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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到站,陆聿扬远远看到大学门口停了好几辆警车,警戒线拉得很长,校门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记者,烈日当空,人挤人也不知道热。他下了车,一手撑起折叠伞,一手插兜,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一名站得笔直的小警官面前,出示自己的警员证:“我是PIO的陆聿扬。”
小警官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他的工作证,才犹豫地拉开警戒线放他过去。
“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陆聿扬向迎面走来的李益抬了抬眉毛。
李益干笑了两声,摇摇头,坏人说不上,就是看着不那么正经。
“肤浅。”天生一副痞子相的陆聿扬哼哼了一声,“案发现场在哪儿?”
“靠近宿舍后门的一条小路。”
陆聿扬摸出根香烟叼在嘴里:“没有摄像头?”
“有,但毕竟是老校了……”
陆聿扬嚼着烟尾巴一脸遗憾地点头:“嗯,坏得真不凑巧。”
“我宁可它坏了。”李益苦笑,“前段时间刚换了新的,高清得丧心病狂。”
陆聿扬脚步一顿,听出了李益话里的意思,看来摄像头拍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不得了到他们足以断定犯罪者不在他们能力范围内,怪不得会主动把这起连环杀人案移交PIO这个他们曾经公认的“吃白饭”部门。
经过尧城大学教学楼的时候,看到了一群扛着摄像机等设备的人,不可能是记者,看过去也都不像是大学生,陆聿扬正疑惑着,李益适时解释道:“那是剧组人员,姚歌后要出新单曲,好像是关于大学师生间朦胧爱情的,MV拍摄点就选了这儿,男主角还是大名鼎鼎的徐影帝呢!”
“嗬,够呛。”陆聿扬点燃香烟,眯了眯眼。
“是呛,一大早来拍摄结果出了这倒霉事,可更呛的是第一目击者正是徐影帝和他的助理,那助理看到尸体后吐了足有五分钟,然后就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呢。”
陆聿扬顺口问道:“徐青初呢?”
“没事儿人似的在案发现场打转呢。”李益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佩服。
这种时候,堂堂影帝居然还有在尸体旁打转的闲情逸致?这算不算特殊癖好?
陆聿扬心下好笑,跟着李益刚转过学生宿舍的拐角,一股浓烈的臭味窜入鼻腔,那是尸体在高温天气下快速腐烂发出的酸腐味,混杂血腥味,嗅觉冲击过强,李益当场白了脸,没能撑到尸体旁就吐了。
陆聿扬皱了皱眉,一眼便见一具脖子以下被剥了皮、血淋淋的尸体侧着脸保持跪趴姿势倒在不远处,尸体被开膛破肚,溅出的血在破旧的矮墙上染上了鲜艳的血花。挖出的内脏堆在墙角的衣物上,眼珠子被利器生生挖去,双眼的位置只剩两个血窟窿,眼眶流出的血痕凝固在脸上,眼珠用一条黑线穿过,挂在一根长长的钢筋上,而钢筋的另一端,则从尸体后/庭插入,在鼻子穿出,像极了烧烤摊上的牛蛙,就差涂层油撒点孜然搁烧烤架上旋转了。
嘶~真疼!
陆聿扬默默转开视线,当看到一袭长衫、拿着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站在尸体三步远像是来散步的徐青初时,陆聿扬瞬间就明白李益的一脸佩服来自何方了,除去忍受令人作呕的气味,能面不改色地和挂在钢筋上的两眼珠子对视的男人,精神境界绝不是一般变态能达到的。
陆聿扬撑着伞走近,向对着两眼珠子若有所思的男人伸出另一只手:“你好,我是本次案件的负责人,陆聿扬。”
“姓陆的?”徐青初喃喃自语似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三秒,才握住了他的手,一触即离,“你好,我是徐青初。”
徐青初抬手的瞬间,陆聿扬隐约闻到了一阵极淡的檀香味,但他的注意力却被徐青初右手大拇指接近手背位置一道半指长的符咒纹身吸引了,“这纹身挺特别的,辟邪?”
