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修罗天之罚(2)_英雄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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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小孩发问,那比什么都管用了,果然艳婷便已安静下来。大掌柜快手快脚,便替华妹装了糕饼,交在她的手里。

伍崇华喜孜孜地怀抱饼儿,回眸望向母亲,笑道:”娘,会钞了。那个杨字拖得长长的,说话时更眨着一双杏眼,尽望大掌柜来瞅,却又是来找麻烦了。

那伍崇华长相像娘亲,性子却如爹爹一般老实,眼看娘亲拿出架子欺侮人家,忙道:”娘,爹爹说咱们不可拖欠百姓银钱,娘要不付现,我便不买了。多少钱啊,掌柜的”大掌柜居然低头算了算,答道:”二十三文,算你个整数,一共五钱。

五钱便是二十文。正所谓四交换一钱,十钱值一两,听得大掌柜说得正经,艳婷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她打开绣金钱囊,捡了片凤纹金叶出来,罗摩什眉头一蹙,心道:”存心找碴,这怎么找得开”凤纹金叶值得二十两银,足可换得八百文,果然大掌柜没这许多零钱,只得垂手不动。艳婷见女儿老是打岔,便望她背后轻轻一推,俨然道:”快过去习画吧。听得学画二字,罗摩什心下醒悟,这才明白艳婷母女为何会在这处陋巷溜达,原来是送女儿习画来着。

那伍崇华听母亲催促自己,登时答应一声,便朝小巷奔了过去。眼看女儿离开,她摇了摇头,转眼又朝糕饼摊瞅来,瞧这个少妇妈妈媚眼横视,定要肆无忌惮了。果然罗摩什心存害怕,赶忙缩到大掌柜背后,不敢稍动。

艳婷一双媚眼上下扫荡,先瞧了瞧罗摩什的光头,又瞧了瞧大掌柜的假面,冷冷便道:”这年头的官儿越来越怪了,明明领着朝廷俸禄,却大白天地不洽公,只装神弄鬼地守在老婆房门口,这儿请教两位,这是什么道理啊”别人怕大掌柜,艳婷却是目指气使,说起话来透着一股辛刺,大掌柜不动声色,一时低头排列糕饼,对这些话置若恍闻。

艳婷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登时弯下身子,眼角瞅着大掌柜,微笑道:”你这张人皮面具做得太紧了,难怪说不出话来。说着说,作势去摘大掌柜的假面,才要动手,猛见大掌柜左手探出,竟已扣住了艳婷的脉门,顺手一拉,更将她扯了过来。

大掌柜左手拉住艳婷,右手自行取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张俊脸。两人隔着推车,四目相投,相距不过寸许,艳婷的笑声终于止歇了。但见她横黛凝眸,桃腮隐隐泛着红,露出难得的正经表情。大掌柜却不急着放手,他撇了陋巷房舍一眼,淡淡问道:”天寒风紧,人家在屋里吃糕习画,多热闹,你怎不一块儿去”

听得此言,艳婷挺起腰来,轻轻挣脱大掌柜的掌握,她拢了拢一头秀发,淡然道:”我一嘛不想学什么画,二嘛”她随手拿起一块梅子糕儿,贴唇香吻,笑道:”更不想给她教。

艳婷本就美丽,此时星眸侧望,撅唇做吻,更显得楚楚动人,罗摩什呆呆窥看她的丽色,却也不禁大为惊叹。艳婷还想再说,忽见罗摩什的光头照亮摊车,望来极为碍眼,她把那块糕儿抛回摊上,换上了冷冰冰的神情,庄容道:”西南传回了战报,你收到了吧”罗摩什一听军国大事,立时抬起头来,眼角悄悄打量动静。为何不拆你怕失望么”

大掌柜笑了笑,摇头道:”哪儿的话,定远从没让我失望过。艳婷微微冷笑,她点了点头,自管低下头去。杨大人说得对啊,我家定远年年上阵打仗,从不曾让你失望,那你杨大学士呢你俩那么好交情,你忍心让他失望么”

