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知地知(1)_英雄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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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对啊人孰无死啊”这话又打动唐王爷了,只见他呆呆看著天际,颤声道:“朕虽然英明神武、一心改革,可也只有百年好活啊,这这朕驾崩之后,天下百姓该怎么办呢”说著掩面而泣,不胜悲戚,房总管自知得计,忙来柔声相劝:“王爷,別哭了,人力有时而穷,千万別逞强了,快下来吧”正要再劝,却见唐王爷双眼一亮,喜道:“等等,朕虽然会死,可改革却可以永不中断了。”房总管愕然道:“为什么”唐王爷笑道:“朕还有个儿子啊。”

“他妈的”眾太监惊骇万分,看这唐王爷自己献身改革还不够,居然连儿子也要插一脚,看他们父死子继、兄终弟即,真不知要伊於胡底了。

房总管一脸气恼,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心下一醒,想到了秦始皇的故事,忙提声大喊:“来人啊快取长生不老药来,一会儿给王爷服用”听得“长生不老”四字,唐王爷登时欢呼起身,直从宝座飞奔下来,大喜道:“太好了,朕可以永远改革了。”

砰地一声,王爷摔倒在地,跌了个狗吃屎,眾太监心存忿恨,一时拳打脚踢,喝道:“改你妈的头,揍死你。”正待痛快泄恨,门外脚步杂沓,眾隨扈全数奔了进来,喝道:“你们干什么”眾隨扈抢上前来,將王爷扶起,唐王爷见自己衣装不整,躺於地下,不觉惊道:“咦我我怎会躺在这儿”眾太监大怒道:“还装傻你黏在宝座上了,难道忘了么”

唐王爷脸上一红,眼见房总管还拿著自己的锁匙,忙一把抢了回来,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本王一时糊涂,还请公公见谅了。”房总管却是见怪不怪,嘆道:“算了,天下最黏屁股的,便是这张宝椅。若非如此黏性,怎地这几千年来坐上去的人,全都下不来啦”

眾人恍然大悟,方知天子宝座非比寻常,凡人一旦坐了上去,非但一辈子起不了身,怕还要父传子、子傅孙,千秋万代全黏了上去。唐王爷心下嘆息,他瞧著天子宝座,忽地想起自己的改革大业,不由嘆道:“英雄好汉、骚人墨客,莫不是匹夫唉天下俊杰虽多,可真要坐上了宝座,又有几个会甘心情愿下臺呢”

自古帝王黄袍加身,莫不靠著凶杀拐骗,好容易拼掉了半条老命,爬到了龙背上,岂肯轻易下来也难怪歷代帝王交出大权,若非一命呜呼,便是给逼宫斗垮,要想找一个甘心捨弃帝位的,那是绝无仅有了。房总管笑道:“行了,行了,这世上要真有个自愿下台的,若非疯子,便是傻子,那他又怎么爬得上皇帝位啊”眾太监也笑道:“是啊,要真有这般怪胎,那可是圣人了,咱们又何必让他下台呢”

哈哈笑声中,全场走得一乾二净,四下一片寂静,但见奉天门上雕樑画栋,彩绘了两名老者,左是“尧”,右是“舜”,可怜这两个老头儿站在上头几百年,脚下人来人往,却没人多看他俩一眼,至於他俩干过什么事,那更是没人知晓了。

离开了奉天门,迎面而来又是一座巍峨大殿,石阶雕龙,其下环绕三级金臺,却是三大殿之首的“奉天殿”,此殿建筑宏伟,昭显威仪,便是俗称的“金鑾殿”,房总管驻足下来,问道:“王爷,您想进殿看看么”

经得先前一扰,谁也没了兴致,眼看唐王爷频频摇头,房总管道:“是了,咱们还是去偷考卷吧,別再惹事了。”说著领了眾人,便朝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位在乾清门西侧,邻近皇帝寢宫,目下已是八世子的御试闈场,若非房总管监守自盗,怕也不容易闯入。眾人绕过金鑾殿,朝西行走,忽然经过一座大殿,但见此殿冷冷清清,黑暗中显得极为阴森,唐王爷停下脚来,问道:“总管,这是什么地方何以如此阴森伯人”房总管嘆道:“这就是仁智殿,咱们皇上驾崩以后,便要在此停灵。”

