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叫一见如故了。”越容想了想,下了个判断。
二人就这样熟悉了起来,江莲果真是整日无事可做,每日都会到知己书铺来看书,临窗那张小几像是专为她所设,每日都有她的身影。
越容想着要免了她的帐,可江莲说:“咱们相识一场,我可不是为了沾你的光,免费看书喝茶的。”
越容只好作罢,不过二人越发熟悉,但也并未透露双方各自的家底。
时间到了六月,六月里,黄河中下游发了大水决堤,皇上大发雷霆,问责工部,每年都修缮河堤的修河款到底用在了何处?为何年年都会决堤?
工部尚书领着工部所有官员跪在御书房外请罪,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大怒,撸了工部大半官员的官职还不足以平息怒气。
可黄河决堤又不能搁置不管,黄河边的住民们遭了水灾,现在损伤惨重,朝廷必须得马上派人去安置灾民,修补河堤。朝中商定,最后派出了两支赈灾队伍,一支由精于水利的徐成带领前去修缮河堤,另一支由吏部侍郎崔青之带领前去调查修河款去向。
工部空出了缺位,皇上又任命了新的官员,还将江洵给放入了工部历练。
前朝之事并不影响后宫,也没有影响到离灾地千里远的京城百姓的生活。
越容依旧每隔几日便去一回书铺。
每次去,都能碰着江莲坐在那儿看书。
只是今日,江莲却坐在那儿发呆,书都不曾翻上两页。越容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的软垫上,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江莲回过神来,小声道:“我在想我堂兄。”
越容一愣,“他怎么了?”
她偶尔会同江莲说上几句家中事,这还是头一回听见江莲这般心思沉沉的提起江洵来,说来,她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碰着江洵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洵:我呢?
今天有点短小,抱歉抱歉,实在是有点点卡文,明天我尽量补上。
第35章
江莲叹了一口气,笑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来不过是叫你替我烦心罢了。”
越容张了张嘴,她,她还是挺想知道的。只是江莲已经开始说起了别的事,她又碍于从未提过同江洵认识,一时竟无法开口询问缘由。
因为江莲随口这么一提,又无下文,越容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江洵从前老爱闯祸,寻常被她父皇惩罚的次数可不少,她一时就想,该不会是江洵入了工部后办砸了差事,又被她父皇罚了?可她在宫里头没有听见什么风声呀?这可真奇怪。
“今日河边有晒书会,容姑娘若无事,不如同我一起去瞧瞧?”
越容回过神来,“晒书会,那是什么?”
江莲这就奇了,“容姑娘不知?我听说每年这个时候,趁着好天气,书画坊所有书铺都会在河边晒书除尘,能吸引不少人前去挑书。”
“我原以为容姑娘你知晓的。”
“我的确不知。”越容想了想,今日时候尚早,出去走走也无妨。
杨柳堤下,微风徐徐,一眼望不尽的书册被摊开暴晒在大太阳地下,仿佛能闻见清幽的墨香。
越容从前只在自己小院中晒过她的藏书,不曾见过这样壮观的晒书场面,同江莲颇有性质的在堤上慢慢走着。
渐渐地,越容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这晒书是为了去除上半年因为冬天太过寒冷潮湿而生地霉气,怎么这晒书晒的不是霉气,而是底气?
“瞧瞧,这是前朝大家韩宇的手抄孤本,世间仅此一套,只有我何家书铺才有收藏。”
“韩宇的手抄孤本我们店里也有,不仅如此,我们还有成道子的真迹《山河图》,这幅画可是价值连城,是我们店中镇店之宝。”
诸如此类,互相攀比的话不断地涌入越容的耳朵里。
“这些人果真是在晒书啊。”越容感慨着,此晒书非彼晒书。
今日天气炎热,但因为一年一次的晒书会,河边人来人往,比之长街更为热闹,也有不少年轻姑娘边走边瞧。
走过快十家书铺晒书的地儿,越容终于瞧见了熟人,谢家书铺的掌柜正领着伙计将书摊开铺在地上的竹席上,只是别的书铺前,路人有许多,谢家书铺前就显得有几分冷清了。谢掌柜摊开了面前的一副画卷,忍不住叹气,“生意难做哟,从前我谢家书铺在书画坊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店。”
旁边有人听见这话,颇为不屑地回道:“还不是你去年得罪了靖阳王世子,惹得他动怒砸了你的书铺不说,还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你得罪了他,现如今谁敢上你家书铺去买书了。”
“靖阳王世子?”江莲站住了脚,不由将这称呼在口齿之中念了一回,她这位堂兄在京城里头名声看起来果真不算好啊。可他平白无故的烧了别人家的书铺做什么?