徐青初收回手,淡淡地应道:“嗯。”
娱乐圈里不少人信这些,陆聿扬没多想,见徐青初的视线又回到尸体上,就收了伞,戴上手套在尸体上小心翼翼地翻看起来。
不得不说,大妈们的“消息通”当得也没那么一文不值,真真假假炖锅大杂烩端出去,总有那么几句说到点儿上,死者确实是被勒死的,不过脖子上的勒痕看着有些诡异,一指宽,不是布条,也不是绳索,很像是用有韧性的细丝揉成一把死死勒住留下的。
有韧性的细丝……
“头发。”
“头发!”
徐青初和李益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淡如水,后者喘如牛。
“头发?”陆聿扬顺着徐青初的视线看向被吊在钢筋上的眼珠子,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穿过眼珠子的黑线居然是十来根头发编成的!
李益捏着鼻子走过来:“陆处长,我还是先带你去看看录像吧,作案过程一目了然。”
第5章
“死者名叫‘张顺’,二十五岁,高中学历,尧城本地人,在大学城一家理发店当学徒,人品不怎么样,好色还话多,平常喜欢吹牛,什么都吹,甚至把自己以前上过兄弟女人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很遭人嫌。”李益是临时被派来协助陆聿扬处理案件的,收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解了受害人的相关信息,趁着去监控室的几分钟,向陆聿扬作了简要说明。
陆聿扬点点头:“案发时监控室有人吗?”
“有,之前出了两起命案,校方安排了保安轮岗守夜,不过那保安被吓得心脏病突发当场倒下了,别说是救人,报警都没空,好在轮班的人来得早,慌忙送医院去了,这就导致尸体今早才被发现。”
陆聿扬听着,想起什么,脚步一停,拿下嘴里的烟在便携式烟灰缸里摁灭,丢进垃圾桶里,“前两位受害人是在哪儿被发现的?怎么死的?”
前两起案件李益也一直在关注,他翻了翻手上的小本子,快速说道:“前两名受害人是在宿舍后门出去的那片小树林里被发现的,也都是勒死的。不过尸体的惨状不尽相同,第一位死者被割了舌头吊在树上,第二位嘴里塞着自己的生殖器,团成一团塞在那边废弃篮球场的篮球框里。”
“这么狠,不是深仇大恨说不过去。”陆聿扬不知从哪里摸出根棒棒糖拆了包装纸塞嘴里含着,“这三人什么关系?”
李益一愣:“啊?”
陆聿扬“咔吱咔吱”把嘴里的糖咬碎,深沉的视线远远看向被抬走的尸体:“就算是恶鬼,通常也不会乱杀人,它们和人不同,出来多半是寻仇,勒死、虐杀,连着三个,他们不一定无辜。”
“我让人去查。”说着,李益连忙拿出手机吩咐下去。
尧城大学的摄像头似乎刚换新不久,拍摄下来的画面清晰度高得令人胆战心惊。
案发时间是凌晨两点,昏暗的路灯下,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跑进监控画面,脚步漂浮,明显喝多了,浓浓雾气中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身形和衣着足以断定,此人正是张顺。
只见张顺跑到画面中心时忽然跌倒在地,脸朝下狠狠在地上滑出半米远,他撑起身体在地上喘了足有十秒钟,并没有爬起来再跑,看样子是跑不动了,他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对方靠近蓄力与之一搏。
“来了。”李益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张顺身下的影子突然向后拉长疯狂扭作一团,像是一团剧烈燃烧的黑焰,下一秒猛地分裂出一个人形黑影,那黑影身姿曼妙,张扬着少女独有的玲珑有致,它就站在张顺身后,一点点弯下腰,长长的黑发在张顺抬脸的瞬间包住了他的头,其中一缕爬上他的脖子,紧紧缠住。
看不见张顺的表情,他的四肢剧烈挣扎起来,两手徒劳地拉扯着缠在脖子上的黑发,双膝在地上用力支起,试图站起来反抗,然而不过短短数十秒时间,他的双手就无力地垂到了地上。
可对方没有放开张顺的脖子,他上身被迫直立着,两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双膝跪地,像是一具提线木偶,在浓雾中越发诡异。
死亡,才是第一步。
看到这里,李益的手机响了,他向陆聿扬指指屏幕,示意他做好心理准备,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陆聿扬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身旁的徐青初,这人很自然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监控室,一言不发地盯着监控屏幕,存在感并不强,但就是让人特别在意。
按规矩,徐青初应该被“请”出去,但一对上他那双眼睛,陆聿扬那些个客套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转而想到他看尸体时那专注得过分的视线,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白瞎了一张好皮囊,怎么就是这么个变态呢?
