们这便过去了,殿下若是等急恐怕要有责罚的,先行告退了。”
他说罢也没等罗玉答复便带着星彩急匆匆的离去,另一边沈家的姐妹二人也正巧同小路另一头走过来,只远远瞧见了星彩他们的背影。
转身还未走太远的星彩仍是心有余悸,便侧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咦?这不是罗玉姑娘吗?”沈方瑜语气诧异,她不知方才他们二人的话不知道被罗玉听去多少,但转念想到罗玉与星彩也并无交情,想来也无关紧要。
方才罗玉刚说看着那小厮眼熟,就见莫问二人面色慌张起来,此刻心中虽有疑虑可也不了解实情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罗玉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般转神笑了笑,看着沈家两位姑娘道:“我瞧着后面园子景致好便来逛逛,二位姑娘怎也不在宴上与大家吃酒。”
她语气态度均十分有礼数,沈方瑜听她也是在看景儿的便会心笑笑:“我也是在撷芳园修缮后园子后第一次来,听说这些的山石都是从盛产奇石的临州运来的,便忍不住过来看看,以后作起画来也有个参照。”
沈方瑜并未发觉罗玉微红的眼角有什么不对,她一心只在画作上,对于旁的事儿并不想过多理会。
可她旁边的沈琳琅却是个性子与她截然相反的,沈琳琅在沈家虽不受重视却也很看重自己嫡女的身份,只是平日出门在银钱上家里给的并不宽裕这才迫不得已找了沈方瑜一同前来,或许因为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嫡女,但母亲到底是后来续弦的,因此她心里也更虚些。
沈琳琅平日也多与京中嫡出的姑娘小姐交好,所以对于罗玉这样一个外邦还只是个妾室的女子,唯恐避之不及。
但她见罗玉虽然只是妾室,可衣着打扮头上的发饰竟件件都比自己名贵,心中便如吞了苍蝇般不舒服,他们家内宅的事务原本母亲是可以管的,但沈母却因不喜欢她们母女便一直把持着不叫人插手,父亲又不大关注自己,平日连个像样的首饰都要攒上接个月的例银才能买起。
她这般想着,越看罗玉便越不顺眼,见沈方瑜竟是跟她攀谈起来,便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罗玉姑娘还是快些去陪着太子殿下为好,我们还要再去前面看看,先不奉陪了。”
沈方瑜的颇为和善的性情本叫罗玉心生好感,可见沈琳琅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厌弃,那份好感顿时少了一半,这些天单单是在东宫都有人给她脸色看,所以她自然也很快学会了如何分辨善恶。
罗玉神色微敛,道:“既然二位还有事便不多打扰了,妾身还要去陪太子就先过去了。”
她说完便直接越过二人离去,广袖罗衫轻飘飘打在沈琳琅的指尖,柔顺上等的绸缎布料在夏日里也依旧生凉,可沈琳琅心中却更是妒忌。
沈琳琅的为人沈方瑜自然是明白的,看着她那名义上的姐姐尖酸刻薄的模样暗自冷笑一声,淡淡道:“走吧。”
他们这番话星彩也只听了一半便走远了,莫问见此时宴会已经过去大半时间许多人都出来逛园子解酒,两人就没有再回原先的地方,他们先行出了院子,让星彩到马车上等魏昭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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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随着时间推移马车外渐渐开始热闹起来,星彩在五殿下王府的马车里安静坐着,不敢有大的动作。
马车内从垫子到头顶头铺设了柔软的棉垫,星彩今日为了打扮起的甚早,可她却没有心思在这里补交,虽说马车上带有王府标志旁人是不敢随意过来的,可星彩毕竟跟外头只隔了个帘子,来往的人多起来后她心中仍旧有些惴惴不安。
外头人来人往互相道别的声音越发密集起来,星彩干脆把头一歪依靠在被棉垫包裹的车板上,神色担忧的把自己团成团子等魏昭乾。
“撷芳园今日能把五弟请了来,真真是不容易,”
是魏昭乾。
星彩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能叫魏昭乾五弟的也只有太子与三皇子,三皇子今日并未过来,便只能是太子了。
魏昭乾与太子一同出来的,星彩瞬间便精神许多,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不少。
只听外面太子接着说道:“谁不知道你甚少来这等宴席玩乐,平日我们兄弟间都难跟你聚聚。”
太子想想方才魏昭乾在宴席上出现的时候,不少姑娘要上前搭话却被魏昭乾冷言冷语给弄得极为没面子的场景,便觉得十分有趣。
刑部阎罗王的称号魏昭乾果真不是白得的,面对佳人却仍旧面不改色,也不知道以后谁能入了他的眼做得了五皇子妃。
然而此刻魏昭乾虽嘴上还在应付着太子,心里头却已经飘到距离自己仅有几步距离的马车上。
也不知道尔尔方才怎样了,今日跟星朔见了面想必如今正高兴着呢。
只是这会儿外面人来人往的,万一那丫头自己在里面害怕了怎么办?
