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莲自过年时入京已有五月,越发是对六公主好奇,“原还想着今日能得见六公主一面,可见还是无缘一见。”
“上回元宵那日,你说她会去运河边赏灯,咱们在那儿等了两个时辰都未见着她。”江莲叹道,她自除夕那日进京,已经数月,对那位堂兄信中所写的六公主着实向往,可惜一直不得见。
江洵打了帘子,望向马车外,神色莫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33章
江洵静静地站在靖阳王妃墓前,这是第十年,他的母亲已经离开人世的第十年,谁都告诉他,他母亲是病逝,不怪旁人,只怪她命不好。
他还记着那日,他的母亲缠绵病榻数日后终于有了力气下床,换上新衣带着他在院中玩闹了半日,最后将他搂在怀中,眼中含泪却又带着几分平静的告诉他,“娘不能再陪着你了,日后,洵儿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娘对不起你。”
那年,他七岁,已经知晓这世上生离死别到底是什么滋味。
旁边忽然传来几分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妃娘娘,我家主子今年不能前来为您亲自上一炷香,她让我给您道歉,这是她花了一夜的时间亲手做的几道糕点,您且尝尝。”
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将食盒中的那几盘子糕点给端出来,摆在祭台之上,糕点做的精致小巧,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小顺子还在虔诚地说着话,“主子还说,这道金盏红枣糕是她年幼时,您常做来给她吃的,如今她总算学会了。”
江洵眼角眉梢带着的冷意就在小顺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话中逐渐消融。
“主子还说,等过些日子她能出宫了,会再来白云观上看望您。”
小顺子说完了越容的叮嘱,认认真真地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起了身弓腰道:“奴才告退。”
江洵蹲下身,看着那道经年风霜雨露冲刷后,无论怎么精心养护都显出了几分旧色的石碑,眼神中待上了些许的怀念。
那一年,他猝然失去了母亲,虽有太后真心疼爱,皇上待他如半子管教,可皇宫不是他的家,他清晰的明白这一点,寄人篱下的孤独感时常会在深夜提醒他,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只是,时常这股孤独感会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给驱散,她会带着她从前一直舍不得给他玩的玩具来找他,一脸舍不得却又故作大方的告诉他,“姑姑说咱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我的玩具都给你玩,你别难过了。”
他因为失去母亲的痛苦就这样一点一点被那个小小的身影驱散。
“今年容儿不曾来为您上香,今年她十六了,不能和从前一般来白云观,您一定十分寂寞对不对?”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温柔。
说完这话,他眼中的温柔一点一点地褪去,“娘,十年了,您走之前让我放下仇恨,我做不到,我一定要他为您偿命,您别怨我。”
自白云观中下山,江洵便准备从漪澜院中搬出去,住进了靖阳王府在京中的旧宅。
他向太后辞行,太后尤为不舍,“你如今入了翰林院,住在皇子所岂不是更方便,何必搬出去?那旧宅多年不住人,多冷清。”
江洵笑道:“臣在宫外走动,能时时听着新鲜事,说来给您解闷不好吗?”
太后叹了一口气,她也知晓如今江洵大了,再住在宫里头确实有些不合适,只好细细嘱咐他一回,又赐下经验老道的管事嬷嬷去帮他管着偌大的王府。
江洵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太后磕了三个头,“多谢您这些年对臣的养育之恩。”
太后一听这话,眼眶都红了,“你母亲若是还在世,知晓你如今出息了,该有多高兴。”养女离世,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伤痛。
“惹您落泪,是臣的不是了,若是母亲还在世,定会责备臣不懂事。”江洵忙宽慰。
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江洵才出了慈安宫,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他嘴角勾起淡淡地消息。
“咳。”越容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好巧。”
这些小把戏从前都是江洵用过的,如今她自个儿用了,深深的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江洵见她这般动作,实觉有趣,“是挺巧的,容儿妹妹是要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这会儿精神不济,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越容心中能猜到个大概,江洵要搬走,皇祖母不知该有多牵挂,方才又同江洵说了好一会儿话,此刻只怕是心中伤怀,不愿见旁人。
她点了点头,“也好,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完这话,她慢吞吞的转身离去,江洵笑着跟了上去。
两个人都走得慢,这条道是回芙英殿和漪澜院的必经之道,前方有个岔口,到了那儿就得分别。
“江洵。”越容轻轻地开了口。
“嗯?”
宫人落他们身后几步远,也听不真切。
“大黄是不是你送来的?”