不过,这个眼神和他在各灵异直播间注意到的某位很像,似是寒星,遥不可及却惹人心动。
“陆警官。”
徐青初清冽的嗓音在寂静的监控室内响起,陆聿扬眼也没眨,自以为光明正大地继续盯着他看:“嗯,我在。”
徐青初侧过脸扫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提醒道:“它动手了。”
陆聿扬微微一笑,视线回到屏幕上。
雾,散了些,画面更加清晰了。
张顺仍保持着直身跪地的姿势,那黑影自他身后伸出一双惨白的手,锋利的指甲在他胸膛直线划过,至上而下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紧接着,双手指甲嵌入皮肤,向两侧拉开,连着衣服一点点剥下张顺上身的皮,看起来就像是……给他脱下了一件薄外套……
剥完皮后摘除内脏,张顺终于被放开,颓然倒地,浑身血淋淋的,黑影仍没放过他,一根钢筋自下而上捅进他的身体,因窒息而胀大的眼珠也在最后一刻被挖了下来……
李益进门时正好看到陆聿扬把画面放大,胃部狠狠一抽,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忍过一阵反胃,内心苦涩不已,怕是今后都没有勇气直视牛蛙了。
“三名死者确实有关系,高中时期曾是死党。”李益从屏幕上移开视线,对陆聿扬说道,“尧城二中有名的混混小团体,共四人,剩下那个名叫孙涛,前段时间刚从国外回来,就在尧城大学当老师。”
“小混混出国一趟脱胎换骨,受什么刺激了?”陆聿扬眯缝着眼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黑影,隐约辨认出一张模糊的脸,“女朋友?”
李益被陆聿扬的一语中的惊呆了,三两步冲上来,大拇指就差戳他鼻孔里了:“对!就是受了女朋友的刺激!”
“死了?”徐青初忽然出声。
李益看了他一眼,冲陆聿扬直点头:“就死在尧城大学那小树林里,那女生很优秀,获得了尧城大学的保送资格,当年闹得也很大,事情发生后,孙涛是第一嫌疑人,虽然最后洗刷了嫌疑,但案件没破,他在这儿待不下去,他家里人就给他送国外去了,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沉吟片刻,陆聿扬拍拍他的肩:“走吧,会会孙老师。”
***
趁李益打听孙涛宿舍的间隙,陆聿扬转身向跟了自己一路的徐青初痞痞地一笑:“徐影帝,再跟下去我可是会多想的。”
“随你。”
徐青初这张脸太过禁欲,盯久了,是会让人脸红心跳的。
“随我?”陆聿扬低声笑了笑,向徐青初走近一步,凑到他耳边压着嗓子低语,“这难道是徐影帝在默认,对我有兴趣?”
话刚说完,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拍在了他胸膛上,他接住拿起来一看,脸色登时微妙了起来,看徐青初的眼神满是匪夷所思:“这个……真的?”
“嗯。”
陆聿扬眼角一抽,一脸不相信地盯着手中的蓝色小本本,他突然觉得上面楷书体的三个烫金字自己压根不认识。
道……道士证?
翻开小本本,徐青初的一寸证件照落在陆聿扬眼里,简直俊美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以至于陆聿扬完全控制不住颤抖的太阳穴。
“编号可查证。”徐青初一锤敲掉陆聿扬心里最后一颗“我不信”铆钉。
陆聿扬干笑两声:“徐……道长,大隐隐于市,佩服佩服。”
见李益小跑回来,徐青初收回道士证,对满脸错愕的陆聿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清泉般的眼眸在陆聿扬脸上轻飘飘地扫过一眼,像是拿了一把拂尘在他心尖尖扫了一下,无声胜有声地下了一道禁言令,陆警官当场失神。
“403。”李益指了指身后的教师宿舍,“他很少出门,这时候应该在。”
刚说完,徐青初就径直进了宿舍楼,李益忙要跟上去,瞥见陆聿扬还愣着,又返回来拉他,没想到陆聿扬拍开他的手,言简意赅道:“你在这儿等着。”
李益的一个“啊?”还没来得及出口,陆聿扬已经紧跟在徐青初身后跑上了楼梯,他一脸错愕,陆处长这话是不是说错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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