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泉抬眸瞪他一眼,烛光之下,眼波流转。
景墨看着他,心尖微颤。
这感觉太过诡异,景墨不得不强行定神,自己给自己找话,这一找,真被他发现个问题:“哎,萧寂,你说苍尔靠不靠谱,他能不能守得住降苍山?”
话音未落,突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
二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景墨回过神来,连忙往外跑,萧云泉跟在他身后,也跑出别院。
苍尔看见萧云泉,高兴得溢于言表,“云泉,你来的正好,快快快,我守不住了。”
“怎么会?”萧云泉有些诧异,这守山阵乃苍家先祖所创,即使用阵的人灵力再弱,也断没守不住之理。
苍尔一手持剑,一手结印,狼狈答道:“他们之中,有人会土遁术。”
萧云泉了然,这就不奇怪了,这阵只在土面之上,如果有人从下面攻来,的确不好守。
“土遁?”景墨下意识反问。
“可能也不是土遁。”苍尔歪着头想了想,“比起土遁,更像是有人,不对,有动物在挖土。”
闻言,景墨和萧云泉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自称郎文的兽族少年。
眼看苍尔力竭,守山大阵缩成个堪堪罩住山顶的小光圈,阵外黑压压一片人影。
苍家与萧家颇有渊源,苍尔自然也不属于无关之人,萧云泉唤出凝光,掠出阵外。
景墨见状,赶忙召唤出狼牙棒,紧跟在萧云泉身后,冲进战场。
苍尔有心同去,可大阵仍需他维持,他只能对着萧云泉背影,喊句当心,又不解的看向景墨。
不知是不是危险近在眼前,凝光上灵力比以往强上不少,景墨暂时安下心来,这一安心,就注意到刚刚不曾注意之事。
大阵之外,战场边缘,有条十分眼熟的灰尾巴。
灰尾巴的主人,此时是狼形,正撅着屁股往树林里钻。
景墨当机立断,大吼一声:“郎文。”
在场众人瞬间回头,紧接着他们不再攻山,纷纷掉头去追郎文。郎文吓得哀嚎一声,撒开四条腿,一路狂奔。
眼看攻山之人,如潮水般退去,景墨和萧云泉相顾无言。
沉默半晌,景墨喃喃道:“你说,我是不是害了郎文?”
萧云泉眺望向远处,幽幽道:“无妨。”
攻山如真因他而起,那也不算是害了他。
“这就走了?”苍尔呆愣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
“难道你还想他们留下吃宵夜吗?”景墨笑着调侃,目光落在苍尔手上。
苍尔手中是柄灵剑,整体翠绿色,带竹叶纹,剑柄上有悠露二字。
“它叫悠露?”景墨问。
苍尔点点头,可能是刚解决完攻山问题,他心情很好地解释:“当初我想过两个名字,悠露和耸翠,最后选的悠露。怎么样,好听吧。”
他说完,悄悄看向萧云泉。
悠露?耸翠?
景墨下意识也看向萧云泉,却见萧云泉并没看他们,正垂眸不知想些什么。
景墨换上更加轻快的语调,笑着看向手中狼牙棒:“好听好听。你们一个叫悠露,一个叫凝光,那我也得给它起个名字才行。”
沉吟一瞬,他再次开口:“叫什么好呢?有了,就叫暮紫吧。”
闻言,萧云泉和苍尔一同惊讶地看向他。
“怎么样?萧寂,你觉得,好不好听?”景墨挑衅般看着他们。
“何解?”萧云泉压下心底怪异情绪,沉声问。
景墨微微一笑:“我可不像你们博览群书、满腹经纶,只不过它是紫色,我又喜欢日暮,就叫暮紫咯。萧寂,你说好不好?”
萧云泉沉默少顷,轻轻颔首。
紫光过后,狼牙棒上果真多上暮紫二字。
苍尔恶狠狠瞪完景墨,甩甩衣袖,转身走了。
萧云泉出声叫住苍尔,快走两步,与他并肩,走出几步后,回头望向景墨道:“回去了。”
景墨撇撇嘴,跟在两个人身后,慢吞吞往回走。
萧云泉不知和苍尔在说什么,苍尔先是摇头,面露疑惑,继而笑起来,最终又摇摇头。
萧云泉一身月白衣裳,苍尔从上到下皆是竹青色,一蓝一绿两道身影,在月光下格外和谐。
景墨跟在后面,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无趣。他撇撇嘴,硬是快走几步,插进两人之间:“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
苍尔本就不喜他,好不容易和萧云泉说两句话,又被他打断,顿时气道:“说云泉最近看本杂书,你这种不通文墨的,跟你说你也听不懂。”
“听不懂也可以听听。”景墨虽是回答苍尔,目光却瞟向萧云泉。
苍尔瞪他:“云泉说,书里记载有个人,一夜之间失去记忆。敢问景轻尘景公子,这是为何?”
