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义本想怒斥急匆匆跑过来的两个宫女，没想到殿下竟然被逗得哈哈大笑，他也不发作了，就只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傻笑，这一鞋子砸得好啊，殿下可是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

长祁笑罢了正拿着那只砸了冯元义脑袋的绣鞋在手上研究，就见一美人走在斜斜的夕阳红下，慢慢走到自己跟前盈盈下拜，婉约有致，满面霞红，哦，原来是那天站着的昭训，好像姓苏来着。

苏荷看到自己一只鞋子飞了出去，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深怕这鞋子不长眼砸到太子殿下，幸好只是砸到了个太监。

苏荷连忙从秋千上下来，往前略走了几步，屈身行礼道：“妾身苏荷，给太子请安。”

原来她叫苏荷啊，长祁看着苏荷身姿柔软丰盈，愈加觉得今日心情真是不错。不过今天倒是凑得不巧，正好还有点事要处理。

长祁将那只绣鞋还给苏荷，苏荷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轻声道谢：“谢谢殿下。”她的声音如若蚊蝇，却又娇软甜美，长祁突然想逗一逗眼前这个美人。

“你的绣鞋的确精美，就是这尺寸有些大了。”

苏荷一时没反应过来，拿着那只绣鞋也没穿上，一只脚就这么穿着白袜踩在草地上，一脸懵逼地看着太子，这是，不喜欢她脚大？

长祁说完，看着傻萌傻萌的苏荷，又是一阵大笑，自顾自地走远了。

苏荷自己弯下腰将绣鞋穿上，她这双绣鞋是特意从家里带来的，绣工精美，鞋尖如菱角上翘，小巧精致。

“主子，咱们成了吗？”莲藕扶着苏荷道。

“成，成了吧？”苏荷不确定道，就看今晚太子殿下会不会到她屋里来了。

清馨苑正屋里。

“嬷嬷，我的脚大吗？”苏荷十分纠结地问道。

常嬷嬷看着苏荷的小脚，怎么也说不上大，但是太子又这么说了，或许太子就是不喜欢吧。

“要不咱们试试？”常嬷嬷不确定地道。

？几双眼睛都疑惑地看着常嬷嬷。

“老奴以前听人说过，前朝时的姑娘为了脚变小，便从小裹脚，将脚裹得小小尖尖的讨人喜欢。”常嬷嬷顿了顿，“主子虽然现在年纪大了，试试也不打紧。”

“那咱们就快点试试吧。”苏荷心急道。

“主子，这裹脚也不是随便裹得，我以前认识一位姐妹会这手艺，我也会不过有些忘了，待我向她打听打听再给主子试试。”

常嬷嬷不想叫人知道主子裹脚的事，毕竟这是前朝的时尚，现在不时新了，且她内心里也极不喜欢裹脚，现下为了主子才不得以提出来。

“好吧，叫小李子上菜吧，可饿死我了。”苏荷暂时歇了心思。

莲藕走出正屋，正好瞧见小李子在和桃子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看那神情似乎十分气愤。

“在说什么呢？主子饿了，怎么还不把饭拿上来。”

莲藕接过食篮，打开盖子：“咦，这盘红烧肉怎么尽是些肥肉？”莲藕奇怪地看着小李子道，现在去膳房拿吃的事都是小李子管的。

小李子年纪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脑袋圆圆的长得又憨厚，平时都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十分讨喜，现在双颊却鼓得像只□□。

不过他只束手说道：“没什么，莲藕姐姐，膳房今日拿到的肉就是肥多瘦少，主子不是要吃晚饭了嘛，快拿进去吧。”

小李子没说，不过跟他一起去的小太监小亮子可气不过了，气呼呼又带着委屈说道：“哼，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就知道欺负咱们，不就是看主子现下不得宠，还说还说……”

“住嘴，小亮子。”桃子一向好说话的，如今却斥道。

“我，我……”小亮子也明白自己脱嘴说了不该说的。

莲藕看向小亮子：“还说了些什么？”

小亮子本就忍不住了，现在莲藕问他，他立马就倒了出来。

原来小李子和小亮子去膳房拿吃食，原本是点了红烧肉的。可是当两人去拿时，那膳房的小太监却不让他拿，说是那盘是给柳涛苑的王承徽的。那他们清馨苑的呢？

那小太监只让他不要拿那盘红烧肉，就不理睬他了。膳房里的其他人也好似忙得很，个个都没空搭理他。

小李子憋着一口气，去往常还算聊得好的一个小太监那赔笑问道：“好哥哥，今日是怎么了，往常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小太监看小李子的模样，叹了口气，将小李子拉到一边才说道：“你们清馨苑的那盘被莲花苑拿走了。”

