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都是一个炊事班的,只是在几天前,来自渝城的季护士把这俩小战士从炊事班里借走去队尾收拢走散的伤病号。
可明明说好第二天傍晚就让他们回到炊事班,结果刘佑乡等到了第三天却依旧没等到他们回来,这才向连长请示,独自回来接应他的炊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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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卫燃所见,刘班长最后确实找到了李壮和张二娃也找到了季护士和被他们三人照顾着的伤员姜裕以及另一个他们都没问出名字的伤员。
但同样,他们也因为要抬着甚至背着病号与队伍彻底拉开距离并且最终走散了。
再后来,那个没有问出名字的伤员在前些天的雨夜里熬不住走了。等到第二天天亮,他们却遇到了从身后追上来的小喇嘛江巴格桑。
说起来也多亏了这位小喇嘛,虽然双方语言沟通有着巨大的困难,但这小喇嘛对这片草地却格外的熟悉,这两天可是没少帮他们找到能吃的野菜。
闲聊到了这里,刘班长也从竹筐里拿出了那个绣着镰锤标志的单挎包。
那里面有什么?对此格外好奇的卫燃不加掩饰的看了过去。
当刘班长掀开盖子,离着并不算远的卫燃也一眼注意到,对方的挎包口袋两侧各自缝着一根布绳子,这俩绳子各自绑在了一个玻璃药瓶瓶口的铁丝环上!
那是刘班长的东西?
卫燃不由的凑近了些,亲眼看着刘班长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布卷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火镰。
只不过,接下来他却把这只带有浓郁奘地风格装饰的火镰递给了小喇嘛。
紧接着,他又竹筐里翻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头,并且再次递给了小喇嘛。
等对方接过这两样东西,刘班长这才拧开那个在后世被卫燃亲手挖出来的淡蓝色玻璃药瓶凑到了小喇嘛的手边,往他的掌心里磕碰出手指头大小的一团絮状火绒。
捏紧这团火绒按在石头上,小喇嘛拿起火镰轻轻敲了两三下,便轻而易举的让迸溅出来的火星引燃了那一小团火绒。
拿起刚刚打草鞋撕下来的枯草叶包住火绒,小喇嘛仅仅只是轻轻吹了一两下便轻而易举的让它们冒出了火苗,接着又顺利引燃了那铜瓢下早就准备好的木柴。
与此同时,刘班长也将拧紧了瓶盖,将瓶子放回了挎包,接着又拧开另一个棕色的药瓶,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倒出零星几颗粉红色的“石子”。
这些石子大的不过黄豆大小,小的恐怕火柴头都不如。
应该是粗盐吧
在卫燃的猜测中,刘班长格外珍惜的将其中最大的一块又送回药瓶里,这才把剩下的那些丢进了锅里,接着又舔了舔手心拧紧了盖子,这才拿起那把勺子,慢慢的搅动着锅里的青蛙小鱼野菜汤。
他这边煮汤的时候,小喇嘛也用布包好了火镰塞进了刘班长的包里。
再看季护士,她也将她的挎包取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腕粗细,不到20厘米长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一根不过10厘米长的蜡烛。
小心翼翼的用一把小刀切下来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丢进了锅里,随后又切下来同样大小的一块,季护士走到姜裕的边上,把那点蜡油帮他涂抹在了脚上的那些伤口上。
不止他们,就连李壮和张二娃都没闲着,这俩小战士虽然打完了够明天穿的草鞋,但却并没有停手,反而从竹筐底下翻出来一捆麻绳,继续编织着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卫燃凑过去坐在这俩小战士的对面好奇的问道。
“茅草马甲”
李壮一边忙活一边说道,“估计明天晚上这两件茅草马甲就能做好了,有这个在能暖和不少呢。”
“是是吗”
卫燃叹了口气不再继续问,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些人忙活着,同时也在琢磨着自己能帮上些什么。
思来想去,他将自己的竹筐腾出来一个,随后在刘班长等人不解的注意下,将其浸在了草甸边的泥沼里,并且往里面丢了一把青草,暗暗期待着,也暗暗祈祷着这法子能抓到些小鱼小虾。
只不过回应他这祈祷的,却并非钻进竹筐里的鱼虾,反而是头顶毫无征兆的汇集来的大片阴云。
见状,季护士立刻取出了那条破毯子,招呼着卫燃和张二娃用扁担和竹筐将其撑起来,她自己则和小喇嘛一起搀扶起病号姜裕,将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斗笠拿出来帮他戴在了头上。
这还没完,李壮和张二娃也把竹筐里的枯草和他们没有编完的茅草马甲全都垫在了那条破毯子的下面,让病号姜裕躺在上面,又用四个竹筐将他围了起来。
这一切忙完,冰凉的风也从远处吹了过来,包括卫燃在内的所有人也都齐刷刷的打了个哆嗦。
“趁着还没下雨赶紧吃饭”
刘班长说着,已经翻出了竹筐里的搪瓷缸子,接着又要来卫燃的搪瓷缸子摆在了篝火边。
等他把自己腰间的搪瓷杠子也解下来的时候,小喇嘛也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木碗,和那些搪瓷缸子摆在了一起。