景墨万万没料到,他们会聊这个,错愕中咽口口水,被呛得一顿猛咳。
萧云泉嫌弃地看他一眼,屈尊降贵般,对着他后背拍两下。
苍尔顿时瞪圆眼睛。
他看看萧云泉,又看看景墨,最终目光定格在萧云泉手上,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景墨咳了半天,终于喘匀气,他看着苍尔呆楞的样子,好心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你怎么不咳死。”苍尔喃喃地说。
景墨眨眨眼,扭头看向萧云泉,委屈道:“寂寂,你评评理。我招他惹他了,凭什么张嘴就咒我死?”
估计是寂寂两个字,彻底激怒苍尔,他瞬间鼓起张包子脸,大吼:“你这种人,心狠手辣,任意妄为。不只是我,人人得而诛之。”
景墨听到这话,脸色不怎么好看。
苍尔尤嫌不够,继续道:“一夜之间屠了季家五十二口,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我倒要问问你,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景墨没开口。
苍尔越说声音越高:“就因一时生气,挑断别人手筋,还是从小照顾你的丫鬟。景轻尘景公子,真是重情重义,心慈手软得让人侧目。”
苍尔越说越难听,景墨脸色也渐渐暗下去,谁知还未等他开口,一直沉默的萧云泉,突然出声。
第10章你不许走
“苍尔,住口。”
苍尔愣了半天,不敢置信地看向萧云泉。
萧云泉再次轻声开口:“道歉。”
“云泉,你?你居然为他吼我?”苍尔声音微微发颤,“你...你知不知道,听说萧家出事,我多担心你。”
景墨无奈得摸摸鼻子,仗义执言:“苍少主,你这话就不对了。天地良心,萧寂可没吼你,他方才语调,跟平时并无两样。”
“你...”苍尔可能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一时间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怎么了?”景墨笑着问。
“你这种奸佞小人,居然好意思跟在云泉身边。”苍尔脸色发青,口不择言。
“我怎么就成奸佞小人了?”听到这话,景墨也没生气,脸上依旧笑嘻嘻没个正形。
他用余光扫过萧云泉,继续笑道:“再说,能不能跟在萧寂身边,也不是你说得算。他愿意让我跟,我又愿意跟,与你何干?”
苍尔自知说不过他,放过他又心有不甘,一气之下召出悠露,作势便刺。
景墨连忙往萧云泉身后躲,边躲边喊:“哎哎哎,吵架就吵架,我们吵得好好的,动什么手。”
萧云泉眸色渐冷,抬手挡在景墨身前,声音加重几分:“苍明朗,住手。”
苍尔对上那双冷淡眸子,心下一惊,恢复几份理智,意识到一言不合随意出手,有悖一家少主风范。
他看看萧云泉,气鼓鼓收回悠露,在萧云泉目光攻势下,不情不愿对着景墨拜拜:“得罪了。”
然后他也不等景墨开口,哀怨地看萧云泉一眼,转身跑了。
景墨歪着脑袋,看着萧云泉修长背影,用肯定语气问:“他生气了吗?不过,他还真听你的话啊。”
“苍尔的话,别放在心上。”萧云泉回身,也看向他。
景墨不自在地别过头,看眼苍尔消失的方向,突然换个话题:“不过你们,一个叫凝光,一个叫悠露,还真是...”
昭然若揭。
“真是什么?”萧云泉问。
“没什么没什么。”景墨摆摆手,又把话题换回去,“话说这苍家少主,为何这么听你的话?”
萧云泉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是实话实说:“他是我表弟。”
这答案完全出乎景墨预料,他惊讶地瞪圆眼睛,下意识反问:“什么?”
“表弟。”萧云泉指指苍尔消失方向,又指指自己:“表兄。”
景墨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嘻嘻胡诌:“哦哦哦,明白了。长兄为父,表兄可能也算半个爹?”
萧云泉瞪他一眼,扭头走了。
头天晚上不欢而散,苍尔倒是完全不记仇,第二天又活蹦乱跳凑到萧云泉身边。
“云泉,不如你多住几天?反正要回春草的是景家,让景轻尘带回去,不就行了?”
