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
大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一手把他推回到电脑前:“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你的工作吧!”
任天野被简晞摁回到繁杂的工作资料中。
顿时一片繁乱琐碎全涌上心头。
任天野面对电脑,忍不住长长地……一声叹息。
直到深夜。
简晞午夜梦回,回头枕边依然没有他。
她翻身起床,悄悄走去书房看他。
任天野依然独自坐在电脑桌前,桌上开着数台电脑、笔记本、平板、手机……厚厚的文件资料堆成了山,屏幕上的当年记录画面,更是一帧帧的清晰。
简晞心疼。
她知道七年前的PX项目重新启动,资料和线索得有多么繁琐、复杂、和困难。而且因为地下化工厂的存在,与大爆.炸的特殊性,这件案件背后牵涉到的方方面面,明线暗线,又都是多么巨大的困难。
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的调查下来,任天野已越见清瘦和疲倦。
她悄悄去厨房,温了热牛奶端过来。再伏在他的身后,轻轻地依偎他。
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像炽热炎夏里幽幽的百合;微凉而细腻的肌肤,又像是燥郁空气里,一抹淡淡的凉。
任天野不说话,伸手把她牵过来,抱进怀里。
他的脸颊埋进她纤瘦细凉的锁骨里,嘴唇轻吻她的颈窝。
她觉得颈脉上细细的痒,低声问他:“很累吗?”
他依恋在她的肌肤上,低低答:“累。”
她好心疼,出声:“那,不然……”
“我不会放弃。”他紧紧地抱着她,胸膛贴着她,“即然开始了,我就不能停下。为了你,为了山海,为了新闻……我也不会停下。”
“可是天野……”
“我没告诉你,最近我发现了新的线索。”他轻声说。
“真的?什么线索?”她也被勾起了好奇。
任天野松开抱住她的一只手,把桌上的一些案卷资料推到了她的眼前:“……上次爆.炸后被废弃的化工厂,三个月前突然被重新划进了新的工业园区。按照化工项目污染治理办法,这块土地本不应该这么早被使用。但是……”
“现在已有一些新的项目和工人,已经在园区中落地……”
“是吗?”简晞听到这条消息,也有些意外。她看着桌上的资料薄,和一些不太明晰的现场照片,忽然问:“那有没有可能,说明这家园区内又……”
简晞想帮任天野出主意。
但才微微转身。
就发现任天野拥着她,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窝里,人却已经疲倦地浅浅睡去……
简晞的心,一下子就绵软了。
天野,你辛苦了。
天野,你会成功的。你一定能查明所有真相,你一定能让当年的大爆.炸案,露出它本来的真相。
我相信你。
我……
她轻轻侧脸。柔软的嘴唇,轻柔无比,吻过他的脸颊……
极尽温暖。
倾尽温柔。
工作日的清晨。一大早任天野就翻身起床,陪简晞一起下楼出了门。他说今天要去滨海新区划拨好的新工业园里,实地随访。
简晞有点担心:“你一个人?”