眼看艳婷睁着一双慧眼,只在瞅望大掌柜。罗摩什揣摩语气,醒起她话外有话,不免脸色一变,迳自转向墙壁,面壁思过去也。说着戴回了人皮面具,低头排列糕饼,不再多言了。

两人面面相觑,艳婷却是若有所思,她拍落了身上雪花,正要转身离开,忽地想起一事,回首便道:”我儿子又溜出门了,这事与你有关么”大掌柜头也不抬,迳自道:”男儿汉志在天下,我在他那个年纪,早已奔波江湖,四海为家。

言下之意,自是嫌艳婷管得太多,不免掐住了儿子的未来前程。观海云远、观海云远有时想想还真高兴,幸亏你们柳门还有一个秦仲海,不然啊真不知你要坏成什么样了”

魔王血名,万莫提及,但艳婷轻轻松松说来,对朝廷禁令竟是毫不在乎。罗摩什虽如老僧面壁,但这话声还是钻入耳来,他大吃一惊,赶忙掩住了耳孔,来个掩耳盗铃再说。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艳婷终于离去了。罗摩什放落手掌,兀在那儿细细考察民房墙壁,雪花飘下,在他的秃头顶上积了一层薄雪,他也不敢伸手去碰。秘密情妇”是谁,他统通一问三不知,纵使有人过来严刑拷打,他也是张飞家里找岳飞,听都没听过。

正装死蒙混间,忽听脚步又起,摊车旁缓缓走来一名女子,罗摩什心下一惊,以为艳婷又回来了,赶忙撇眼偷看,却见这女子身穿粗布衣裙、头戴斗笠,哪里是姿容娇艳的京城第一美女却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姑,想来是附近的居民回家了。

那村姑怀抱着一只包袱,沿途低头行走,经过巷口处,忽尔停步下来,左看右望,好似在察看住址是否有误。

小年夜午后的小老百姓,过着小小恬静无争的生活,罗摩什一生历经大风大浪,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虽未升天,却已得道,此刻自也不想打扰人家,便低下头去默默念佛。

正在此时,大掌柜却扬起头来,他凝视那名村姑,微笑道:”快过年了,买些糕饼吃吧。

大掌柜出言招呼客人,八成要勾引女子了。果然那村姑迟疑半晌,瞧她打扮朴素简陋,却也不知是否有钱。敢问店家,这儿可是铜锣胡同的”说到此处,低头去看手中纸条,又道:”绿竹巷么”

罗摩什原是浑不在意,陡听这女子的说话,忍不住便咦了一声。温柔细软的嗓音,悠悠淡淡,字正腔圆,怎也不像一个村姑的口音。他见那村姑还能识字,自是心下大疑那大掌柜却似不察,听他笑问道:”是啊,这儿正是绿竹巷,您要找什么人么”大掌柜先前与妻子说话,只因隐瞒身分,便把口音浑了,此刻他不再夹嗓变音,便又回复了一口清脆京腔,听来极为悠扬悦耳。

那村姑却也不以为意,看她斜倚墙边,怔怔朝巷内眺望,幽幽地道:”请问店家,绿竹巷里是否有个书林斋”书林斋便是顾家父女早年开立的书坊,当时为了正统第三案,曾经引得皇帝雷霆震怒,也曾逼得大掌柜左右难为,吃足了苦头。耳听这名女子竟是来访书斋的,罗摩什心下一凛,撇眼便朝村姑望去,反覆打量她的形貌,不知这女子与顾小姐有何渊源。

大掌柜听得来意,微笑便道:”真是不巧,顾小姐已经嫁人了,现下书林斋业已关门,专教孩童们画画儿。她便在那儿,您尽管过去吧。

午后霜雪飘降,远处房舍望来很是温暖,依稀可闻孩童的笑闹声。那村姑叹了口气,摇头道:”不了,远远看看就行。您听过她的事可是她磨卖豆浆、开斋印书的那些往事儿”

”不不是这些”村姑凝视巷内房舍,她垂下斗笠,摇头道:”我听到的

全都是幸福的事儿”大掌柜听得此言,登时抬起头来,静静问道:”您是说,她现下不幸福”