原来是莲花苑的那位彤奉仪原本点了莲花鱼，可不知怎么就想吃红烧肉了。膳房只备了两盘红烧肉，一盘是给柳涛苑的，一盘是给他们的。

莲花苑那位之前连着两晚承宠，膳房的掌事司膳是抢着巴结呢，直接就做主把他们那盘红烧肉先给了莲花苑来的小宫女。

小李子想着主子今日说了要吃红烧肉，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赔着笑脸塞了银子道：“张公公，再劳累您做一盘吧。”

司膳张宽到底是膳房掌事，平日里都是极瞧不起他们这些小太监的，只对清晖堂的太监宫女巴结着，一碰到他们就是鼻孔朝天。不过如今小李子也没办法，这膳房的事都是司膳太监管着的。

张宽掂量了下手里的份量，这才纡尊降贵般道：“行吧行吧，你也劝劝你家主子，人家莲花苑的彤娘娘是清瘦极了的才吃这红烧肉，这吃下去，可长肉呢。”

小李子心里破口大骂，主子的闲话也是你一个膳房太监说得的，但是面上却什么也不敢露，还得装出一副笑脸伺候着，憋屈极了。

莲藕听到这话，也是气得不行，她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才将饭盒拿进去。走到门前，还深深吸了口气，不能让主子看出来，影响了主子。

莲藕一走进屋子，桃子就对着小亮子骂道：“怎么主子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委屈上了，咱们当下人的，这种气受的还少嘛，你跟我说道说道也就罢了，怎么还说到莲藕姐姐面前去，当心影响了主子。”

小李子也一副及不赞同的模样看着小亮子。

小亮子嘴唇动了动，不服气地说：“我这说的也是实话嘛，要是主子得宠，那老不死的能这么对咱们。”

“你还说。”桃子气道，“当日拿主子赏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苏荷为人大方爽朗，给他们的赏赐也是极多的，他们私下里和其他苑的小宫女小太监比过，就数苏主子给得最多。

“哼，不说就不说。”平时他们苑里，除了莲藕，就是桃子最大。虽然桃子年级小，现在也能近身服侍主子，一般下面宫人不会顶嘴。不过今天他小亮子就是不服气，实话他还不能说了？他看了看正屋通亮的灯火，负气转了头就走了。

“你，你还不服气。”桃子气道。

“算了，他怎么想的，咱们也管不到。”小李子平时笑嘻嘻的脸也套拉下来。

“我就是觉得心寒，咱们主子现在就只是没在殿下面前多露脸而已，又不是失宠了，他至于做出这幅样子嘛。咱们主子多好的人啊，为人大方又和气，对待咱们这些下人也总是笑呵呵的。”

“等着看吧，今晚上殿下就会到咱们院里来的。”桃子气鼓鼓地道。

第10章

“冯元义。”

冯元义一听到殿下叫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走过去。烛光下，殿下面上隐隐带笑，处理政事轻松有余。

冯元义的脚步都格外轻松，他想着今天殿下碰到那苏昭训展颜大笑，回来时心情又特别好，可能今晚上殿下就会去苏昭训那了。

“把盒子里那章拿来。”长祁看也不看地吩咐道。

“是。”

冯元义心里叹道，看殿下今晚这么忙碌，八成还是歇在承德殿了。

清馨苑正屋里，苏荷吃饱了饭正在散步消食，在这方方正正的院里头，绣鞋踏在青石砖上，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到东边，走到那月亮都上了柳梢头，盼望的人儿还没来。

苏荷失望地走回了屋子。桃子看到月光下主子进屋拉得老长背影，心里可难过了，肯定是因为她推得太大力了，才会将主子的绣鞋给推飞了，害得主子没得宠，还被那起子贱人瞧不起……

苏荷刚走到内屋在绣凳上坐下，就见桃子大步走过来，什么也没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对不起主子，都是我不好。”

苏荷一脸疑惑，示意莲藕将桃子扶起来，扶了半天，桃子还是坚决跪在地上，推诿间眼泪还流下来了。苏荷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平时桃子嘴巴说个不停，今天倒是啥也不说了。

