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倾川听得戴扳指的动作一顿,斜眼看过来:“明瑞县主北惜柔?庆王那个庶女?”
莫安点了点头:“正是。不过据暗卫来报,明瑞县主并未想要沈小姐的性命,而是让那杀手挑断沈小姐的脚筋,让她从此成为废人。只不过那杀手阻止从不留活口,所以才会要杀了沈小姐。”
听得此话,又看了遍信件的北倾川气得将信纸往桌上一拍。
“好大的胆子!”北倾川目中带着怒意,“谋害一品大将军的家眷,此罪已可当诛。”
莫安点了点头:“此罪不小,但如今未遂,只怕不易定罪。庆王十分疼爱这个庶女,其身份地位颇高,若他出面求情,即便是陛下,也会给几分薄面。”
死罪是不可能死罪了,就看殿下想如何处置。
“殿下,此事需如实告知沈小姐吗?”莫安又问。
北倾川沉吟片刻,道:“既是她要查的,便应叫她知道。正好,我也能听听她想如何处置。”
莫安愣了下,他家主子一向说一不二,何时有过这种要先听一下别人意见再做决定的时候?
北倾川说完,将信收好,然后朝房门外迈去。
走的时候又道:“那个杀手组织,不用留了。”
这便是要一锅端了。
莫安在心里给这杀手组织默哀了一秒。
等接到沈歆瑶,在马车上时,北倾川便将那封信递给了沈歆瑶。
“给我的?”沈歆瑶笑着接过信,“咱们都已经见面了,你还给我写信啊。”
北倾川看着沈歆瑶:“不是我写给你的,是小黑的来信。你托他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
欢欢喜喜打开信封的沈歆瑶动作一停,抬眸看向北倾川:“这事儿你知道了啊?”
北倾川轻“嗯”了一声。
沈歆瑶倒是没什么反应,只一边打开信纸,一边道:“我早想到了,他肯定不会瞒你。”
等信纸展开,她便认真看起来。
等看完了,满脸的惊愕:“竟然是明瑞县主?她跟我什么仇什么怨,竟想如此害我?!”
沈歆瑶很是震惊,这种震惊还透着一股子想不通的感觉。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得多恨一个人,才会想着要把对方给弄残了。
“女人之间的恨意,不是一向都来得莫名么?”北倾川倒是像见多了似的。沈歆瑶看了他好几眼后,才忽然记起这家伙是在宫里头长大的。
宫里头的女人,可不就是没事都会有事么?
毕竟各位有着最根本的利益冲突。
可是她与明瑞县主,实在没什么交集。若说是以前因为乔栩风的缘故,可如今乔栩风都已经娶了苏槿儿了,自己也和他再无来往,又有什么好恨的?
“莫非,是上次元宵花灯之事?”沈歆瑶突然记起这茬,“若真是如此,那她也太小家子气了!不过是一盏花灯,竟就想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想到这点,沈歆瑶有些恼意。不说别的,就是那花灯,也是明瑞县主无理取闹想要硬抢,自己不给难道就有错了?
北倾川见沈歆瑶气鼓鼓的,出声道:“这世间便有一些人,从不讲理,他们讲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权势。北惜柔被人宠坏了,不论何时想的都只是自己,你没有让给她花灯,让她觉得折了面子,她便要替自己找回面子,这符合她的想法。”
北倾川的分析听起来很是理智又平静,对于他来说,这种事大约是见怪不怪了。
不知为何,见他能如此,沈歆瑶竟觉得万分心疼。皇子听起来是金尊玉贵的身份,可谁也不知道在宫中时,吃过多少苦。
或许,还不如明瑞县主这样一个王爷府里的庶出小姐过得一半好。
这么想着,沈歆瑶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他。就像是想要给他很多很多的温暖似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爱意。
北倾川抬手将她揽住,嘴里道:“如今你既已知晓是她,你想如何处置此事?”