那村姑怔怔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过来瞧瞧”说着说,便要放步离开。正于此时,大掌柜从怀中取出一物,缓缓放在糕饼上,霎时甜糕受力变形,整辆推车更是嘎嘎作响。罗摩什眼里看得明白,那是铁胆,蓝澄澄的铁胆,也是世间第一神剑,号称”擒龙”

陡见这柄天下第一利器,罗摩什不由发起抖来了,一不知大掌柜为何拿出擒龙剑,二不知那村姑究竟是谁,脑海中盘旋回绕,又是”护国天女”、又是”业火魔刀”,说不出的凌乱无绪。那村姑哦了一声,登也驻足下来,回眸朝大掌柜望来。眼见她转头来望,露出了斗笠下的面孔,罗摩什便也趁势窥看。

第一眼看到了嘴唇,她有着端正的樱口,生在雪白小巧的下巴上,这让人觉得她很雍容端正。第二眼看到了她的鼻梁,感觉并不十分高挺,而是淡淡柔和的月满星桥,罗摩什看了一眼,便己猜知她的脾气很好,想必一件小事便能逗得她开怀巧笑,当是天生的温柔性子。

正望间,又听大掌柜笑道:”这位夫人,我长年在这儿摆摊子,和杨夫人一家很熟,您要是怕冒昧打搅她,不如让在下替您安排吧。您认得她的一家,那可太好了那您是否也认得她的她的”大掌柜微笑道:”您是说她的父亲顾尚书我当然认得。听得顾家老主人的大名,那村姑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我也听过顾兵部的事情,只是我想问的是是”她有些迟疑,好似欲言又止,大掌柜含笑催促:”来,尽管告诉我,您还想知道谁的事顾夫人、二姨娘、小红、刘管家”他说了一串名儿,随手提起擒龙剑,微笑道:”还是卢云呢”

陡听”卢云”二字,那村姑不由惊呼一声,霎时仰起脸来,露出那张白雪晶莹的脸蛋。罗摩什见得她的面貌,却也同时发出了一声低呼。

斗笠下的脸庞一点也不像个村妇,她太显眼了,这与她的样貌无关,而是她有种说不出的雍容气质,无须珠宝锦衣来衬,便已让人觉得她出身极高,无论她身穿什么破衣旧裙,无论她身在何处陋巷酒肆,随时能让人们一眼见到她,然后情不自禁地凝视她,却又不敢随意接近她。

总而言之,天上谪仙,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她必然来自兜率天,所以才能身不沾尘、心不萦忧,毫无疑问,她就是大掌柜苦苦等候的”护国天女”

天女现身,罗摩什自是全身大震,见得这名美女的样貌,他已明白大掌柜何以要自己陪同过来,他更也清楚知道,天女确实有一种法力,足以降妖除魔、敉平怒苍。

巷中一片宁静,那村姑却是全身发抖,听她颤声道:”您您说您认得那位卢

卢”

天女语气发抖,想来心情大为激荡,大掌柜含笑接回:”我当然认得他,以前还和他说过话呢。他手握神剑,自推车后缓缓行出,柔声道:”这位姑娘,我猜您一定想知道他的行踪,对不对”斗笠下的樱唇轻轻微颤,轻声道:”你你说”

”大约十年前的一个下午,他离开了这栋喜宅开始了最后的旅程。

”最后的旅程”村姑眼中含泪,喃喃低问:”他他去了哪儿”

”别替他难过,他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但那也是他该去的地方”

天色阴霾,雪势加大,点点雪花飞落巷中,掩去了远处孩童的笑声,大掌柜的嗓声转为低沉,听他幽幽地道:”他走了因为他生了一种病让他管不住自己,让他一直听到奇怪的声音那些声音催促着他,让他前往那个无名遥远的所在,状元顶戴救不了他,未婚爱妻唤不回他,换帖弟兄也帮不了他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去,看着他坠下悬崖,把自己献给白水大瀑

你瞧你瞧夜空”

村姑发起抖来了,她扬起睑来,望向万里天际。华灯初上,岁末天雪飘降,但见寒星点点闪耀,夜空彷佛洒满了神佛泪水。每回仰望夜空,我都会见到他见到他泪流满面,默默问着我:人间是否还有天理,天地是否还有公道”斗笠下滚落两行泪水,那村姑环抱着自己的双肩,竟已啜泣出声。你