太子见他眼神总是不经意看向别处,便以为是魏昭乾不喜欢这般被打趣,想到他前几日暗地里把自己跟滁州的关系拉扯干净,就换了话题。
“对了,今日沈家的大姑娘今日还说下个月生辰要在府里做东,孤看她跟你说的时候你好像没听进去,怎么样,下个月可要与孤一同过去?”方才宴席上,沈家二姑娘太过文静显得呆板,可与她一起来的大姑娘对比起来却活泼灵动,太子心中难免有些痒痒。
“沈家?”魏昭乾被突然问道有些莫名其妙,他跟那沈家的大姑娘又没什么交集,只隐约记得沈家有位姑娘今日与太子攀谈的很是投机。
可魏昭乾却是连沈家大姑娘长成什么样都没记住,于是他道:“不知道到时有没有公务,还是再另说吧。”
太子似是猜到他会如此敷衍,笑了笑便过去了。
沈家大姑娘便是沈琳琅,星彩听他们的对话这才想起来下个月便是沈琳琅的及笄礼,虽说沈尚书并不看重她,但因是十分重要的及笄生辰,到底还是要办一办。
上一世沈琳琅后来嫁给了太子为庶太子妃,她家中都觉得虽说是个侧妃,可嫁的人毕竟是太子殿下,以后入了宫便是娘娘身份,沈家也跟着沾光,就连她自己也欢喜的很。
可沈琳琅怎么说也是个嫡女,谁家的好好娇养的女孩子能送去给人当庶妃?
当时星彩听娘亲说起此事时,娘亲都感叹沈家都是糊涂人。
那太子摆明就是个花哨的性子,便是以后做了娘娘又如何?宫廷深深深几许,说到底就是个剥夺自由的牢笼,若是真疼爱孩子,怎会忍心将孩子送到深宫中,做爹娘的,唯愿女儿平安幸福就满足了。
可并非每家的父母都如星彩的爹娘这般疼爱女儿。
上一世沈琳琅的及笄礼她因故并未参加,因此才送了自己都舍不得带的赤金琉璃手串,如今这一世她的及笄礼星彩铁定还是不会去,只是那手串却不会送了。
太子能特意留心说起沈琳琅的及笄礼,想来方才在宴会上便对她有了好感,只是上一世在这次宴会上,太子并未与沈琳琅有过多关注,星彩便猜测应该是在她及笄礼上才初相识的。
这次因着自己没有陪同,想来是沈琳琅又有什么花招故意引了太子关注。她一心想攀高枝,任何一个机会都不会轻易放过。
不知道为何,自打听到魏昭乾的声音以后,星彩心中便不自觉松了口气,出神想了好一会儿,马车的门帘便被人猛地拉开。
魏昭乾看着歪在垫子上团成颗球的星彩神色不安的猛直起身,晶亮的眸子周围微微泛了红,便知道她是哭过了。
她此刻像是获救的猫儿般怯生生望着魏昭乾,想说话却又怕被发现的欲言又止。
顿时魏昭乾心中便软了下来,方才在外的那些官僚气此刻全都被他尽数抛去,只想把星彩护在怀里好生安抚。
魏昭乾眼神柔和下来,与方才在外的冷漠像是换了个人,只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语气仍旧淡漠。
他进了马车后坐下来等往前再走了一段路周围没了别家以后,才道:“哭过了?”
星彩怕被发现不敢大声说话,便怯怯的点点头:“嗯。”
她原想魏昭乾许是要嘲笑自己一番,可等了许久,魏昭乾却没再说话,只是很突然的抬起了手,在星彩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见星彩出神,魏昭乾以为她仍是在为刚才见星朔的事儿难过,便又随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记得从前步寿宫里有只白色的小猫,当自己拿鱼干逗它而它又吃不到时候便会难过,自己就是这样安抚它的,魏昭乾觉得这样或许也可缓解星彩的情绪。
可星彩却愣住,她怎么感觉,感觉五殿下这像是在拍打只猫儿狗儿呢?
刚这般想着,魏昭乾又从马车上备着的点心里挑出来一块爽口的芋头糕递过去,眼中尽是关心安抚的神色。
看着送到嘴边的芋头糕,星彩仿佛感觉回到□□岁在宫中自己抢魏昭乾糕点的时候,只不过如今自己无论如何都已经抢不过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了,可她现在已经不用自己去抢,魏昭乾就会亲手送到自己眼前。
“尝尝。”魏昭乾闪避开星彩试图要接过去的手指,固执的再次送到星彩嘴边。
星彩只得咬了一小口,味道居然,还不错。
于是不知不觉间芋头糕便爱魏昭乾亲手喂她之下吃完的一干二净。
跟喂猫儿是一样的感觉,魏昭乾心中十分满足。
“莫要难过,李振那边我已经安排差不多了,过几天便有好戏看,到时候你便是回了府,赐婚的圣旨也下不来了。”
星彩喜道:“真的?”
这也就是说过几日她便能光明正大的回家,不必再担忧被赐婚。
“嗯。”魏昭乾见她高兴起来,心里虽也松快许多,可一想到过几日就很难再见这个着丫头了,心里便闷闷的不好受起来。
他眼神冷了下来,淡淡道:“怎么这般迫不及待的要走,王府亏待了你不成?”
星彩胡乱摇着脑袋,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不是不是,五殿下是个好人。只是我委实想家了,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家这么久,况且朔儿还小,自己在家我也放心不下。”
其实她在刚才见到魏昭乾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那么紧张了,说起来星彩自己也好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能对魏昭乾如此安心。
或许是他从不曾欺骗自己,哪怕真的是魏昭乾不满意的事儿,就算直接说出来会显得他刻薄,却也不会骗自己隐瞒真实的想法。
“好人?”魏昭乾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
自己还从未被人这样评价过,一个每日监管生杀犯人的皇子,旁人只把他当阎王来看。
方才在宴席上,又不少姑娘因为这些传闻,都是硬着头皮与自己攀谈,他看不了那些装模作样的脸,干脆冷言冷语把人直接吓跑,省的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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