面前阴虱惨惨,看这仁智殿俗称“白虎殿”,乃是皇帝梓宫停放之所,此时正统皇帝政躬康泰,殿中自是空无一物,门前亦无守卫走动。唐王爷凝目瞧著,忽道:“总管,本王可否进去瞧瞧”

眾太监微微一愣,看此地空旷寂寥,一无古玩、二无珍宝,不知何以值得游览房总管眉头一皱:“王爷,这儿真没什么好瞧的,您要观光游览,不如回去奉天殿吧”正待要说,忽然手上一紧,却又多了叠厚厚的银票。听得唐王爷道:“总管,本王就是想瞧这儿,可以么”

“行”房总管打了个哈欠,道:“咱们捨命陪君子,这便陪您逛鬼屋吧。”一行人拾阶而上,来到了殿里,果然四下空荡荡的,真不知该瞧些什么,房总管嘆道:“王爷啊,想看什么,儘管看吧。可別说咱家拦著你啊。”

眾太监嗤嗤而笑,都知道总管说起了笑话。谁知唐王爷还认真了,居然走到了墙边,自在那儿叩叩敲打,不知在做些什么。房总管走了过来,笑道:“王爷啊,仁智殿没有人,只有鬼,您再敲將下去,可別引得鬼开门啦。”他哈哈笑著,谁知面前墙壁倏地一响,居然整面升了上去。

“我的妈啊”鬼门真个开启了,房总管魂飞天外,眾太监也是骇然出声,一个个滚跌在地。

面前多出了一条阴暗密道,黑森森的不知通往何处。眾人瞠目结舌,唐王爷却是微微一笑,道:“看来传言是真的。”房总管嚅嚿道:“什什么传言啊”唐王爷笑道:“公公健忘了。当年东厂上下歷经一场死劫、却是为了什么事”

房总管牙关颤抖,寒声道:“难不成这条密道便是便是当年当年”唐王爷微笑道:“忘了老东家的名字了么来,告诉你吧,这条密道便是当年你的老东家、东厂总管刘敬下手政变之地。”说著將手一挥,喝道:“弟兄们,除去乔装。”

唐王爷一声令下,八名隨扈立时脱衣除帽,露出了本来装束。只见这批人形貌各异,或肤色墨黑、或鼻樑高耸,竟都是些异域人士,绝非寻常王府侍卫。

武林高手来了,这批高手不是中原人士,他们的衣服下还藏著兵器,有刀有剑,俱都身怀绝艺。房总管满头冷汗,他瞧了瞧刘敬的密道,又瞧了瞧大批高手,颤声道:“王爷,你你不是来偷考卷的么这这又是做什么”

“偷考卷”唐王爷瞇起了老眼,眾隨扈则是哈哈大笑,眼看眾太监一脸骇然,唐王爷收起了笑意,庄容道:“房公公,什么御前笔试、立储大会,本王从没放在心上。我今日进宫而来,便是为了进去这条密道。”说著將手一挥,道:“来人,预备进洞。”

刷刷刷,眾隨扈將兵器拔出,各自站到了王爷身边,隨时准备閭进密道。唐王爷撇眼望后,微笑道:“房总管,別愣在那儿,一起来啊。”

十多年前朝廷爆发一场大难,株连祸结,一切起因便是刘敬下手政变,那时房总管还只是个司膳太监,眼看前辈们一个个受尽酷刑而死,自是嚇得魂飞天外,嗣后他逃过死劫,从此东厂无老人猴子称霸王,靠著好人材全都死光了,他也年年升等,一路攀爬,好容易接下了刘敬的位子,谁知这条密道居然再次现世,莫非是要把自己捲进去不成

眼见唐王爷含笑望著自己,八成是要自己拼老命了,房总管全身发软,一边擦著泪眼,一边哭求道:“王爷,老房年纪大、武功低,帮不上忙的。”唐王爷微笑道:“公公可別拒人於千里之外,本王一向是把您当心腹的。”

