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玥松了一口气,她忙向厨房走:“我去给薛公子做些晚食去。”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薛琢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底没能说出来。
陈玥走到厨房才发觉今天的薛琢格外沉默,虽说他平时也很沉默,但今天和以往还是有些不一样。
她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出去。
厨房里还有些今天做辣子鸡丁剩下的鸡肉,陈玥想了想,将这些鸡肉剁成块,用调料腌起来,打算做个她以前常吃的黄焖鸡。
将需要的辣椒、姜片、香蕈等需要的调料配菜切好后,陈玥把新拿到的辣椒放到锅里炒一会,有些遗憾这些辣椒不是新鲜的,若是新鲜的,到时候才更好吃。
等黄焖鸡上桌后,将小米椒裹在鸡肉或是配菜中一起吃到嘴里,等肉的香味和辣椒的辣在嘴里爆开,融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美味。
陈玥想到以前吃黄焖鸡的方法,不由得对着黄焖鸡怀念起来。
锅里的辣椒与姜片的香气慢慢炒出来,陈玥往锅里加上腌好的鸡块,放上水和清酱,再加上提鲜的冰糖和必不可少的盐,将切好的香蕈放到锅里,盖上了砂锅的盖子。
灶里的火慢慢烧着,一刻钟后,黄焖鸡特有的香气从砂锅中钻出来,冲到陈玥的鼻子里。
等锅里的鸡肉快要熟的时候,她将一些嫩生生的青菜放到锅里,稍稍煮了片刻,香喷喷的黄焖鸡便可出锅了。
味道虽然与陈玥曾经吃过的有些区别,但并不影响黄焖鸡的美味程度。
她盛出一碗白花花的米饭,同砂锅里的黄焖鸡一起放到托盘上,端出了厨房。
薛琢安静地站在食肆的窗前,对着窗外的一棵垂柳出神。
陈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垂柳上有个小小的鸟巢,两只燕子在喂养鸟巢里的雏燕。
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这一幕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凄清。
锅里的香气慢慢溢出,将陈玥的思维拉了回来。
她把黄焖鸡放到桌上,心想,今天的薛公子有什么心事呢?
但她并没有问,只是轻声道:“薛公子久等了,来用些饭罢。”
薛琢听到动静便回过神来了,食肆里碗碟相撞的声音带给了一些温暖,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看着桌旁摆弄碗碟的陈玥,他心里涌起片刻的复杂。
但他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回了桌旁。
陈玥看得出他有心事,也不去问,只将饭菜推到他面前,把筷子递给他。
两个人默契的跳过了刚刚的场景。
一时间食肆里有些寂静,只有砂锅里的黄焖鸡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白烟。
香气慢慢进入到薛琢的鼻腔当中,勾出了他的馋虫。
他将砂锅的盖子掀开,锅里装着黄澄澄的鸡肉,还夹杂着嫩生生的青菜与香蕈,不知道还加了些什么,里面竟然带着一点红色,看上去叫人胃口大开。
陈玥催促他道:“锅里放了辣,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所以只有一点,快尝尝。”
锅里的汤汁像是在火上一样沸腾着,显然温度还很高。
但这并不能阻挡薛琢的脚步。
他没有把陈玥说的“辣”放在心上,他又不是没有尝过辣,能辣到哪去。
他夹起一块鸡肉放到嘴里,因为提前腌制过,又在汤汁中浸泡了不少时间,里面的鸡肉充满了汤汁的味道,并不寡淡,果然和闻上去一样好吃。
就是有点烫,他想。
锅里的香蕈在汤汁的熬煮下带上了深褐色,这些切成片的香蕈极好入味,比锅里的鸡肉味道更浓郁一些,还带着香蕈特有的鲜味。
一碗米饭渐渐见了底,薛琢满意地咂咂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称赞道:“陈姑娘家的东西愈发好吃了。”
“只不过,”他有些疑惑,“这黄焖鸡里的辣并不像是胡椒或是茱萸,陈姑娘是用什么调出的这种味道?”
陈玥略带着得意的笑容:“薛公子这就不知道了吧,这里面放的不是胡椒,也不是茱萸,是一种叫做辣椒的东西。”
“喏,就是那个红色的。”
这下倒不用再问锅里红色的是什么了,薛琢惊叹道:“竟还有这种奇物,我竟从未见过。”
陈玥更加得意了:“这可是我特意找来的,据说是来做生意的洋人留下来的呢。”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像是找到了宝藏的孩子,见人便想炫耀一番。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薛琢内心十分纠结。
到底要不要现在说呢?还是直接将她失忆前的事情讲给她听?