“可能桃子是怪她自己没把秋千推好吧。”常嬷嬷虽然没跟着他们一起去，回来倒是听说了主子将绣鞋踢飞的事。

苏荷看向常嬷嬷，一脸钦佩，这常嬷嬷虽然平时不言不语的，倒是说一句是一句，句句话都钉得很准。

“桃子，这怎么能怪你呢，再说虽然殿下没来，不过当时殿下可笑了呢，显然没有怪罪咱们。”苏荷安慰桃子道。

莲藕又将桃子扶起来劝慰了半天，才扶她回到耳房让她先回去休息。

常嬷嬷看着苏荷，今天晚上小李子和小亮子去膳房的事，她也知道，当然她是不会和苏荷说这些的，不过有些事还是早点说，晚了，失了先机可就迟了。

“主子，裹脚的事咱先不急，不过是不是该瘦瘦身了。”常嬷嬷斟酌地说道，她也不敢说得太直接，怕主子听不了劝。

不过这几日处下来，瞧着苏主子是个有上进心也听得进劝的人，因此她才决定提个建议。

苏荷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她觉得自己不胖啊，也没太多赘肉，她这是丰满。

在家时，娘亲爹爹还有哥哥们从来没说过自己胖，特别是娘亲私下里还跟自己说，说自己身材好，绝对不需要节食的。

常嬷嬷似乎看出苏荷心里想什么了，只点了一句：“主子，咱们殿下就是喜欢钟良媛、彤奉仪那样清瘦、苗条、直板的。”

常嬷嬷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了，她内心里其实也觉得苏主子的身姿是恰恰好的，丰盈而不肥胖，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不该有肉的地方也没赘肉，正是最标准的。

只是没办法，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她们在东宫，太子的审美才是标准，太子喜欢清瘦有型的，那么瘦就是东宫的标准。

前朝君王有喜欢极细极细腰肢的，就有人束腰、节食甚至饿死；有君王喜欢小脚的，整个社会就刮起了裹脚这样违背天理的时尚。这是环境的选择，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常嬷嬷见苏荷差不多要被说动了，才主动说道：“主子还记得那位烧辣子鸡的师傅吗？”

顿了顿常嬷嬷又道：“他姓丁，现在就在膳房做事，虽只是打个下手，不过他潜心研究厨艺，又在膳房多年，偶尔主子想要吃点荤的，也可以烧些素荤菜给主子换换口味，只要主子不嫌弃就行。”

苏荷点了点头。

没办法，进东宫都这么久了，她也就见了殿下两面。刚开始殿下不来后院，新进来的侍妾都一个样，反正都没宠，谁也别笑话谁，其他下人也不会看人下菜碟儿。

看看今晚上她点的红烧肉，油腻腻的，满盘子的肥肉里点缀着一两块瘦肉，和最开始那盘子香而不腻的红烧肉简直不是一个种类的，就是喂猪的标准样子。

又想起今天早上早会时，那群女人一唱一和地嘲笑自己胖的样子，简直可恶，他们那种纸板身材才丑呢，就像是全是瘦肉的红烧肉一样一点都不好吃。

不过今晚上吃了几块肥肉，现下嘴里也是有点腻了：“嬷嬷，给我拿个橘子来吧。”

“是。”常嬷嬷躬身道。

第二天一大早苏荷就起床去请安了，莲藕还是拿了块桂花糕来给她垫垫肚子，苏荷手上刚拿起一块，想着现在她要节食减肥的事，又放下了。

“主子，您怎么不吃啊，万一早会时间太长了，可饿了。”莲藕奇怪道，平日里即便她忘了给主子拿小事，主子还会提醒她呢，今天可是怎么了。

“哦，我决定要节食减肥了。莲藕，以后你可记住了，不仅不能够给主子我拿小食，还得记着提醒我不要让我随便吃小食。”

莲藕听了第一反应还是高兴的，在她看来主子只要瘦下来，妥妥的是东宫第一美人，当然现在也是，只是现在不太受太子喜欢。可是马上她就不高兴了，主子怎么可能随便就自己决定要节食了呢，可是主子却没跟自己说。

昨晚上自己扶着桃子回了耳房后，又劝了桃子许久，回到内屋时主子也没说什么，就歇下了。肯定是自己离开那段时间常嬷嬷跟主子说了什么才让主子决定减肥的。常嬷嬷背着自己讨好主子，主子也不跟自己商量，主子就这么信任常嬷嬷，连自己都比不过吗……

“莲藕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上来。”苏荷回头一看，一向机灵的莲藕还楞在原地。

莲藕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情绪，连忙跟上。

早会回来后，苏荷就点了碗冬瓜粳米粥，一碗下肚，肚子还是空空的，往常她还得再吃四五个小笼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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