政变之道,便得赌上身家性命,眼看刘敬的下场就在眼前,房总管已然跪倒在地,掩面哭道:“不要我再过两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王爷,你饶过我啊”其余太监见老板哭了,更是哭声震天,已是磕头如捣蒜,唐王爷嘆了口气,道:“总管,做大事岂能惜身你可別让我失望了。”他走上两步,正要伸手相扶,猛见房总管翻身跳起,喝道:“中”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房总管话声才出,右手拂尘立时拋向眾护卫,旋即左手暴长,便朝唐王脉门扣来。口中更已大声喊叫:“来人速去通报伍爵爷便说唐王朱郅有意谋反”

房总管毕竟是当今东厂头號人物,见机极快,一见局面不利,立时先发制人,唐王爷毫无武功,眼看便要给人擒下,却在此时,一名隨扈横掌而来,已然与房总管指掌相交。

房总管微微冷笑,想他身居东厂总管,武功虽不能与伍定远相比,却也算是当今厂卫数一数二的好手。尤其这套“鹰爪擒拿手”练得出神入化,敌人一旦与他擒拿对决,那便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断无胜算可言。

双方各以手掌相持,房总管仗著“鹰爪手”厉害,转眼便已扣住那护卫的手腕,跟著右掌扭转,左掌搭肩,已將对方的身子按了下去。正要分筋错骨、扭脱对方的手腕,猛然手指一鬆,那隨扈竟尔弯下腰去,身子兜兜一转,居然绕到自己的背后。

房总管大为骇然,要知关节受制极为疼痛,一旦给人绞锁压制,那便再也挣脱不了,岂料此人不痛不痒,轻而易举便已脱离掌握房总管大为惊慌,正要反身御敌,忽觉关节一痛,跟著肩头一股大力传来,逼得他双膝跪地,竟给对方牢牢制住了。

双方指力对决,房总管三招之內落败,他又疼又慌,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武功”唐王爷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是软骨功。我这隨扈是天竺人士,精擅瑜珈软骨之技,称霸天竺十余载。总管要与他玩擒拿,那是再对盘不过了。”房总管痛得额头冷汗直流,霎时不顾一切,对著徒子徒孙吶喊:“还愣著干什么快逃快去找伍定远”耳听上司暴吼怒骂,眾太监这才醒觉过来,霎时蜂拥奔逃,哭喊道:“伍爵爷,快来救命啊”

正统朝第一高手,便是伍定远,他手掌重兵,对正统皇帝又极忠诚,京城里若有人造反叛乱,第一个对手便是他,看这天竺高手武功再强,在“一代真龙”眼里,却又值得几文钱

惊惶哭喊中,眾太监已要奔出殿去了,唐王爷却不惊慌,淡然道:“瑞佐。”啪啪两声亮响,地下乡了双木屐,眾太监咦了一声,还不及绕路,眼前却又多了双赤脚,看那脚拇趾黑巴巴的,与其余四趾分得极开,形样诡怪,不知是哪个地方的人物。

“倭寇”房总管率先认出人来了,眾太监急忙去看,果见殿中多了个矮子,看此人身材不满五尺,宛如武大郎般尺寸,一张脸偏又威严森然,好似武松般长相。当真是武家兄弟合体,不搭调之至。眾太监虽说身在险地,却还是觉得好笑。

“瑞佐”唐王爷淡淡地道:“拔剑。”一柄兵器缓缓提起,眾太监凝目来观,只见那兵器色呈火红,刀不似刀、剑不似剑,长约四尺,略显弯曲,当真是前所未见,再看那人斜目沈肩,架式十分稳健。房总管见小嘍囉们满心害怕,煞是气急败坏:“怕什么你们没练过武么快亮傢伙啊”

眾太监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武功的,霎时便也亮出了隨身兵器,有铁牌、有铁笛、有铁扇,甚且有玉簪玉梳,全都是宫廷日用之物,想来眾太监平日里不便公然带刀,便练就了这些奇门兵器,料来其中必有机关妙用。

奇门兵器对决东瀛倭刀,双方人马对峙僵持,唐王爷有八名隨扈,东厂则有十二名太监,唐王爷颇为大方,道也没有要胁人质,只走到房总管身边,微笑道:“公公,咱们刚好来练练兵,看是妳的人马强,还是我的手下行”