兴奋的陈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面前的薛琢突然沉默了,他微微拧着眉,手边的水再没动过。
陈玥也沉默下来,轻声问道:“薛公子有心事?”
薛琢回过神来,神色挣扎,片刻后,他喝了口水,缓缓说道:“我的事情办完了,明天便要离开雾灵镇了。”
陈玥脸上的表情消失了,时间长了,她都要忘了,薛公子并不是雾灵镇的人,离开也是正常的。
忽略心里的不自在,她抬起头:“明天就走吗?”
“薛公子若提前说,我还能为你准备些干粮。”她的声音低落。
食肆里安静的落针可闻,陈玥想起最要紧的事情:“那这家食肆的银子怎么办?我还没有这么多银钱。”
说道这件事情,陈玥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若是他走了,食肆怎么办?
她声音听上慌里慌张,好像生怕他说要收回去似的。
薛琢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留给你,正巧留在我这里没什么用处。”
陈玥本应该松一口气,但听他这样说,却没有轻松的感觉,仿佛心上压着块石头,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但这种情绪刚出来的时候便被陈玥压了下去,她声音沉稳:“无功不受禄,薛公子若是愿意,今天我先付一部分,剩余的,等攒够了我亲自给你送去。”
她说着起身去了柜台,将匣子里装着的银子一一取出来。
说是银子,其实铜钱更多。
她将所有的银钱一股脑的倒出来,匣子里的钱哗哗的响,陈玥数出一部分需要的本钱,将剩下的装起来放到了薛琢面前。
薛琢沉默的看着她整理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碎银子,很想告诉她不用了,但想起刚刚陈玥坚决的脸色,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食肆里只剩下碎银和铜钱相撞的声音,看着面前的匣子,陈玥后知后觉的为她即将失去的银子感到一丝不舍。
她皱着眉,这才想起来她几乎对薛琢一无所知。
整了整思绪,陈玥问道:“薛公子还没有说过家住哪里,为了方便,还是给我留个住址罢。”
薛琢站起身,将桌上的匣子推回去,回道:“陈姑娘若是想继续在这将食肆开下去,便先将这些钱收回去罢。”
他不再停留,边走边说道:“若想付我银子,陈姑娘不如早些将陈家食肆开到盛安去。”
毕竟盛安没有这么和他口味的食肆,若是陈家食肆开到盛安,他一定会去捧场的。
至于那件事情,薛琢思来想去,还是不打算将以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反正都是假的,告诉了她也是平添忧愁,既然她失忆了,便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好了。
“至于这家食肆,便当作是给你的补偿了。”
不管陈玥僵住的神色,薛琢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陈玥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她不过是照常付银子而已,怎么说走便走了?还说什么“补偿”,他又没亏欠她,补偿什么?
她用了这家食肆,银子还没付清,要补偿也应该是她补偿给他才对。
当真是奇奇怪怪的。
她不再多想,只将心里的怪异感受当做是没有付清银子的愧疚心理。
她不再想这件事,反正现在银子是付不出去了,既然如此,还是好好做生意最重要。
大不了到时候把银子交给陈塘,让他代为转交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还有一更。
☆、松鼠鳜鱼
第二天一大早,陈玥便去了陈府,本想找薛琢道个别,不想她去的晚了,薛琢一早就离开了雾灵镇。
陈玥失望的回到双茶坊。
顾清荷趴在食肆的桌子上,见陈玥终于回来了,她站起来兴奋地问道:“陈姐姐,我们开门吗?”
陈玥将情绪收拾好,想到昨天晚上她的样子,打趣道:“不觉得累了?”
“不累不累,”她三两步走到陈玥身边,眼睛亮晶晶,“陈姐姐,今天我们还吃辣子鸡丁吗?”
陈玥沉吟片刻,回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到早市上逛逛,准备些食材。
她溜达着往附近的早市走,没多久便看到街上的人隐隐多起来。
时间虽然还早,但因为夏天天亮得早,早市上的百姓来的也早,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少了。
她边走边瞧,寻思着要买些什么回去。
前面有一家卖胡饼的,饼和芝麻的香气扑面而来,陈玥的肚子配合的叫几声。
幸好周围没人注意到,她摸了摸肚子,买了两个胡饼。
胡饼没什么包装,陈玥一手拿着,十分不方便。
她尝了一口,饼香脆可口,表面上一层薄薄的芝麻,增加了病的香气,倒也十分不错。
吃完饼的陈玥力气也大了,心情也好了。
旁边有家卖鱼的,卖的鱼活蹦乱跳,陈玥走近一看,这又大又肥的,可不是昨天才用过的鳜鱼!