越容比她还要不解,谢家书铺什么时候被江洵给砸了?她凝神回想起去年她在谢家书铺那一番遭遇,那个时候还是崔四出手帮了她。
谢掌柜摇了摇头,面露愁苦,上回被砸一事已经过了快一年,他家的生意依旧无起色,若不是还有些孤本遗笔撑着,他这世代相传的书铺就真的要砸在他手上。
越容心中一动,“难不成?”
“容姑娘,怎么了?”江莲回过头凝望着她。
“没什么,只是听见谢家书铺被砸有些意外罢了。”越容忙笑笑。
“哦?你同这书铺有些渊源吗?”江莲忙问。
越容点点头,想起那日之事,她心中虽已经不生气了,却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谢掌柜那日所说的话来。
“去年我去谢家书铺买书,谢掌柜告诉我姑娘家就该去逛胭脂铺,不该到书铺买书。”
江莲恍然大悟,“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想着要开间书铺?”
“没错。”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男儿才识文断字,多少姑娘家也喜欢读书,为何就不能去书铺买书了?”
江莲赞许的看着她,“你说的这话倒是没错。”
如今知己书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在京城里头有了那么一点儿小名气,日日都能瞧见生面孔的姑娘家进店买书看书的。
与谢家书铺的过往已经烟消云散,越容本也不是特别记仇的性子,二人便继续往前走。
不知何时,她们身后走来一名穿着常服的内侍正同清歌说着些什么,清歌脸色一变,“我知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打断正同江莲聊得开心的越容,附在她耳边低语:“主子,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召您回去呢。”
父皇召见?越容一想,只怕是有急事,便带着几分歉意,“江姑娘,真不巧,我得先回家了。”
江莲十分善解人意,“反正咱们也瞧得差不多了,容姑娘即有急事还是快些回去吧。”
越容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身后不知何时赶过来的马车,隐在各处保护着她的禁卫们也随之离去。
江莲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起来。
“姑娘,您瞧什么呢,容姑娘已经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小惠站在一旁颇为不解。
“先前我就觉着哪儿不对。”江莲摸着下巴,“之前我虽觉着容姑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今天却觉着她的身份只怕有些不凡。”她方才要是没瞧错的话,容姑娘上了马车之后,有十几个个身手矫健的带刀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随着马车一同离去。哪样的人家会在姑娘家出门的时候,安排这么多带刀护卫一路护送的?之前她们皆是在知己书铺分别,这是头一回见着这般出门的阵仗,便由不得江莲多想几分,毕竟在靖阳时,靖阳王府那位颇受宠爱的郡主寻常出门时,也没这样的架势。
她这才觉出了不对来。
“京中可有姓容的商贾或是大臣?”她问向小惠。
“容姓少见,奴婢从未听过。”小惠老实的回答道。
“那就更奇怪了。”江莲嘀咕道。
小惠一瞥见前方来人忙躬身行礼,“世子爷。”
江洵应了一声,见江莲站在那儿看着远方沉思,“你在瞧什么?”
江莲这才回过神来,见着江洵她自是欢喜的,“堂兄可还记着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知己书铺。”
江洵嘴角勾了勾,“嗯,你是提过。”
“那位店主姓容,我之前还以为她只是出身富贵,家中经商,方才她说有事要先回家,身后跟了许多带刀护卫,我才觉着我之前怕是想岔了。”江莲解释道。
江洵却皱了眉头,“她家中出了事?”
“我瞧着她身旁那位婢女脸色都变了,只怕是她家出了什么大事。”
“不对,堂兄你难道认识她?”江莲反应了过来。
“你先跟着余三回府,我还有事,晚些再回来。”
他翻身上了马,匆匆离去,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江莲站在原地。
宫里确实出了事,何淑人前几月生了位小公主,皇上虽没表露出有多喜欢那孩子,可是何淑人到底是有了女儿傍身,等小公主满月了,便晋了何淑人的位份,从七品的淑人升至了四品的贵人,可独居一殿,养育女儿。
只是那孩子从生下来就体弱,一直都不大好,如今养了三个月,还是和猫儿一般大小,寻常时候,皇后都免了何贵人的请安,让她能安心照顾小公主。
“方才何贵人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先前还好好的,谁知道话说到一半,就有宫人来报,小公主不知怎么啼哭不止,哭着哭着声音就弱了,等何贵人赶回去一瞧,小公主就快没了气息,如今太医正在救治小公主。”小顺子一路上嘴不停的给越容讲着宫中发生的事情。
“可咱们小皇子在何贵人走后,也忽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皇后娘娘急得就要晕过去了,如今后宫戒严,奴才这才匆忙出来寻您。”
越容额上渗起了豆大的汗珠,她今早出宫前还去看了小宝,那个时候他都还好好的,小宝身子骨一向康健,寻常连小儿常犯的发热咳嗽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就出了事?