从前她一直以为大黄是从猫狗房抱来的,可是它却又极其亲近江洵,明明之前都不曾见过江洵,头一回溜出芙英殿,却是去了漪澜院。自那回后,大黄就时常能从漪澜院中被找到。
她从前还以为只是巧合,可是江洵送了初三给她之后,她终于想清楚了这回事,大黄应该也是江洵抱来的,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就喜欢跑去漪澜院去。
“是我没照顾好它。“越容神色黯淡,大黄已经离去了好些日子,可芙英殿到处都有大黄的影子,让她时常都觉着大黄还未离去。她看着初三玩闹时,还能想起大黄是如何从一只小猫咪长成了一只沉手的大猫猪。
越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江洵的眼睛,“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清歌提着一个小竹篮,上面铺着一层软布遮挡。
“大黄喜欢往外跑,或许是宫里头太过憋闷,叫猫儿不想待。”
“我知道你将初三送给我,是为了让我再有一只猫。”
“可若是它也喜欢自由,喜欢到处跑,那这宫里就不适合它居住。”
“所以我想将初三拜托给你。”越容揭开软布,初三小小的一只缩在篮子一角,此刻见着江洵,便开始喵喵叫了起来,可见同他亲近。
江洵看着越容将初三抱出来,明明极其舍不得,却又要让它活得更自由而选择放弃拥有,“让它陪着你,不好吗?”
越容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让它同大黄一样。”
将初三托付给了原主人,越容松了一口气,她从前只觉着养猫不过是闲暇时候的陪伴,可是大黄离去后,她才惊觉,大黄陪着她的这些年,她却没有好好对待大黄,以至于一时疏忽就让它丢了性命。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她不愿再看见别的猫儿也会因她而丧命。江洵能够被大黄一直惦记着,起码比起她来,更适合当猫的主人。而且靖阳王府大,初三肯定会比在芙英殿里头自在。
“那我便替你养着。”江洵接过初三,初三扒拉着他的衣襟玩儿的不亦乐乎。他有些无奈,轻轻地拍了拍初三的小爪子,他寻遍了京城,方才找到这么一只同大黄极为相像的猫来。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路口,不知为何,柳姑姑站在路口,像是专程等着他们二人似的。
柳姑姑对着二人行完礼,方道:“公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
越容看向被江洵抱在怀中的初三,“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初三歪着头看她,似是不解面前的人类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样也好,小猫还不懂离别,日后肯定能好好陪在江洵身边。越容最后摸了摸初三的脑袋,这才转身离去。
知己小铺的生意终于上了正轨,在越发炎热的天气里头,成了京中女子喜来避暑看书的地方,吴三姑娘拿着账簿时忍不住惊道:“我可算是见着银子回咱们手里了。”
虽还没有完全收回成本来,可每日里盈利越发稳定之后,收回成本那日也就不远了。
越容也跟着点头,书铺开了快要大半年,总算是见着回头钱了,让她觉着这大半年的账簿没有白看。
这也是因为谢芊芊的经营之道颇有成效,越容真心诚意地夸她,“你上回说要一年才能收回本金来,如今刚过半年,便已经盈利,可见你真有经商的天赋。”
谢芊芊谦虚道:“这些日子,京中逐渐炎热,咱们这儿僻静凉爽,客人自然愿意前来避暑消遣,等过些日子,天气凉快了,或许便没这么多人了。”
“那也是你经营有道。”
谢芊芊不好意思的一笑,“容姑娘谬赞。”
只是她带着些愁容,叫人不注意都不行。
“可是遇见了烦心事?”越容自然也瞧出来她今日情绪有些低落。
“倒也不算是烦心事,我母亲写了一封信来,说是我爹让我二哥进京来寻我了。”谢芊芊提起这件事,便有些堵心,她好不容易在京城里头闯出了些名头,如今已经不止是因为她父亲当时的安排不公平,而是真心觉着经营这书铺让她有了成就感,让她觉着自个儿离了谢家也能好好活。
越容知晓她离家大半年,不想见她父亲哥哥,便道:“你若不想见他,不如随我进宫去。”
谢芊芊摇了摇头,“这不合规矩,左右他不能强压着我回去嫁人。”
越容只好说:“你若有事,尽管告诉我,在京城里头,他不能强迫将你带走。”
“多谢容姑娘。”
谢芊芊还要去柜台上,此刻推了门退出去。
“咱们也该回去了。”越容喝了一口今日泡的茶,又看了半本书,外头暑气尽消,到了该回宫的时候。
出了书铺,店外有摆着小竹篓卖栀子花的,白润的花朵散发着幽香,越容顺着香味看了过去,便见一位蓝裳姑娘蹲在小竹篓前选花,“婆婆,这些栀子花我全要了,多少钱?”