在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篝火提供的温暖和光亮中,刘班长拿起那把搪瓷勺子,舀出半只青蛙放在了第一个搪瓷缸子里,接着又舀了些青菜放进去。
他这边勺子刚刚离开,季护士便将这一碗热腾腾的野菜汤端起来走到姜裕的边上,用一把铜勺子一点点的喂进了他的嘴里。
同一时间,刘班长也将剩下的半只青蛙和一条小杂鱼连同并不算多的野菜均等的分到了其余五个碗里,至于他自己那个碗,却只飘着几颗野菜几段草根。
“刘班长,你们还有多少吃的?”卫燃在端起自己的搪瓷缸子之前问道。
闻言,刘班长和季护士等人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答道,“青稞一共还有142粒半,除了这些,季护士有一小截从当地牧民手里买来的牛油蜡烛。
我有一些盐巴,李壮和二娃有几颗干辣椒一小块姜。小喇嘛之前有些受潮的青稞面,前两天已经被我们吃了。”
张了张嘴,卫燃在即将降临的风雨中,从他的竹筐里翻出了他的英军水壶,翻出那四根牦牛肉干,连同用破布包着的那些青稞以及那几根辣椒全都交给了刘班长。
没等在场的任何人说些什么,倾盆的暴雨接踵而至,已经戴上了斗笠的众人也纷纷围拢在了病号姜裕以及那团篝火的周围,将各自的斗笠拼接起来帮篝火遮住雨水,刘班长更是把水壶里所有的水全都倒进铜瓢里进行加热,同时也围堵着那堆并不旺盛的篝火最后剩余的一丝丝温暖。
这倾盆的暴雨中,温度越来越低,那条毯子也被季护士和刘班长围在了病号姜裕的身上。铜瓢里最后勉强煮开的水也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就连剩下的,都倒回了水壶里,塞上塞子之后塞进了姜裕的怀里。
这还没完,刘班长紧接着又将仍在燃烧的炭块用勺子全都弄进铜瓢里,接着从竹筐里翻出一个并不配套的搪瓷盖子盖在了上面,试图让最后一丝暖意停留的时间更久一些。
可即便如此,面对如此恶劣的天气,这点手段却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随着众人将杯子里那点珍贵的开水先后喝完,即便离着那个铜瓢最近的病号姜裕,都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哆嗦。
“刘班长”
卫燃扶住了头顶的斗笠大声说道,“把牛肉干给大家分一分吧!不然抗不过去的!”
“还不是时候!”
刘班长大声说道,“都靠紧一些!季护士!你和小喇嘛挨着姜裕一起把毯子披上!这样你们三个都能暖和一些!”
“让李壮和二娃或者卫”
“这个时候别争了!”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大声催促道,“快点吧!不然炭火都要灭了!”
闻言,季护士终于不再说些什么,招呼着没有斗笠的小喇嘛和她一起坐在了姜裕的左右两侧,将那条破毯子裹在了身上。
要是金属本子能把帐篷和铸铁炉子给我就好了
只觉得后背、脖颈以及屁股底下一片冰凉的卫燃一边咬着牙打着哆嗦一边在心里奢望着。
在这注定是奢望的期盼中,身上只穿着单衣的卫燃从未觉得时间过的这么难熬过。
渐渐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自己的屁股底下,乃至盘坐的双腿都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只剩下和两侧同伴紧挨着取暖的身体,仍在和他们一样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在这冰冷的暴雨中,小喇嘛诵经的声音同样不可避免的颤抖着,但声音却也洪亮了许多。
“同志们!”
刘班长似乎不愿被小喇嘛的诵经声比下去,劲头十足的提议道,“咱们唱首歌嘛!”
“唱!唱一首!”季护士同样大声响应道。
“和我一起唱!”
刘班长清了清嗓子,在磅礴冰冷刺骨的暴雨中打着拍子给众人起了头:“红色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得注意!唱!”
“红色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得注意!”
小战士李壮和张二娃以及季护士扯开喉咙唱了起来:“第一不拿工农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卫燃同志,一起唱吧!咱们革命军人,怎么能让个小喇嘛比下去!”
刘班长在歌声中招呼了卫燃一声,随后也跟着其余三人一起唱起了后面的歌词:“第二服从上级的命令,我们胜利更能有保证!”
“祖宗,这时候你特么要是敢给我掉链子,回头我在每一页上都画上六条腿儿的大王八!”
卫燃在心里狠狠警告了一番自己那位亦师亦友、方头方脑能翻页的金属朋友,随后假借衣兜的掩护取出了口琴。
在这电闪雷鸣的暴雨中,在愈发嘹亮的歌声中,在渐渐停下来的诵经声中,他鼓足了力气,给这首似乎能填饱肚子带来温暖和力量的歌吹起了伴奏。
那时不时照亮所有人脸庞的闪电中,小喇嘛江巴格桑怔怔的看着周围的人,又看了看身侧似乎也跟着下意识唱起来的伤员姜裕,最终将手里的转经筒塞进了怀里,咿咿呀呀的跟着口琴的伴奏以及众人整齐的歌声哼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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