眼见东厂的徒子徒孙浑身发抖,还没打便畏畏缩缩,房总管恼羞成怒,猛地抓起了桌上玉瓶,狠狠朝那东瀛武士扔了过去,口中尖叫道:“兔崽子並肩子衝啊”上司激励喊话,眾太监同刻递出了兵器,那“瑞佐”也將木屐重重一踏,踩得殿上一片亮响。

玉瓶来势好快,第一个飞了过去,跟在玉瓶后头的,则是十二柄奇门兵器,猛听刷地一声,刀光闪过,眾人眼里看得明白,只见那玉瓶半空裂开,成了上下两载,切处极为光滑,尤其骇人听闻的,瓶里的水也给切成了两半,切面极为平整。

哗啦一声,水溼溅地,殿上多了两处水洼,转看那东瀛武士,却已还刀入鞘,自向王爷欠身。唐王爷微笑道:“房总管,胜负已分,你有何话说”房总管大怒道:“谁输了,我的手下可都还活著”话声甫落,却听噹地一响,地下摔落了半截铁尺、跟著一截拂尘坠落下地,转瞬间,铁牌、铁尺、缎带软索,全都断做了两载。

满场太监都呆了,他们瞧著手上的半截兵器,正骇异间,忽听“剥”地一响,声如裂帛,眾太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棉袄裂开,露出了內衫,正待伸手去掩,又听“嗤”地再响,內衫绽出了一道裂缝,露出了赤裸胸膛。

胸膛之下,已是鲜血內臟,倘要再破,那就要无声无息间,眾太监呆呆看著自己的胸口,只见皮肤慢慢裂出了一道口子,渗出了深红鲜血

“赫”眾人大惊之下,急忙捣住胸口,就怕开膛剖腹了。唐王爷哈哈笑道:“放心,我这瑞佐下手很有分寸。他此番隨倭国贡使来京贺岁,便给本王借来用了。大伙儿品鑑品鑑,瞧瞧本王的三万两银子值是不值”

“值得值得”房总管自知性命垂危,忙来哈哈大笑:“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眾太监也是见风转舵之辈,好容易死里逃生,忙学了上司的模样,只管欢笑磕头。唐王爷笑道:“献丑了、献丑了,来,总管大人,咱们閒话少说”自朝密道入口一指,微笑道:“来,咱们一起勇闯鬼门关,见识一下阴曹地府吧。”

“不要、不要不要啊”房总管魂飞天外,已是双手急摇。

看这政变实乃孤注一掷,一旦出手,等同赌上了九族性命,眾太监一听自己要下地狱,顿时哭声震天,唐王爷嘆了口气,道:“房总管,咱们打都打过了,你可赏个脸吧。”说话间八名隧扈围拢过来,已將房总管团团包围,只见天竺修士静默在前,东瀛剑客虎视於后,一旁还有六名异域人士,个个神光炯炯,均非寻常人物。

房总管冷汗直流,看自己年岁已长,过不两年便可告老还乡,实在犯不著玩这一把,可唐王爷一旦恃强用逼,难保自己不会血溅五步。他自知一个对答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只得苦笑道:“王爷,且容咱家多问一句,这立储案未到最后关头不知花落谁家。您您好端端的正路不走,何必走这招险棋呢”

这话確实问到了要紧处,看方今八大世子之中,向以“徽唐徐丰鲁”五王最受瞩目,五王中又以唐王世于载昊、徽王世子载允两人势力最大,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如今正统皇帝圣旨末裁,载昊既还有希望中选,唐王为何要忽然发难眾太监一听此言,登时哭嚷吶喊:“对啊王爷您要走正途啊咱们还可以偷考卷、撒贿赂、送美女,您为何要走这邪路呢”

“总管大人別要自欺欺人了。”唐王爷嘆了口气,朝房总管斜了一眼,淡然道:“您也应该晓得的,载昊早就没希望了。”

房总管忽闻此言,不禁咦了一声,道:“王爷您您何出此气馁之言您是觉得咱家出卖你了么”唐王爷摇头道:“总管別误会,本王对你只有感激,並无分毫不满。”房总管嘿地一声,索性把话说开了,大声道:“既是如此,王爷何故出此下策我给你四处奔走,受尽了人家的冷眼,你却在这儿作怪王爷您真那么怕临徽德庆”