不知是不是怕沈歆瑶在自己面前说这事儿会有心理负担,北倾川又道:“暗杀朝廷一品官员的家眷,若事成,其罪可诛。若事未成,也当用判重刑。你若心中无定数,可交由我来替你处置。”
北倾川看着沈歆瑶的眼睛:“若你不想她再出现在这世间,我也能替你达成。”
沈歆瑶见北倾川神情认真,她顿时明白,北倾川并不是在说什么空话,也不是哄她开心,而是认真的。
若自己想要明瑞县主的命,他便会替她取来。
沈歆瑶靠在北倾川怀里,道:“她雇人害我,若我死了,她便是杀人凶手,若我没死,她也是杀人未遂。我虽愤怒,但却不想要她的命。”
这番话沈歆瑶说得极为认真。
“她要做一个杀人犯,可我不想为了报复她,也变成杀人犯。况且,杀了她又有何意义?杀人不过头点地,一瞬间的痛苦罢了。她不会知道痛,也永远不会有后悔的时刻。”
“那你想怎么做?”北倾川听着,沈歆瑶似是有了主意。
沈歆瑶从北倾川怀里起身,看着他道:“我要让她嫁人。”
北倾川:“?”
“如今她所倚仗的不过是庆王府的权势。在京中,庆王地位极高,一般无人敢得罪,也自然会给明瑞县主几分薄面,便惯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沈歆瑶分析着,神色看起来却很平静,“若她离了京中,离得远远的,庆王无法及时伸手够着的地方,她还能如此嚣张吗?”
“最好是去那种又远,家中规矩又严,家中之人又都恪守规矩叫人挑不出错的人家。明瑞县主一向任性妄为,因着庆王宠爱连律法都不放在眼中。若是嫁去了那样的人家,岂不是天天苦不堪言?”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能忍,过一辈子定是难受不已。
北倾川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在他看来,还能让她嫁人生活,听起来倒不像是惩罚。
沈歆瑶见北倾川的模样,就知这男人是没有明白的。
于是道:“这肆意惯了的人,你要将她拘束起来,无异于让她坐牢。若她反抗,自有严厉的家规来罚她。若她不反抗,内心定是十分煎熬。就算她向命运低了头,愿意安安分分过一辈子,那么她这辈子也再也翻不出水花来。”
要知道,有些家族的家规,虽不会要人性命,可却是比普通的律法还要严苛。
“等再过个十年看她,她便失去了如今的光彩,变成了一个束缚在规矩中的木偶。便再也不是如今的明瑞县主了。”
马车外,正赶着马车的莫安听得这番解释,不由打了个冷颤。
都说最毒妇人心,如今他觉得这话没错。
这沈小姐的方法听起来是留了明瑞县主一命,还让她成婚有个归宿。可事实上,这就是让明瑞县主坐一辈子的牢啊!
以明瑞县主的性子,若真的被这样管制起来,那她心理上受到的痛苦,比杀了她还要重。
北倾川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他看着沈歆瑶,道:“你这招,便是要她坐一辈子的牢了。”
沈歆瑶面不改色,也没有回答。
见她这样,北倾川勾了勾嘴角,又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下巴隔在她头顶上,道:“还以为你要心软放过她了。”
“哼,我又不是圣母,她要害我性命,凭什么能什么代价都没有?”沈歆瑶噘着嘴哼了一声,“我就是要她这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这辈子再也不敢害人。”
说完,她又似撒娇似的在北倾川怀里蹭了蹭,道:“六殿下,这件事你会帮我的,对吧?”
北倾川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痒,就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挠似的。
随后沈歆瑶靠在他胸前的耳朵,便听到似乎从胸腔里发出的一声“嗯”。
门外莫安和阿晚对视一眼,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对明瑞县主的默哀。
莫安心中清楚,此事自家主子既然应下,便定要完成了。
等到了林府,因沈歆瑶前一天便遣人去林府递过拜帖,门口便一直有陆栀寻身边伺候的人候着。
只是没想到,沈歆瑶下来后,竟还有一位俊朗的男子一同下车。
迎接之人见着这情况,不由心中有些些许猜测,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带着两人去了待客的偏厅,而不是直接领去陆栀寻的屋子。
不一会儿,陆栀寻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一进屋,见着椅子上坐着的北倾川,心里头就直犯嘀咕。不知她这京中来的表妹,带来这人,是要做什么。
沈歆瑶一见陆栀寻,连忙迎了上去,挨着她小声道:“寻姐姐,你且先叫人下去。”
陆栀寻一听,心里头的困惑更甚,却没有犹豫,挥手就将人都遣了下去。
“瑶瑶,这位是……”陆栀寻看着北倾川。
沈歆瑶确认过北倾川的眼神后,对陆栀寻道:“寻姐姐,这位是六皇子。”
陆栀寻一听,先是在原地愣住,随后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北倾川行了个大礼。
北倾川倒也受着,只伸手虚扶了一把。
“不知六皇子前来,有失远迎。”陆栀寻嘴上连忙告罪,心里头却闪过无数的揣测。
这六皇子是陛下钦派的前来查自家爹爹失踪一案的,应该在余州城才对,怎的会来这阳州城?
