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人教过我一个词,叫兵不厌诈。”
第51章
再有两日,果真是有人鬼鬼祟祟站在纸铺前驻足观望,众人皆得了越容的命令,有人瞧就有人瞧,万不可上前敲打,跟踪,只要他们不进铺子,什么都不许做。这边按兵不动,静下心思来等,那头却逐渐失去了耐心,一连数日,好几拨不同的人在纸铺前头走来走去,叫越容派来盯梢的人给瞧了个一清二楚。
越容心思也没有全部放在此事上头,她心中越发担忧,三皇子带兵向靖阳去了,皇上虽然不曾下旨夺了靖阳王的封号,现如今一切照旧,可是三皇子领兵到了靖阳,势必是免不了一阵动荡的。
越容想了想,到底去东宫走了一趟。
“这不是好事,靖阳被江家把持多年,如今四方边境本就不安宁,若靖阳乱了,会起战事。”燕承钰翻着折子,耐心解释道。
今日本是他大婚之后最后几天难得的休沐时间,可惜前朝之事并不能让他安心的同妻子腻在一块儿。
“可若是父皇连降罪的旨意都不下,三哥领兵前往靖阳便名不正言不顺。”越容下意识的反驳道。
赈灾款被贪,山匪作乱,本就民不聊生,不知多少百姓家中妻离子散,阴阳相隔,这样都还不能治靖阳王的罪,越容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可她哥哥说的又确实是对的,燕国内部若乱了,得到好处的也不是老百姓,而是境外虎视眈眈的其他几国。
燕承钰轻松一笑,像是胸有成竹一般,“自然是名正言顺去的。”
越容听糊涂了,不解的看向她哥哥。
“在柯寨搜到的证据,直接指向的是靖阳王第二子,江诚。他身上一无爵位,二无功名,又在靖阳犯下了作奸犯科之事,手上有了人命,当地官府不敢抓他,柯寨本就离靖阳近,此番去从他入手,靖阳王一时也不能找出什么法子来反对老三将他儿子带入京城来。”
越容眼神中有过迷惑,“若只是江城,靖阳王手中的兵权也不能收回,又有何意义?”
“靖阳王妃最疼爱的便是这第二子,自来便是有应必答,而靖阳王也对江城没有法子。”
燕承钰事务繁多,同她说话的这短短片刻时间内,门口的小太监都探头五回了,越容看了一眼,屋外已经有身穿黑领玄衣的朝臣在等着见过燕承钰。
越容便不想多待了,她起了身,转身要走,忽然间转过头来,“哥,江洵有没有参与其中?”不知怎么的,此刻她只想问上这么一句。
燕承钰放下手中的毛笔,面上神情丝毫找不出一丝破绽来,“阿洵如今还在外巡视水利之事,昨日刚送了信回来,还有几日便归京。”
越容这才死了心,“我回去了。”
她走出了书房,外头朝臣同她行过礼,“六公主安。”
越容点过头,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忽而顿下了脚步,清欢不解,“主子,怎么了?”
越容回过头去,瞧着挂在书房上的帘子微微晃动,若有所思。
“没什么。”
主仆二人这才继续朝芙英殿去了。
越容揪着手上的宣纸,全新的宣纸已经被她捏出了褶皱来,瞧着已经不能用了。
“这是纸铺前些日子改良了造纸方子做出来的纸,主子,您是觉着不满意?”清歌回着话,见她将一张纸给捏的不成样子,还以为是不满意。
“不是,纸不错,价格如何?”越容回过神来,将纸张重新给铺平整,只是一张纸已经被她揉的不成样子,如何都不能抚平。
“主子,奴婢见您这几日都心神不宁的,可是有烦心事。”清歌放下账簿,关切道。
“前个儿我去皇兄书房,见到了工部的吴大人。”
清歌还是不解,“如今太子殿下管着前朝事宜,日常见朝臣也是常事,崔尚书在家中养病,工部如今由吴侍郎暂代,他来回话有何不可?”