方今朝廷势力最大者,便是“临徽德庆”四王,这四位郡王手握百万雄军,势力之强、洞见观瞻。想来唐王意图不轨,便是给他们逼出来的。一听此言,眾太监立时义愤填膺,大吼道:“王爷別怕他们啊,咱们一会儿上他家纵火,烧死他一家老小,给您出口气啊”

唐王爷笑了一笑,道:“多谢诸位的好意了,不过本王此番作为,与四王无关。”房总管讶道:“你你真不怕他们”唐王爷淡然道:“临徽德庆势力极大,却非牢不可破。毕竟他们有四个人,便有缝隙可钻。待我送点银子过去,这破洞可就更大了。”

房总管暗暗頷首,看唐王爷以离间之策应付四王,可说深明诀窍。可说也奇怪,唐王爷既有应付徽王的妙计,这立储案自该水到渠成,可他又为何要行走偏锋莫非朝廷里另有什么势力集结

一片疑惑中,听得一名太监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王爷怕谁了”唐王爷微微一笑,道:“我怕谁啊”那太监吶喊道:“王爷是怕鲁王允跖,他比您还有钱”

方今朝廷郡王中,也有一位大富豪,那便是世居东昌府的鲁王允跖。此人靠著父祖泽荫,家中藏了大笔金银,未必不比唐王的財力。耳听眾太监胡喊乱嚷,唐王爷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位公公啊,鲁王买櫝还珠,貽笑天下,他的钱是死钱,岂同本王的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你们若拿这个守財奴与本王相比,可难免让天下人耻笑了。”

房总管反覆猜想,越发纳闷,看这唐王谁也不怕,可他为何要与皇上犯衝莫非后宫里有人敌视他想著想,霎时灵光闪动,双手一拍,喊道:“王爷,我知道了是不是琼武川要对付你”引王爷皱眉道:“琼武川”房总管忙道:“是啊,他这回立储案里支持川王爷,早已把您视为眼中钉,王爷,是不是他把你逼成这模样的”

听得此言,唐王爷却是哈哈一笑:“总管误会了。我与琼武川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阿要害我便算如此,谅他行將就木的老人,又能拿本王奈何”房总管乾笑道:“王爷,您別逞强啊,人家可是当今国丈,您便算不怕他,总该怕他的女儿吧”

紫云轩,朝廷第一外戚势力,头號人物便是琼武川。此人势力满佈朝野,女儿更是当今皇后,若要与唐王爷唱反调,自是大敌一个。听得此言,唐王爷却是捋鬚而笑:“公公这话就没见识了,琼武川若真有雄才大略,景泰朝时早已挤身权臣之林,何须等江刘柳全死光了,方来正统朝里逞勇斗狠”说著摇头耻笑:“此人倚仗女儿裙带,非英雄也。纵能得意於一时,亦不得久。”

房总管连猜数人,无一得中,还想磨耗时光,却见那东瀛武士“瑞佐”提著凶刀,慢慢朝自己走来,房总管浑身发抖,颤声道:“王爷到底这朝廷里是谁要对付您啊您您快请说吧,老房给您拿主意”

唐王爷嘆道:“公公別老是装傻,本王在朝廷里真正大敌,便是”他把手一提,背后东瀛武士登时喝地一声,拔刀出鞘,直朝房总管砍去。

“王爷”天外飞来横祸,房总管自是惨叫道:“咱家可没碍到你啊”

惨叫过后,房总管只觉肩头一凉,他呆呆跌坐在地,只见唐王爷似笑非笑地蹲了下来,他瞅著房总管的右臂,道:“总管大人,懂了么我的敌人是谁”房总管呆呆看著唐王爷,眼见他在在察看自己的右臂,霎时之间,什么都懂了。

世上帮会门派虽多,可以烙印为记的一群人,却只有那四个字。房总管乾笑道:“王爷您您怕的是镇国铁卫”

