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并肩而行时,闻月问陈叔:“对了陈叔,您可知为何在寻找父亲生前宫内踪迹时,竟查出父亲不姓闻,反倒姓了赵?”
陈叔叹了口气,“一入宫门深似海,或许老爷生前早已料想到,终有一日会有祸及子女,所以在进宫前便早早为自己改了姓氏。”
“您可是……猜到了什么?”
“老朽从不妄加猜测。”
陈叔捋了捋胡子,遥望天际:“老爷是救我命、赏我饭的恩人,老爷既说了要我守着那家人,我至死亦会完成使命。好在,我不负老爷所托,总算等到了小姐您。”
父亲生前的故事,在闻月心中渐渐描摹出轮廓。
她虽无法得知,父亲生前在上京之中的轨迹,但她隐约能感知到,后来饱经风霜,又哑又残疾的父亲,曾是用性命拼死保护过她和弟弟的。
回冀州城的路上,狂风席卷而来。
谢翊单手持着马缰,另一手不落痕迹地敞开大氅,将衣着单薄的闻月裹进了怀中。眼见她目光涣散,眼眸低低垂着,谢翊好奇问她:“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来,转过脸,从他怀中抬眸,粲然一笑:“你猜猜。”
“你定在怀疑,太子非皇后所出。”谢翊腾出手,刮了记她的鼻尖。
“嗯。”闻月点头,“你可观察过那女童长相。”
“与太子有几分相似。”
“确实。”
闻月回忆道,“当年我与父亲逃难至江南,一路皆有人追杀,若非父亲擅用毒,我二人早就死于非命了。我从前曾好奇,到底是谁非要我二人死去,如今想来,或许是父亲知晓且操作了旁人的秘密,所以不得已要被封口。”
“回上京之后,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你为何如此笃定。”
谢翊从身后掏出一枚瓷罐,递给闻月——
“我以替那夫妇寻子之名,要了他二人之血。”
“是非曲直,不久后皆将有定论。”
幽静的宫内长廊,太监引在前,闻月跟在后。
自冀州回来后,闻月便再次投入了为太子教辅一职,而今正在去往东宫路上。
太傅为皇后一派,因而前两日,因太傅在场,她一直无法在太子身上寻找线索。
今日在谢翊的帮助下,太傅因病告假,无法前来,只剩闻月在场。
验证太子是否为那夫妇亲子之事,若交由旁人做恐生事端,闻月是离太子最近,也是最不易被察觉之人。因此揣摩之后,两人商议决定,此事由闻月来做。
皇后当初截了闻月为太傅,是想利用她,要挟谢翊。
可皇后绝想不到,机缘巧合,此事竟成就了两人的谋略。
闻月攥紧了揣在袖中的瓷瓶,小心翼翼跨进东宫。
彼时,太子正由侍读陪伴,在殿内练习书法。闻月见状,便安静在一旁候着。
太子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不过半个时辰,已写得不耐烦了,照例嚷嚷着要出去玩儿。若换做平日,有太傅在场,定是不允的。可闻月今日有要事探寻,故而不过太子闹了几声,她便松了口,摒退了众人,携着太子,进了殿前花园。
太子喜欢蹴鞠,闻月便陪他一道儿玩。
见他高兴玩得满头大汗,闻月也不急叫他休息。
她假装试探温度,悄悄将手,伸进了太子的后颈里。
果不其然,太子后颈当真如那壮汉之妻所说,竟有一块蓝紫色的胎记。
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知晓此事时,闻月依旧是惊得心脏狂跳。
从江南乡野,到上京,再入宫闱,闻月决计想不到,这重生一世,如此重大的宫闱秘密竟然叫她亲眼见证。前世之中,她身边到底还埋藏了多少祸患,她根本想不到也猜不到。
眼下,太子胎记虽能做佐证,但却不足以为完全证据。
倘若哪日闹到重病的晔帝那儿,兴许皇后一句巧合便能打回去。
也因此,闻月需要更直截了当的证据,比如……
滴血认亲。
悄悄地,闻月从手中取出一盏空瓷瓶,打开了盖。
趁太子玩够了,回殿内的间隙,闻月故意快步走在他跟前,佯装无意,将那空瓷瓶倒翻了过来。
“啪嗒”一声,一枚玉佩落在地上时已裂成两半。
她装作不知,继续朝前走。
而此刻,她身后,太子单纯只以为闻月是丢了玉佩,皇后曾一再嘱咐他要同国师打好关系,也因此,毫不犹豫地,太子便蹲下了身,将那碎成两半的玉佩捡了起来。