再用余光瞧自家表妹,却见表妹一双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北倾川,毫不避讳。
这会儿,沈歆瑶连忙扶着陆栀寻,道:“是我没说,不是寻姐姐怠慢。因着六殿下的身份和公务在身,我不敢提前透了消息。”
陆栀寻的手握住沈歆瑶的手,抓紧了些,面上却和平常无异。
等到转身走向椅子坐下时,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让自己心情平缓下来。
“不知六殿下今日前来,是为何事?”陆栀寻问道。
沈歆瑶看了眼北倾川,替他说道:“寻姐姐,六殿下想要见姐夫一面。”
“见我夫君?”陆栀寻很是诧异,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为何事?”
沈歆瑶一听,便记起江氏嘱咐过的话,于是还没等北倾川开口,就自己先说道:“六殿下定是有要紧事要跟姐夫了解,这些事儿不是咱们管得上的。倒不如,让人叫姐夫前来?”
说完,沈歆瑶连忙朝陆栀寻使了使眼色。
陆栀寻心中的好奇这会儿吞进了肚子里,开口道:“若六殿下不嫌弃,便去夫君的书房可好?”
书房空间较为私密,而且是林家嫡次子的书房,平时也没什么别的人经过。
北倾川来此的目的便只有见林家次子,至于是在哪儿见,他并不在意,自然是同意的。
于是陆栀寻连忙遣人去通知夫君前去书房,又亲自领着北倾川往书房走去。
等将人送到时,林二公子也已经在书房候着了。陆栀寻记着沈歆瑶给自己的眼神,于是将人送到后,便不敢多留,赶忙走了。
这会儿沈歆瑶已经被陆栀寻的贴身侍婢带去了陆栀寻的房里,正在房里喝着茶吃着点心等陆栀寻回来。
陆栀寻一进屋,便立即快步走到沈歆瑶跟前,将她手里拿着的点心拿走放置盘中,然后坐在她对面,隔着矮几开口问道:
“快说,你与这六皇子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沈歆瑶试图敷衍过去,还伸手去拿那没吃完的半块点心,结果被陆栀寻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手背发出一声又轻又脆的响声。
“少糊弄我。”陆栀寻看着沈歆瑶,那眼中满是探究,“你与那六皇子若是没事,又怎么你带他找上门来?”
说完,又补充道:“况且你瞧他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眼神?”沈歆瑶不解,“我眼神怎么了?”
陆栀寻瞥了沈歆瑶一眼,随后起身从一旁梳妆台上,拿来一面镜子,递到了沈歆瑶面前。
“你自个儿瞧瞧,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会儿,可你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陆栀寻就像是一个看穿一切的老手,一只手撑在自己下巴处,就这么看着沈歆瑶。
沈歆瑶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乍一看还真觉出些不一样来。
双眸神采飞扬,看起来十分有精气神。
莫非自己刚才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六皇子?沈歆瑶这么想着,再看向陆栀寻时,便有些心虚。
陆栀寻喝了口水,不急不慢道:“六皇子既要你带他来,而不是自己直接登门,便是不打算瞒着我们你们的关系。我是你亲表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得有道理。
沈歆瑶这么听着,便觉得北倾川这个举动很是多余。
她想了想,在陆栀寻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才压低声音道:“寻姐姐,我要是同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陆栀寻瞥了眼,颔了颔首,一副“你说吧,我听着”的酷劲儿。
沈歆瑶便道:“其实我与六皇子,已经有了口头婚约。过年期间,六皇子与我父亲定下的。”
“口头婚约?这是唱哪出?”陆栀寻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婚约便是婚约,哪里还有这种口头婚约?但凡没有下过文书的婚约,都是不作数的。”
沈歆瑶点了点头,见陆栀寻没理解,便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经过同陆栀寻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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