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啊”大掌柜拿下了人皮面具,含笑道:”人间要是有公理,我还忙什么呢”

村姑闻言震惊,急忙抬起眼来,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我啊”雪雾散开,面前有一名男子跪在地下,他单膝触地,挺背直腰,含笑道:”我叫做杨肃观,也就是创建佛国的人。

傍晚时分,天边雪云五彩变换,屋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似有小小猫儿经过,正于此时,岁末鞭炮炸响,对街爆竹串串,劈劈啪啪之声不绝于耳,也掩住了猫儿轻盈的脚步。

杨肃观无视四遭变故,只跪于地下,俊眸回斜,任由那素昧平生的天女殿下打量着自己。

两人相距数寸,呼吸相闻,天女低头下望,一时之间,忍不住惊呼出声。

面前的男子和自己一样,他非常美丽,非常玉雪尊严也有夜空般乌黑的发丝,亮如高山银雪的白皙玉肤,黑白分明得像兜率天降下的神佛,亮得让人不敢逼视,却又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殿下。杨大人温文有礼,他抬起自己英俊的睑庞,问道:”臣像个坏人么”

”不你不像坏人”天女满面红霞,她别开头去,轻声叹息,杨大人微微一笑,正要起身,却听天女轻启樱唇再诉:”但你像个坏男人。

砰地一声大响,对街鞭炮阵阵爆响,好似炮竹中杂了一枚冲天炮,让人耳孔发麻。罗摩什吓了一跳,撇眼急看,惊见昏暗天色中,对街树梢飘起了一缕轻烟。

白云袅袅,寄语青天,也让他看到了他最熟悉的东西,枪子儿。

当年将火枪引入中原的第一功臣,正是罗摩什自己,他比谁都清楚那缕轻烟是何来历。霎时奋起脚步,直朝大掌柜扑去。

烟消弥漫之中,鞭炮纸花飞散,枪子儿飞天而来,罗摩什却也迟了一步,他扑出一尺,它飞来十丈,转眼穿破雪花,奔进小巷,直达大掌柜背后一尺。

生死之刻,头顶的小猫儿扑天而起,张牙舞爪间,一道袖劲飞抽而过。锁住了大掌柜的退路。

两波奇袭闪电而至,说时迟、那时快,修白的手指回动,蓝光扑天而起,半空中一片衣袖飘飘飞起,摇摇坠地。宁静的小年夜黄昏,对街的鞭炮终于止歇了,大掌柜回臂扬后,擒龙剑高举在手,不同于十年前永定河畔的跪地垂泪,此时没有鲜血、没有泪水,只有那身宝蓝长衫睥睨傲然,如是向世间百万强敌诉说:”天听吾所听,天视吾所视,神剑主人,君临天下。

刺客近身肉搏,一击不中,旋即抽身远去,大掌柜单手持举擒龙剑,回眸对街树稍,顷刻间枪阵也开始撤退。巷中恢复了宁和,大掌柜的容情也转为平静,他缓步行到村姑面前,霎时抖开长袍,单膝触地,再次跪了下来。

”启奏银川公主殿下。臣中极殿一品大学土杨肃观,恭迎千岁归国。

大雪纷飞,拢在丰神如玉的男女身上。杨肃观静默下来,又成了那个仪态出众的权臣。天女也不再言语,只静静凝视跪倒在地的神剑主人。淡淡冬日天光,照得他俩肤白胜雪。若非先前的杀气腾腾,他俩简直就是一对璧人,高贵秀美的玉帝女儿,俊美英挺的凡间大臣,完美无瑕,珠联璧合,直似天造地设。

美景当前,四周生出诗情画意,公主忽然嘤咛一声,只觉腿弯里穿来一只坚实的臂膀,将她一把抱起,让她紧靠在杨大人的怀中。殿下,臣若自称自己是个好男人,您会相信么”天女不再显现敌意,她伸指抵住腮边,侧头打量面前的修罗王,含笑道:”这不能问我,该问你的妻子才是。

”殿下啊殿下”不是坏人的坏男人仰天大笑,朗声道:”您这样说话,内子可要生气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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