萧云泉闻言看向景墨,只见他正蹲在地上,卖力揪着路旁狗尾草。
他摇摇头,让这么个记忆全无的人,独自带回春草赶回景家,恐怕不妥。
苍尔疑惑地问:“为什么啊?他这么大个人,你还怕他走丢吗?”
“怕。”萧云泉说。
苍尔:...
“怕什么?”景墨把狗尾草握在手里,笑着对萧云泉晃晃手。狗尾草随着他动作,轻轻摇摆,毛茸茸倒是十分可爱。
“别玩了,赶路吧。”萧云泉收回目光。
他看向苍尔,嘴角含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日后,代我向苍宗主他们问好。”
苍尔想到自己父母,继而又想到萧云泉父母,他看着萧云泉,欲言又止。
“他想说他很担心你,想和你叙叙旧谈谈心。”景墨看看苍尔别别扭扭的样子,耸耸肩,好心替他开口。
说完,想了想,他扭头盯着苍尔道:“苍少主,我有一句话,的确当讲。”
苍尔扭头看他。
“如若担心一人,与其在原地提心吊胆,不如去寻。”景墨道。
苍尔偷偷看着萧云泉,随即抿着嘴压低声音:“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何尝不想,可是,父母不在山上,我如何走得开。何况,我灵力...又帮不上什么忙...”
“苍少主果真以大局为重。”景墨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
不过他随即扬起眉梢,笑道:“换做是我,才不管他家事、国事、天下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去寻。”
苍尔瞪他一眼,又瞄向萧云泉,终究没再说什么。
萧云泉听到下火海三个字,神色微变。他调整情绪,深吸口气看向景墨:“走了。”
苍尔自知留人无望,退后两步,对萧云泉行个大礼:“表哥,一路珍重。”
施完礼,苍尔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又喊住他们:“等等,等等,差点忘了。”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精致袋子,双手递给萧云泉:“这是新养出来的,都还是蛹呢。需要时拿出一只,片刻即可化蝶。”
萧云泉接过小袋子,道过谢,这才真正启程。
景墨跟在萧云泉身边,百无聊赖地了一会儿,突然说:“喂,我爹之前让你叫姑父...这么算下来,我是你表哥?”
萧云泉侧头盯着他。
“啊?我比你小?我是你表弟?”景墨圆圆的眼睛,露出失望神色。
“你母亲虽出自萧家,但与家父并非血亲,你自然算不得表哥。”萧云泉看着景墨微微嘟起的嘴,暗觉好笑。
“我果真比你大啊?”景墨听了这话,又重新笑起来。
萧云泉继续盯着他。
景墨玩心大起,勾住萧云泉肩膀嬉笑道:“俗话说得好,一表三千里。我娘出自萧家,我又比你大,叫一声表哥也不为过吧?来来来,叫一声听听。”
“表哥。”
还真叫?景墨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声音不对。他猛地回头,只见刚刚道过别的苍尔,居然再次跟上来。
看着苍尔越来越近的身影,景墨无奈地撇撇嘴。
苍尔跑到两人身前,举起手。景墨这才看见,他手上居然有只小小的蝴蝶,蝴蝶半透明翅膀上,稍稍泛着竹青色。
“传信蝶?”萧云泉问。
苍尔点头扬手,蝴蝶盘旋而起,周身逐渐泛起淡绿色光芒,光芒缠绕汇聚,最终凝聚成一句话。
水泽有异,速寻云泉。
萧云泉看到这几个字,面色凝重。
“云泉,你也别太担心。我父母和姐姐如今都在临川,哪怕真有异常,也能抵御一阵。”苍尔收起手,蝴蝶连同那段话一同消失。
随即他皱眉思量片刻,迟疑道:“不过,我娘不是萧氏嫡传,要不,你还是即刻启程赶回临川?”
萧云泉看着景墨,摇摇头。
景墨并不清楚水泽有异,是指什么,但是速寻云泉他懂。
这明显是要萧云泉马上赶回去,如今回春草已经拿到,萧云泉答应景家的事,基本完成。如果他说就此别过,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是一想到萧云泉灵力不行,还爱管闲事,景墨瞬间否决掉各回各家的念头。
“先去聚龙山。”
“我跟你回临川水泽。”
两人异口同声。
苍尔:...
返回聚龙山路途还算顺利,为赶路,两人并没进林山镇,萧云泉自然也没取遗落的乾坤袋。景墨有点替他可惜,不过一想到当铺博古架,他再次释然。
景图南拿到回春草,对着萧云泉百般感谢,说是一定要设宴款待。
萧云泉记挂水泽异动,不愿耽搁,他当即辞别景图南,起身下山。
景坪从议事厅出来,意外碰到守在门口的景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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