任天野陪她站在她的途观旁边,伸手揉揉她的发:“没事,我只是随便看看,不会做采访。反而是你,我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又没什么重要的事。”简晞对他眨眨眼睛,“我今天的工作任务只有陪老叶去见个联络人,也许都用不到我工作。”
“那就好。”任天野微笑。
“可我担心你。”她回身,胳膊揽在他的腰上,“要不,我陪你去吧。”
任天野笑了,伸手轻轻捏捏她的脸:“别闹。回去好好上班。”
她的脸早已褪去了七年前的婴儿肥,但依然巴掌大小,肌肤蹭在他的指间,柔白细滑。他简直爱不释手,一如当年。
简晞看穿他的眼神,眨眨长睫:“怎么,都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
任天野笑了,再捏捏她:“没看够。”
简晞被他的坦白撩到了。
忍不住悄悄踮起脚尖,唇瓣压到他的耳际,说了一句热乎乎的话:“那就晚上早点回来,全都……让你看。”
哎哟这一句。说得简晞自己脸颊都滚滚烫。
任天野更是一下就被撩到,男人的喉结热烈地滚动一下。
她放了火,转身就要上车。
他这下却生生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简晞被拖住了。回头,朝他笑。
任天野瞳光如墨,抬手,指了一下唇。
简晞左右看看,终于还是忍不住凑过去,悄悄在他唇上飞快地、清晰无比地“啵”了一大口。
任天野终于尝到小女人的唇香。
放开她。
“慢慢开车。到了给我发消息。”任天野浅笑,再次叮咛。
“好。”她笑得心花都要开了,“你也是。给我电话。”
车门终于关上。
两人依依不舍。再次对望,眼神缠绵到她的车子启动,才缓缓分开。
任天野站在原地。看着简晞慢慢地、缓缓地把途观驶离他的视线,渐渐从星海小区蜿蜒的小路上,消失不见。
他这才走去自己的越野车边,启动车。
越野车发出一声隆隆的轰鸣,也缓缓驱动,驶离了清晨的星海小区。
……
两个缠绵的人,谁都没有发现——
星海小区停车场的角落处,一辆始终停在那里的……超级豪华的商务车。
挂着,亮闪闪的车牌。
蓉B。
……
简晞开车,到达山海传媒大厦。如常上班打卡,和老叶一起做好了和联络人的沟通。约好了见面地点后,她拿了相机包,准备和老叶一起出门。
才刚刚走到门口,相机包夹层的手机,突然清脆地响起来。
简晞一边按电梯,一边掏出手机。
她低头往屏幕上一扫——
表情忽然一怔。
手机屏上的来电,是她极少会看到、极少联络的熟人:
【郑秘书】。
那一天和母亲发生过激烈冲突后,简晞几乎再没有和母亲联络。虽然她打了两次电话给郑秘书,确认母亲的情绪,和是否有返回蓉城。
郑秘书说李海娅的情绪不太稳定,他也试图让李海娅就医。可简晞说过的“躁郁症”,是横在李海娅胸口的一把刀,他也不敢再轻易提起。
于是简晞也没再说什么,希望时间流逝,能渐渐抹平母亲的怒气。
可是,时间翻过了一个月,郑秘书怎么突然在这时打电话?
简晞想了想,还是滑开接通:“喂,郑秘……”
称呼还未完,电话里瞬间就传来郑秘书焦急万分的声音,似都带上了哭腔:“简小姐,你快到屿山医院来吧!董事长……你妈妈……不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个大的转折。
第53章
李海娅并没回蓉城。
除了和简晞争执后,她偶然返回一趟,安排了公司里一些细碎的事务后,她就一直留在山海。
本来,只是和谭国华在谈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但是在和女儿大吵了一架之后,李海娅的心,就将那件“小事”,搬上了正题。
她不想再留在蓉城了。
二十年,她为了躲避和简明辉的情伤,逃回家人的身边;她以为自己重新在事业上取得成功,便能弥补生命里缺失的一切。可是二十年后,她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弥补。反而……缺失了更多。
她没了丈夫。没了家庭。没了亲人。
现在……她没了女儿。
她至今还记得,女儿出生时的小模样。不过小小软软的,肉肉的一团。脸上还带着血丝,就缩在她的怀抱里,不哭,却眯起一只眼睛,看她。
她那时就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觉得将来世上,只有这个孩子能与她相依为命。
果然。
和丈夫简明辉吵到天崩地裂,他几乎都要动手打她的地步时,只有小小的女儿抱住她的腿,哭着喊:“不要打我妈妈!不要打我妈妈!”
如果没有晞晞,她会死吧。
当年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所以,离开了那份让她恶心的婚姻,告别了让她记恨一辈子的男人,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女儿。
她觉得,她只为晞晞活。她只为晞晞拼命,她只为晞晞创造一切,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绝不步她的后尘,而享受她给予的一切……
这,有错吗?
作为一个爱女儿爱到了命里的母亲,她……错了吗?
李海娅回想起那一刻,她刻进骨子里的女儿,尖叫着“妈妈,你得病了,你有情感操控症”“你有躁郁症”“你应该去看医生了”……那一刻,她心都被扎透了。
她知道她临近更年期,她知道她最近情绪会常常失控,但是……她怎么能被最亲爱的女儿……说自己有“精神病”!