“镇国铁卫”四字一出,四下一片寂寥,全场太监噤若寒蝉,只闻殿外颼颼风响,吹得窗格子震动,彷彿有人在旁窥看一般。唐王爷嘆了口气,眼见房总管的右臂清白,不见记號,便替他掩上了肌肤,嘆道:“你说对了。镇国铁卫一日不除,別说我儿子载昊能否当上皇帝,便连咱们家的这个大好江山,也要给这群贼子顺势叼走。”房总管脸色惨白,一时低下头去,竟是久久吭不出声。

若说朝廷是只大棋盘,正统皇帝是城池里的“大將”,伍定远是手握兵权的“相”,六部尚书、五寺寺卿则是“车马炮”,至於这个镇国铁卫,他们不是兵,也不是卒,他们就是那只大棋盘。

“镇国铁卫”行事隱讳,却总是无所不在,如影隨形。是以朝廷里上至帝王,下至知县,每个人身边都跟著一个黑影,他们爭权夺利,相互激战,却不知道自己並未离开那只大棋盘,也走不脱“影子”为主人设下的局。

这是生死之战,载昊若成了皇帝,第一个扫除的便该是“镇国铁卫”。否则他只能做个木偶隗儡。同样的,“镇国铁卫”也不会手下容情,他们定会提前发难。如此看来,唐王爷深谋远虑,他已经看到立储案之后的局势,也难怪他要行此险棋了。

眼见房总管面色如士,迟迟吭不出声来,唐王爷不由笑了笑:“总管,不如您来告诉我吧,现下咱们该怎么办难不成也要去找大掌柜磕头,请他给咱们烧个烙印,把屁股烫红”房总管乾笑道:“那那也是个办法。”唐王爷冷冷地道:“別开这等玩笑。本王当年没有顺服江充,如今也不会顺服客栈。你点条明路吧,本王该怎么办”

房总管面色苍白,他瞧了瞧王爷手下的武士,又朝刘敬遗下的密道瞧了一眼,忽地仰天长嘆,就地坐下,道:“王爷,算了吧其实载昊这个皇帝当是不当,没那么要紧。倒是您该替自己留条退路,別赔上性命了。”

“混蛋。”唐王爷附耳过去,森然道:“你老房是个局外人,隨时可以抽腿逃命,可我和载昊呢你想这一局要是玩输了,咱们父子还会有命在么”

赌局既已下了,断无反悔余地,若想永远抽身离开,唯待嚥气死亡之日。房总管这几年来替唐王奔走,自也知晓他的决心。他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嘆道:“也罢,那你杀了我吧。姓房的死便死了,绝不连累老家人。”

这是必死的局,房总管绝对不玩,果然便决心一死了。听得此言,眾太监內心悲戚,自知政变要死,不政变也要死,一个个都哭了起来。唐王爷听他说得壮烈,不由笑了笑,道:“別哭、別哭,你们怎都不问一问,我是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

这话倒是提醒房总管了。当年知晓此间机密的,说来不过江刘柳几人而已,待得东厂覆灭、正统復辟,朝廷里死伤惨重,这条密道的祕辛便给人遗忘了,看唐王爷轻而易举地找了出来,其中定是有什么缘故。

“总管”唐王爷要解说机密了,他搂著房总管的肩头,附耳道:“老实告诉你,本王拿到了”说著瞇眼而笑,比指向天,道:“天牌。”

“天牌”房总管满心愕然,不知此言何意,正疑惑间,手上却多了一样物事,他低头急看,霎时大声惊呼,一旁太监们也急急围拢过来,颤声道:“好漂亮”

確实漂亮,房总管手上拿的是一颗红宝石,其状如卵,色泽之深,更是宛如鲜血,拿在手上,竟染得衣衫面孔皆成殷红,足见此物色光之纯。房总管揉了揉眼。他虽说久居宫中、见惯了奇珍异宝,却也没见过这般巨大的红宝,他情知有异,喃喃便问:“王爷这东西如此珍异,不会是买来的吧”唐王爷微笑道:“当然下是,这是一个女人交给我的。”

房总管以为他在戏弄自己,不由苦笑道:“女人听来怪有钱的,该不会是什么天女吧。”这话本在打趣,谁知唐王爷却把眼睛凝视著自己,頷首微笑,房总管乾笑道:“真是天女”