卖花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比了数,蓝裳姑娘笑着准备拿银子,可是摸出了荷包,却面露疑色,“我好像没带银钱,婆婆你稍等我,我这就回去取钱。”
越容听了个全,她走上前去,“这些花我全要了,江姑娘不必多走一回。”
江莲抬头看着她,诧异,“你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这就是我一直支持青梅竹马的原因,QAQ实在太互相了解了。
我终于赶上了更新
明天见~
第34章
江莲本想买了老婆婆的花,好叫她能早些回家,免受太阳的毒辣炙烤,可是她摸了荷包,却里头分文都无,这才想起来,今日她出门时,似乎忘了带银钱在身上,婢女小惠被她打发着去了前头买东西,她一时就有些窘态。
正当她打算去前头找小惠取银钱的时候,旁边响起一道救她水火的清亮嗓音,“这些花我全要了,江姑娘不必多走一回。”
江莲回过头,瞧见一位貌美的年轻姑娘,她心中诧异:“你认识我?”她来京城行踪低调,日常出靖阳王府皆是从偏门走动,她也不认识其他府上之人,怎么会让人给叫出了她的姓来?
她忍不住眼中带上了几分试探之意。
越容摸了摸鼻子,这个地方倒是不好说她是谁?何况若告诉了江姑娘她是谁?岂不是又像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靖阳王府似的,她想了想,方才带上笑指着身后知己书铺的招牌,“我是知己书铺的店主,前些日子曾在店中见过你一面,只是姑娘看书认真,我不便打扰。”
江莲恍然大悟,站起身来,带着几分雀跃,“原来姑娘就是书铺店主?”她是知晓这书铺,掌柜的是年轻的姑娘,店中伙计皆是女子,还不知原来这店主也是位十分年轻的姑娘家。
二人说话间,清歌已经付了老婆婆买花的钱,老婆婆口中不住道谢,拿着钱远去。
江莲庆幸道:“多谢姑娘,还不曾问过姑娘贵姓?”
“我姓容。”越容说了个单字,又让清歌将栀子花装好递给江莲,江莲忙接过,“等明日我再来书铺看书时,将银钱还你。”
越容忙摆手,“江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江莲低下头,从栀子花中挑出了几枝,指着剩下的说:“我也要不了这许多花,不过将这些栀子花摆在书铺里,容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越容本打算回宫,这会子便不打算先离去,同她一块儿进了书铺。
越容挑出了一朵栀子花放在手中,看着江莲恬静的侧脸,倒是发现了她同江洵长相有几分相似。
二人坐在一起收拾着栀子花裳的枝叶,闲聊了起来,越容道:“听谢掌柜说起,江姑娘时常来光顾书铺生意,多谢。”
“容姑娘哪儿的话,我从外地来京城,无别的地方可去,偶然来了知己书铺,这里极为不错,能和众多位姑娘们一起看书,还能互相聊聊,这大半天就过去了。”江莲挑了三四枝栀子花插入花瓶中,摆在小几左上方,瞧着就多了几分清新雅致。
“江姑娘不是京城本地人?”越容好奇道。
江莲点了点头,“我家中无人了,特来京城投奔亲戚。”
越容一愣,露出了几分愧疚神色来,“抱歉。”
“我无事,容姑娘不必如此。”江莲笑了笑,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提起了家中事而伤心,她又装好了几瓶花,“容姑娘,你瞧这样如何?”
越容去年因为皇后的病学了些时候的插花,可她大约没什么天赋,插花手艺平平,断不能像江莲这样不过简单几枝栀子花,完成的花瓶瞧着就有些不同来。
越容真心诚意地夸赞道:“江姑娘手艺真好,我母亲也极爱插花,我却没学着几分。”
她们对彼此的印象都十分不错,彼此也聊的投缘。
眼见着天□□晚,越容不得不回宫了,江莲身旁的婢女也来寻她,二人这才意犹未尽地道别。
江莲捧着几枝栀子花离去,还不由得对着婢女小惠感慨道:“京城就是不一样,不仅有知己书铺,这书铺老板也是妙人。”谁家姑娘能想起来开这么间奇特的书铺,在她活得这些年里,也只遇见了这一位罢了。
“奴婢瞧着那位容姑娘有些面善,似在哪儿见过一般。”小惠带着几分苦恼,她总觉着对方眼熟的要命,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
江莲看她想得辛苦,不由得好笑,“你从前不是一直待在王府,哪儿见姑娘家?不能是堂兄偷偷藏了姑娘在王府?”
小惠想了想,觉着她说的很是,“大约是奴婢记岔了。”可小惠还是觉着,像是从前在哪儿见过越容。
越容上了马车,也在感慨同江莲的这一场相识。她实在太过了解江洵,便以为江姑娘或许同他有几分性子相似,不曾想,江姑娘性情品性都同江洵不同。
“江姑娘真不错,不止善于助人,还会做插花,可真好,你瞧她做的插花没有,不过几枝栀子花,做成的花瓶便有了不同的意境。”
“主子,您才同江姑娘见一面,便将她夸成了一朵花。”清歌抿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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