“主子,您别着急,兴许咱们回去的时候,小皇子已经好了。”清歌看着越容紧紧捏着窗沿,手指都泛着白,忙宽慰道。
越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她入了宫,宫中各处都透着紧张气息,便是各处的宫门都已经关上,戒备森严。
越容一路跑着入了永安宫,永安宫中安静的可怕,皇后坐在外间的软榻上默不出声,只有一双紧紧交握得手透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如何。
隔着一道屏风,越容都能瞧见内室里的紧张氛围。
她挨着皇后坐下,紧紧地握住了皇后的手,“母后。”小宝连一声哭喊声都未传出来,叫越容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入了深夜,内室里总算是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哭声。
越容匆忙走进去一瞧,往日里白白胖胖的小宝,此刻脸都哭成了青色。
“回禀娘娘,小皇子的性命虽是保住了,只是臣等还未找出小皇子的病因,恐怕还需要些时日。”太医不住的擦着脸上的汗,这病来的极为蹊跷,便是他们多年行医,也不能一时找出真正的病因来。
皇后轻点了头,“本宫知道了。”她走过去轻轻哄着还在哭闹的小宝,到底是亲生母亲,小宝被她哄着,渐渐地就止住了哭声。
屋中太医只留下了两人在殿外候着听诊,其余等皆退下。
越容倒还有几分镇定,她出去吩咐宫人行事,又拉住了柳姑姑问道:“七皇妹那边如何了?”
柳姑姑叹了一口气,“七公主病势严重,早些时候已经去了。”
那就是死了?越容一愣,心中倒为那个只有几月大的小皇妹惋惜,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才染上这病,那孩子才三个月大,并不知事的年纪,却已经离开了人世。
越容没有回芙英殿,就在永安宫偏殿陪着皇后坐着,一晚上听见了好几回动静,小宝的病情反反复复,一晚上永安宫各处的宫灯都亮着未曾熄过。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越容方躺下歇了不到半个时辰,此刻却已经起了身更衣洗漱,她昨夜一夜不曾睡,今日眼底就带了一丝青色,清歌端了铜盆进屋,“主子,小皇子这会儿已经安然睡下了,娘娘说让您也多睡一会儿。”
“我哪儿能睡着,母后呢?”越容用帕子浸湿了冷水擦了一把脸,冻得一激灵,困意消失。
“太子爷一早就来了,劝着皇后娘娘去歇下了,此刻他正守在小皇子身边。”
越容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父皇呢?”
柳姑姑面露难色,很快又恢复如常,“今日有大朝会,皇上无法前来,不过已经让陈大监前来看过一回。”
越容这才松了一口气,“母后昨日都不曾用过膳,叫小厨房备上一些清淡的粥和菜。”
“是,主子。”
“柳姑姑,你也回去休息吧。”
吩咐完事情,越容才走出了偏殿。
燕承钰守在幼弟身旁,他比小宝年长了快二十岁,又因为年长不便时时前来后宫,他同小宝相处时间甚少,可是此刻瞧着小宝病怏怏的,他心中也难免不痛快。
小宝已经醒了,或许此刻身上没有不舒服,他好奇地盯着床旁坐着的燕承钰,伸出手去想要抓燕承钰的衣角,口中还唤着,“咯,咯。”显然是记着他的。
燕承钰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小宝的小手。
越容进屋时,刚好瞧见此幅画面,心下一软,上前去,“小宝醒了。”
“嗯。”燕承钰点点头。
只是小宝见着越容了,眼睛一亮,伸出手去就要她抱。
越容抱着小宝,有些心疼,小宝脸上昨日夜里施针的印子还在,她轻轻哄了一会儿,小宝却吵着要娘。
太医净过手,带着银针过来,“太子,公主,臣要替小皇子施针了。”
越容只好退到一旁,看着太医替小宝扎了银针,小宝安安静静地又睡了过去。
屋中不宜留人过多,燕承钰带着越容退出了内室,走到外头院中。
越容犹犹豫豫的,“哥哥,你说小宝和七皇妹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病来的蹊跷,让宫中如今最小的两个皇子皇女一病一死。她从前知晓后宫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可是也并不是毫无波澜。
从前也不是没有皇子皇女早夭之事传出,只是不如她亲眼见着亲弟弟险些丧命在眼前来的印象深刻。
燕承钰低下头看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安心陪在母后身边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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