唐王爷笑了笑,道:“这颗宝石有个名字,叫做帖木儿红宝。剩下的话,我应该不必说了吧。”房总管呆呆看著,霎时一拍大腿,惊叫道:“真是天女”正要大声呼喊,却见唐王爷竖指唇边,嘴角含笑,房总管又惊又喜,道:“王爷,你你真见到她了”

唐王爷嘿嘿一笑,道:“这就天机不可泄漏了。来吧,总管,本王已有天命护身,自足与镇国铁卫周旋。您若也想玩这一局,那便跟著来吧。”说著拍了拍手,率先走入了密道。

房总管凝视著面前的黑洞,心下却隱隱生出希望,虽不知“天女”是否便是传闻中的那个女人,可一旦她真已来到中原,局势当有所改观。他一咬牙,想起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当即衝上前去,嚷道:“王爷让咱家助你一臂之力”

房总管衝进密道,徒子徒孙面面相覷,不由大声哭了起来:“不要啊我们不要死啊”东厂群监悲从中来,奈何老板已然下海了,徒子徒孙便算不从,也没人理会了,果然眾隨扈又踢又打,更將他们一个个踹进了密道。

喀地一声轻响,密道闔起,眼前漆黑无光,四下满佈尘灰,眾太监禁不起嚇,一时莫不如耗子乱窜,又哭又叫,房总管喝道:“乖乖站好,別坠了东厂的威风。”眾太监哭哭啼啼,勉强抱做一团,房总管哼了一声,正要取出火石打上,唐王爷却拦住了:“且慢用火。这密道太久没开,怕有沼气。”

房总管答应了,可面前黑暗无光,若无火光相助,却要如何辨识道路正烦恼间,却见唐王爷伸手入怀,瞬息之间,黑暗里亮起了一片萤光,照亮了整座甬道。

夜玥珠来了,只见唐王爷掌中多了一颗宝珠,荧荧生辉,光柔如满月,正是名列稀世奇珍的“出海明珠”,此物藏於深海,夜照寒洋,可说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唐王爷却拿来当油灯用,足见比人富甲天下,果是名不虚传。

面前的唐王爷真有钱,他的红宝石有鸡蛋大小,他的夜明珠比火把更亮,眾太监遇得如此明主,顿时簇拥了过来,垂泪道:“王爷,咱们適才一时糊涂,没了忠心,请您別见怪。”唐王爷哈哈大笑:“诸君何出此言列位今日既有追隨之意,来日自当与本王共享富贵。”眾太监听得富贵二字,霎时鼻中喷气,目中发光,悲戚容情一扫而空,全都等著望黑里衝了。

唐王爷笑了笑,便將夜明珠交给了天竺高手,命其当前领路。眾人沿途向前,一连走过数百尺,但觉密道晦气恶臭,真不知积了多少泥尘,房总管掩著鼻子,憋声道:“这刘敬也真了得,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挖了这个大洞。”唐王爷笑道:“总管此言差矣,刘总管虽说神出鬼没,能人所不能,可您自己瞧瞧,这密道像是偷偷挖出来的么”

房总管心下一凛,看这条密道深入皇城地区,若想开凿施工,必然惊动后宫嬪妃。纵是神机妙算如刘总管,怕也办不到。他转了转念头,沈吟道:“如此说来,这莫非是江充所为”唐王爷笑道:“此言差矣。江充是景泰皇帝的忠狗,他干啥在主子臀下开大洞”

房总管情知如此,偏又猜想不出,只得道:“这这莫非是皇帝自己挖的么”唐王爷嘆了口气,道:“答对了。不过这条密道不是景泰朝开挖的”他伸手轻抚石壁,嘆道:“这是隆庆帝凿出来的。”

“隆庆帝”眾太监大吃一惊,看这隆庆皇帝不是別人,而是武英、景泰之父,天下第一正统之君,想他乾纲独裁,根基稳固,却不知为何乱挖自家墙角,莫非想自己闹政变不成

满场寂静中,没人看得懂道理,房总管老谋深算,登时醒悟道:“我晓得了,这是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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