“上月工部巡视水利一事是吴大人领头出京,他既然回来了,江洵为何还没回来?”越容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兴许是世子爷如今对差事上心,又因为靖阳王府沾上了是非,他想要上进也说不准?”清歌又劝。
越容摇了摇头,要说旁人上进,日日夜夜为了差事奔波,她是全信的。可若是江洵,如今靖阳王府出了事,他还在京城外头奔波工部之事,那她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江洵会对靖阳王府之事无动于衷。
他有多恨那一家人,越容是知道的。
只是她的担心仿佛只是她多想了一般,她去了慧泽堂,江莲也在,她身旁小厮抬着木箱子随她来,足足抬了五箱,“容姑娘,这是我收拾的一些开蒙之书,左右放着也是放着,收来给孩子们看看也好。”
越容瞧了整整五个大木箱子摆在眼前,也没叫人取出来,“收好,放进库房里。”
她挽起江莲的手走到廊下坐下。
“阿莲,你堂兄可有送信回来?”
江莲笑着点点头,“前个儿收到一封,说他不日就要归京了。”
所以,江洵这是谁都送了信,唯独没有给她写信?
越容怔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像是愤怒,却又像是泄气。
日子忽然就停滞不前了一般,她心中藏着事儿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便是纸铺前头那几波形迹可疑的人终于露出了马脚的时候,她也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头。
白无领着人潜伏在纸铺前头数日,终于抓到了那日对兰儿动手的男人还有他的手下,这一场闹得动静很大,便是一直被瞒着的燕承钰都已经知晓。
他到底没有责备越容,另安排了人手审讯,越容却想要见一见那人。
越容从没有审问过犯人,燕承钰也不会让她单独去,安排了大理寺官员陪她去走一次。
越容隔着栏杆看着昏暗牢房中更显阴郁的男人,将那座小宝塔给拿了出来,“这究竟是何物,快两个月你都没有死心想要拿回去?”
男人头发乱糟糟的挡着脸,只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开了口依旧是很生硬的官话,“东西还我。”
若非是他手上脚上都套上了镣铐,他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就仿佛要扭断人的脖子一般。
越容有些害怕,却也没有后退,“你要的是这塔还是里头放着的珠子?”
因着被燕承钰发现了,那小珠子,越容已经交给了燕承钰,今日来不过是拿着这小宝塔问问而已。
男人沉默着,却是不开口了。
站在一旁的大理寺提审司刘正挂了笑上前,“公主,不如让臣来审。”
越容应了一声,她本就不会审讯犯人,今日来也只是因为她上心此事。
只是不曾想,刘正唤了她一声六公主,却引得那人发笑。
“公主?你是燕国狗皇帝的女儿?”
“大胆!”刘正吓了一跳,不曾想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让人一鞭子甩在对方身上,顿时那人胸前就多了一道血印子,越容瞧着就觉着痛。
不过,这却打开了审讯的开头,越容平静的问了一句,“我父皇勤政爱民,燕国国富力强,是明君,你们为何要反?”她父皇这一辈子唯独只在何贵人身上着了道,但要她说,对这个国家,还有老百姓来说,他已经称得上是一位好皇帝,梦里为何有人要造反,她着实是想不通。
刘正不知她为何这般发问,先前还以为只是陪公主过家家般的的审问,突然就变成了谋反这样的大案。
他端正了心思,让人将牢房中的男人给绑到了柱子上。
大理寺办案一向下手中,越容坐在一旁,瞧着刘正办案就头皮发麻,可那人嘴硬,便是遍体鳞伤了,也没有从他口中问出半分来。
他硬着头皮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坐着的越容,“六公主,此人嘴硬,怕是今日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此处脏乱,还请公主移步。”
越容起了神,却是走到男人跟前,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背后之人是谁,不过我想你们的谋划不会成功。”
眼前的人血肉模糊,她好像是因为看了一下午的缘由,竟然觉着已经麻木了,说完这句话,她起了身,也再不问后续走了出去。
“公主,可要等刘大人问出些什么之后,叫他传消息入宫?”清歌追了上去,她脸还有些发白,大理寺审犯人的手段十分毒辣,若不是自家主子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瞧,她早就想离去了。
越容背对着她,叫她瞧不出神情来,“不用了,皇兄自会处理。”
这句话语气平淡,但清歌又仿佛是听出了些许的怅然来。
等着回了宫,去见过燕承钰,她便心情低落的回了芙英殿。
清歌被叫去东宫问话。
燕承钰是觉出了越容情绪有些不对,这才召了清歌来问话。