陈玥想起松鼠鳜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找卖鱼的小哥称了几条鱼,装好了放到筐子里。
时间差不多了,陈玥买了个胡饼在手里往回走。
食肆里的顾清荷见到的,便是一手拿着胡饼,一手提着竹筐的陈玥。
她上前将竹筐接过来,手上一沉,顾清荷用力提住,问道:“陈姐姐这是买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陈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边回她:“我看早市上的鱼肥的很,便买了两条,今天做个新菜。”
顾清荷并不是很感兴趣,她还是对昨天的辣子鸡丁念念不忘。
早知道她心心念念着厨房里的辣椒,把胡饼递给她:“先吃着,今天做松鼠鳜鱼,要是有泡椒就好了,咱们还能做个剁椒鱼头。”
蔫蔫的顾清荷提起了些兴趣,接过胡饼咬了一口。
胡饼“咔嚓”一声,掉了一地饼渣和碎芝麻,但这无损它的香。
她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回了厨房。
唐遂安早上起了身便念着昨天吃到的辣子鸡丁,特殊的辣让他对这种味道难以忘怀,等天刚亮,他便准时出现在了陈家食肆。
正巧,门外遇见了昨天的李公子,唐遂安甩甩袖子,大步走进了食肆。
李公子才不管他的表情多么难看,大步流星的也进了食肆。
陈玥一抬头就见昨天的两位客人又来了,年纪比较大的客人坐在一旁,对着旁边的另一位客人吹胡子瞪眼。
见着陈玥,唐遂安先开了口:“来一份辣子鸡丁。”
说罢他特意看向隔壁桌的李公子,李公子自然不甘示弱,立刻也要了一份。
陈玥不好意思地上前,摆出营业的灿烂笑容:“不好意思,今天没有辣子鸡丁,不过有新出的松鼠鳜鱼,两位要不要尝尝?”
唐遂安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甘落后,同时道:“那就来一份松鼠鳜鱼!”
李公子坐在桌前,“哼”了一声,嘲讽道:“唐掌柜真是清闲得很,莫不是第一楼没生意了?”
唐遂安当了许多年的掌柜,根本不在怕的:“李公子来得这么早,莫不是馋得睡不着了?”
李公子涨红了脸,“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唐遂安赢得了这场“战争”,美滋滋地坐在座位上喝起茶来。
甘甜的绿茶中带着梅花的清香,正是一壶常见的龙井梅花茶,这里的茶当然没有第一楼的好喝,但与平常喝到的茶相比,梅花的香气更浓郁一点。
唐遂安喝了一口不再动了,茶虽然好喝,也要留着肚子吃东西才行。
“您的松鼠鳜鱼。”
桌上的松鼠鳜鱼挂着橘红色的酱汁,鱼的身体被炸的微微弯曲,像是松鼠一般,果然应该叫做“松鼠”鳜鱼。
他夹下一块鱼肉,鱼肉的外面裹着一层酸酸甜甜的酱汁,外皮像是炸过了,十分酥脆,一口咬下去,便能感到鱼的外酥里嫩。
他将酱汁和米饭掺在一起,下筷子的速度越发快了。
一条鱼逐渐消失,唐遂安满足的眯了眯眼,将最后一口鱼放到嘴里。
他偷偷摸摸地揉揉肚子,觉得吃得有点多了。
然而松鼠鳜鱼虽然好吃,却不及辣子鸡丁对他的吸引力大,他叫住陈玥:“陈掌柜,辣子鸡丁什么时候才能再有?”
陈玥没想到辣子鸡丁会这么受欢迎,然而辣椒是要留着慢慢用的,何况本来也不多,还要留出种子。
她对唐遂安解释道:“这几天暂时不会再有辣子鸡丁了,剩下的辣椒要留种的,您想吃,还要等新的辣椒熟了才可以。”
唐遂安有些失望,又被陈玥话里的“留种”吸引了注意力,但又不好意思仔细问,他点点头走了。
食肆里的客人与昨天相比,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概是昨天的辣子鸡丁将陈家食肆的名声打了出去,今天的客人尤其多。
陈玥一早上仿佛又回到了在西街开食肆的时光,忙得团团转。
不过今天忙随忙,收获也颇丰,这一天赚了西街四天才能赚到的钱,这还不算那些“小费”。
陈玥数着赚的银子,心里美滋滋。
外面阳光正好,外面不知道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陈玥没放在心上,等她晚上出去的时候,才看到庞家的铺子被封了。
她想起今天中午外面的吵闹声,又想到薛琢当时劝她不要买庞家的铺子,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好奇。
薛公子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难道真的与他有关吗?事情巧到了这种程度,陈玥不得不怀疑薛琢。
但这与她也没有多大关系,她倒没必要深究。
陈玥走在暖风轻拂的雾灵河边,心情像在风中的柳枝一般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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