她太难受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打了女儿。
看着简晞脸上滚下的血珠子和眼泪,她比自己受了伤还疼。
李海娅忘记了那几天自己是怎么过的。
夜里、梦里,醒来,泪已湿枕。
但随后她让郑秘书去找简晞——
郑秘书总是搪塞。
李海娅耐不住了,才硬压着郑秘书带自己亲自去看——
看下去。
李海娅才更如翻山倒海,痛不欲生。
晞晞,又和那个男孩在一起了。
不,或许不再是男孩……而已经是个男人。
不再是七年前单薄瘦弱的少年,男人,长大成人,强大得令她窒息。如果七年前,她还有手段扳得动他,逼他离开自己的女儿……
七年后,再拿着任天野的资料,李海娅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夺不回自己的女儿,再也说不动晞晞,再也不能命她重回自己身边,再也不能让女儿按照她安排好的路,走下去……
她坐在豪华商务车里,看着女儿与那个男人拥抱、缠绵、吻别。
李海娅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仿佛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块被切掉了。一辈子……回不来。
于是李海娅跌跌撞撞地去见谭国华。魂不守舍地就签下了她一直在谈判的那份文件。她把手里一切的筹码都减半了,交出去了。她命里的宝都没有了,还要那些钱权,做什么呢。
李海娅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出签约的会议室。
跌跌撞撞地下了几阶台阶。
郑秘书从后面跟过来,手里拿着已经签好的合约:“董事长,一切都办好了,就等我们回蓉城,我们海亚家化就能整厂搬迁到回滨海新区的工业园区……”
郑秘书话没说完。突然发现李海娅的表情十分不对。
她脸色极苍白。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着往下淌。
郑秘书惊讶,连忙问:“董事长,您没事吧?您脸色看起来不好,要不要我叫司机送您……”
郑秘书的话还没说完。李海娅只觉得有一把刀,从上到下,顺着她的胸口,到她的腹部,一道劈开。
李海娅踉跄了一下,抬头只说了一个字:“晞……”
人已经完全软下去。朝着正门外的下台阶就狠狠地滚下去!
郑秘书尖叫。
救护车啸鸣。
李海娅已经完完全全,一丁点儿都听不见了……
简晞疯了一般,狂奔进屿山医院。
郑秘书给她打电话,指名要她到屿山医院的“肾脏内科”。简晞一时不知道怎么和这个科室扯上了关系,但是她还是一路风行,奔到了郑秘书说的病室。
到了科内,母亲的医生竟不在病房。
简晞又一路狂跑,下到了门诊大楼,才终于在值班护士的帮助下,见到了正在为病人加诊的“肾内科”李副主任。
李副主任是个不至五十的中年主任,气场清冷,风度翩翩。
对待病人很有耐心,说话做事,都淡然细致。
眼看着简晞一路奔跑进他的诊室,他没开口说她母亲的病情,反而先抽了一张湿巾,递给简晞:“擦擦汗。”
简晞喘了一口气。
医生的耐心冷静,让她微微镇静一下。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才问:“李主任,请问……我母亲到底怎么样?”
李副主任打开电脑上,李海娅的病历。扫了一眼病情,又看了一眼简晞,很淡然地说:“肾衰竭。”
简晞握着湿巾的手,倏然停住。
整张浸了汗水的纸巾,被攥成了团。
显然,病名早超过了她的想象与承受力。可,年轻姑娘死死地咬着唇瓣。竟然没哭。
简晞深呼吸,再次问:“能否请您……解释清晰一些?我,不太懂医学。”
李副主任对她的冷静礼貌,十分赞赏。于是打开病历,仔细地解释给她听:“你母亲应该多年前就罹患慢性肾脏病致肾组织疤痕形成,已引起肾内梗阻而致大多局部不畅;近些年应该又因情绪与年纪的关系,肾功能极速减退;工作强大压力早已引起了慢性肾衰竭。”
“根据全身各项血检、尿检、生物指标检查,已确认你母亲双肾衰竭,近终末期;其中右肾,已是尿毒症中程病状。”
简晞认真地听着。虽然,并不能全部听懂,但几乎……她已明白了医生口中的绝望。
她闭闭眼睛。忍下心内的震颤,再次问:“那请问您,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治疗吗?”
李副主任抬眼,再次看了一遍简晞。
淡淡回答:“肾移植。只此一条路。”
简晞如遭雷击。
眼前、脑际。轰鸣雷响。一片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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