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清心的脾气越来越大,就像她怀孕后的肚子一样,不停的膨胀。
‘番薯’和陈婷婷在农历十月十五以后顺利订亲,婚事定在春节后,因为过了年没的几天,管清心就回到了娘家,为表妹的婚事帮衬,而朱学休而留在院子里,协助‘番薯’迎娶,喜滋滋的把陈婷婷迎过门。
管清心当初出嫁时,是陈婷婷做的伴娘;陈婷婷出嫁,管清心已为新妇,而且夫家就在光裕堂,所以伴忍娘也就没她什么事,更何况她还挺着个大肚子,根本没有人敢请她做伴娘。
若是光裕堂当家女主人的肚子出了差错,不说朱学休本人,便是光裕堂的族民也能把你给剥光了,‘番薯’身为大少爷的奶兄弟,也同样不敢冒这个险。
成了亲,有了陈婷婷,再到他们夫妻俩回娘家省亲过后回来,陈婷婷终于能到院子里来陪伴管清心,朱学休感觉自己终于解放了。
管清心并不是一个刻薄、或者是说表里不一之人,她一日比一日表现的更为不堪,是因为变化太大。一年还是一位妹子,半年前就成亲了,结果结婚当天夫家唯一的长辈去世,众目睽睽之后开始当家做主,绷着精神不敢出一点差错,三四个月过去,情形稍好,夫妻俩感情日深,谁想就是怀孕。
一步接一步,变化接踵而至。
管清心的孕期心理终于发作,依赖、紧张,莫名其妙的担忧!
朱学休听从医嘱,从郭郎中等医者的嘴里得到了相关的信息,尽可能的陪伴着妻子,但是……,简直度日如年,苦不堪言。
如今,有了陈婷婷,有了她的分担,朱学休感觉一切都变了,世界重新变得又是美好!
仙霞贯的风情好,人也好,田更好;然而人多田就少,但是它涝旱保收,哪怕是去年受了灾,损失了大半,今年也没有人逃难,家里还有的吃食,或许会断顿,但挤挤总是能捱过去。
夏稻抢收失败,最后损失了一半,无数的谷子变了瘪壳;晚稻虫吃鼠咬,也差不多损失一半,整的一年的收成不好,乡亲们在新的一年卯足劲了,新年刚刚过去,人们就从家里钻了回去。
田埂上、树底下。
用镰刀、用锄头!
割不下来、拔不下来的的就用锄头刨,草皮、树叶都不能放过,哪怕是伏在地上的铁线草,乡亲们也连草带泥的拖回来,只要放到牛栏里囤积几个月,腐烂过后就是上等的肥料。
在地里腐烂的油菜叶子更没有放过,孩子们拔草的时连草带叶的一起掰了下来,装在粪箕、或者箩筐里带回来。
收油菜,割豆苗,转眼间清明节就到了,各村各处,田地里下饺子一样,都是光着赤脚、带着斗笠的人群,隐约间有人唱起了山歌。
清明时分,正是仙霞贯雨水充足之际,山林里、田垄中、河沟里,所有的水源都是浑浊,只有少数的几块秧田,它搭着架子,搭着棕叶,或者是披着蓑衣,一垄垄的分开,蓑衣或棕叶下面,是刚刚发芽的秧苗。
短短地、淡淡地。
凑近去,就能谷芽刚刚从谷壳里抽出来,仿佛才刚刚发芽,芽穗中还能看到几分黄,那是芽苗刚刚抽出来的黄,只是在它的顶部、拔尖的部分,有着新枝刚出,它有着淡淡的绿。
浑浊之中唯一一点绿。
青青的、淡淡的,远远的你才能看见,而凑到眼前,你根本发现不了它的绿意,以及青色。
清明见青!
仙霞贯流传了无数年的传统说的就是它,清明节时分,必须看到青苗绿,在这个时候看到秧苗发青,才能保证早稻的顺利插种。
否则,晚些时间,又成了另外一句话:懵懵懂懂,清明下种!
等到到清明节的时候再浸泡谷种,用温水进行催芽,一切已经迟了。
只是春寒料峭,想要秧苗顺利成长,百姓们只能给一垄一垄的秧田搭上棚子、盖着棕叶或蓑衣,就像后世种大棚蔬菜一般保护秧苗,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田里刚出的秧苗不会被乍暖还寒的日子里被冻萎。
今年是朱学休第一个以自己的身份主持族里的播种和春耕,他极是用心,事无大小,用尽了心思,春收夏种,春耕中的每个步骤和过程,朱学休都没有错过。
收油菜、收豆苗,然后是灌水、犁田,每家每户出肥、耙田,这一波过后,就是肥料腐烂、等着秧苗成长的过程,只等日子过去,秧龄足够,接着又是犁耙,整平水田开始插秧。
春耕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插秧,插秧过后,还需要种豆、种花生、种芋头。
忙过这些以后,已是农历四月,立夏之后。
雨水充分、肥料充足,长稳生根、回绿抽高,然后是开臂分支,水里的庄稼一天比一天长的高,一天比一天长的好。
朱学休看着这些,心底无比的高兴,他仿佛看到了管清心的的肚皮。
管清心的肚子越来越大,过了早期的孕吐之后,能吃能喝,过了寒春,进入夏天,管清心整个人都似乎胖了一圈,就像田里的稻苗。
不管是稻苗,还是管清心的肚皮,朱学休相信都会有收成,而且信心满满。
然而就在他信心满满,眼看着时间进入五月,水稻需要怀胎抽穗之际,仙霞贯及周边从端午节过后,大半个月没有下雨,干旱了!
稻谷长成成熟之后,若是受潮,又是高温不退,稻谷就会发芽,把一粒粒原来金灿灿、颗粒饱(和谐)满的稻谷变成瘪谷,变得暗淡,把原来好端端的谷子变成了废物。
这是去年的夏天的事情。
然而今年夏天,水稻在抽穗之际,如果这个过程缺水,那么稻苗长出的稻谷,就会完全是空壳!
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一日水干,两天开裂,三天之后田里的泥土就变了颜色,裂缝越来越宽、越来越长,一周的时间不用,田里的缝隙就变得青蛙都跃不过去。
这样描述,或许有些夸张,毕竟青蛙跳不过去的泥坎太少,不要说只是一道因干旱产生的裂缝,哪怕是从这块稻田跳到相邻另外一块稻田,那也只是一跃而过。
如果有一跃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么就再跳一跃!
朱学休疯了,光裕堂的族人疯了,仙霞贯的百姓疯了,忙得团团转,不分昼夜。
水塘里的水排出来,给水稻抽穗。
河里的水挑上来,给水稻抽穗。
水库里的水引过来,给水稻抽穗!
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条,然而,等到仙霞贯所有丘陵中的数万亩田土都等着需要水库的资源来灌溉的时间,矛盾终于开始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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