“主子这几日都是这般,像是有心事。”清歌低着头斟酌着用词,“先前主子心里头最上心的便是将人给抓住,今日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奴婢倒觉着主子反而没那般上心了。”
燕承钰凝神思索着什么,又听清歌怯怯地说:“仿佛还有一事。”
“讲。”
清歌自是个忠心之人,她能感受的出来自家主子这些日子有多么的不对劲,“这几日主子一直在询问同世子爷有关的事情。”
“世子爷离京快有两个月,奴婢听闻他曾送信给殿下您,还有江家堂姑娘。”还有一句话,清歌没有说,她私下还去问过,慈安宫同乾坤殿中每隔五日便会收到江洵送回的信。
江洵能有空给所有人写信,唯独没有给她家主子寄信回来,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原以为,她家主子同世子爷早已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可为何世子爷忽然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主子在京中担心他,可他却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曾送回来。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燕承钰也已经明了,“孤知道了。”
清歌满腹心思此刻终于沉下去,躬身道:“是。”
越容提笔写,写了又将纸撕掉,反反复复在书桌前写了一整日,清欢替她研墨,“主子,不如歇一会儿,仔细眼睛。”
“不成。”越容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写着,这回她再也没有停顿,写上了一刻钟,终于写好了信,她撑开信封将折好的信纸塞了进去,封好口之后方才叫了人进来,“交到江莲手上,让她转交给江洵,然后叫人跟上送信之人。”
“是。”
越容脸上有了几分放松的神色。
又过五日,回信送到了她的手中,上头那几个字确实是江洵笔迹。
越容没有将信拆开,只问:“如何?”
白无答道:“奴才带着人在靖阳王府门口守了许久,并未见到王府有人离京送信。”
越容看着信,无人送信出去,那么这封回信又是如何来的?
清歌问的小心:“主子,可要奴才请江姑娘来问问?”
“不用了,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晓事发了,江莲第二日递了牌子入宫。
“你来了?坐吧。”越容见着她,也没有意外,只是身形清减了几分,叫江莲看着,心中越发愧疚。
殿中只有她们二人,江莲愧疚道:“公主,我不是有心瞒你。”
当她在靖阳王府收到越容叫她转交的信时,她便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思来想去一夜,到底是要入宫来当面解释才行。
“江洵去了靖阳,我说的可对?”越容也不想再周旋,直接开了口。
“是。”江莲也极痛快的回答了,她怕越容生气,毕竟她也算是帮凶,一直瞒着越容,而越容待她也极好。
越容没有责怪她,只问:“这事有几个人知晓?”
不等江莲回答,越容便替她答了:“皇祖母怕是不知道,毕竟她不会准许江洵去靖阳,父皇那儿多半也是如此,他同皇兄自来无法不说,皇兄只怕是知道的,我说的可对?”
见她猜的十有□□了,江莲只好应声,“公主说的没错。”
“那些信,皆是我模仿堂兄的笔迹所写。”
江莲轻轻瞥了一眼越容左手边摆着的还没有开封的信,“而昨日送给公主的信,是堂兄离开京城前所写。”
“你就这么放任他去了?”越容看着江莲,“你明知道他要去做错事,为何不拦着他?”
江莲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您有疼爱您的父母兄长,您大概不能理解,从前大伯母在靖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后来大伯母带着堂兄入京便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不想让堂兄在继王妃手中生活,若是堂兄还在靖阳,他只怕活不到这么大。”
越容手指一抖,猜到了江莲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当年,靖阳王为了继王妃对大伯母下了一道毒,无药可解。”
当年靖阳离京城千里之远,便是她大伯母身后有疼爱她的太后,到底鞭长莫及,更何况,便是为了江洵日后的名声,这件事情也要瞒的死死的。
饶是越容想了许多有关当年的事,也没有办法想到那个时候才六岁大的江洵在在靖阳经历了一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后一定会先写了大纲再写文了,这本我写的很累,身体出问题再加卡文每天都在卡文,写了很多都删掉,然后再重复这个过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希望我能给一个圆满结局给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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