捧着那两片碎玉,太子急忙递过去,“国师,您玉佩碎了。”
“无碍。”闻月停下步子,温婉一笑:“多谢太子帮忙。”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国师不必客气,您是我老师,学生为老师捡玉佩,不过是随手之劳。只是这玉佩裂了,倒甚是可惜。”
“碎玉锋利,殿下小心别割到了手。”
“无妨的。”
伸手去接碎玉时,闻月假装不经意捏了记太子的小手。
那碎玉边缘极为锋利,不过轻轻一捏,太子指腹便被划伤,顿时沁出血来。
而此刻,太子并不知晓,那两片碎玉早在落地时,便已碎裂成两半。而碎玉更是一早经闻月打磨过的,便是轻轻一握,便能深入肉里,扎出血来。
这是闻月早已布好的局,谁都逃不掉。
“为臣捡枚碎玉,却叫殿下伤了手,是臣的过。”闻月作势要跪下去。
太子急忙扶住她,“国师,无事的,只是小伤。”
“谢太子宽恕。”
“您快起来吧。”
太子虽嘴上装得若无其事,但一双眼却吃痛红了。
眼见血仍在往下淌,闻月垂眸,摊开他的掌心,语气关切,“这玉佩碎片隐约像是扎进了殿下掌心,若不挑去,定疼得慌。微臣从前学过些行医皮毛,殿下稍后,我替殿下挑出来。”
话音刚落,闻月便拔下金钗,开始在太子掌心拨弄。
太子咬牙道,“麻烦国师了。”
闻月瞧出他的害怕,嘱咐道:“从掌心皮肉中挑出碎玉,场面未免血腥了些,太子若害怕,便别开些眼吧。免得见那血肉淋漓场面,害得晚上闹梦魇。”
太子年纪尚小,仍是怕痛怕苦的年纪。
闻月一番体贴的劝慰后,他便安心别开了眼。
眼见太子转移视线,身旁亦无宫人在场,闻月眼疾手快地抬起空瓷瓶,接了两滴太子的血,便立马盖上盖,收回袖中。
所有的一切,自这一刻起,都将迎来盖棺定论的答案。
晌午,在陪侍太子完成功课后,闻月照例返回。
甫一坐上回府马车,闻月便迫不及待地取出那藏有太子之血的瓷瓶,取了一盏清水,将血滴入碗中。
与此同时,她悄悄从马车一角翻出另一相似的瓷瓶。而那里头储存的,正是先前在冀州,那名壮汉的血。
怀着忐忑情绪,闻月将壮汉的血同样滴入碗中。
即便闻月心中早有预感,可见那两滴血完全交融到一块儿时,她的眼眸仍旧忍不住地惊讶睁大。
太子竟当真是那夫妇之子!
这也便意味着,太子并非皇室之人,而是在皇后的秘密操纵之下,借他李代桃僵,维稳后宫第一人宝座的工具。
若换做晔帝未重病前,此事或将成为扳倒皇后一脉的绝佳机会。
只可惜而今晔帝不省人事,皇后垂帘听政,即便能证明太子并非晔帝亲子,亦无足轻重。
思及至此,闻月不由心下大孩。
她急忙唤了车夫,快些离宫,希冀将此事早些告知谢翊,与他一同做出判断。
可令闻月未想到的,未等马车驶离午门,已有一行人拦在她跟前。
为首的,正是皇后手下得力亲信——
太监,因心。
半个时辰前。
皇后照例午间与太子一道用膳。
因太子非自己所出,且为抱养而来,故而皇后对待太子格外谨慎。
而旁人更不知,她每日同太子一道用膳,并非是爱护孩儿,而是借此机会监视太子一举一动,谨防他遭人算计,与她生了间隙。狸猫换太子一事,虽已过去近十年,但皇后依旧步步谨慎。
权势、地位易迷人心智,自打从被人瞧不起的武将之女,到坐上皇后宝座,她便再舍不下这个位置。她恐惧太子身世暴露,害她失去权势、地位,因而她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好不容易坐稳这位置十年,而今又叫晔帝昏迷不醒。眼见离那至尊之位越来越近,她愈发慎重起来。因为她要防备的,远不仅仅是狼子野心的谢翊,还有那襁褓中的八皇子,她更要小心,眼前自己所谓的儿子,会不会有一刻将自己卖了。
皇权之上,至尊宝座,皇后赌不起其中任何一种可能。
眼下,太子动筷的谨小慎微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或许是承袭了平民莽汉血缘,皇后虽教导过多次,太子却在用膳时仍爱狼吞虎咽。换做平日,面对一桌好菜,他早就飞快动筷了。可今日,太子却格外内敛,甚至动筷的动作皆是小心翼翼。
将目光挪至太子的小手上,皇后方才发觉他掌心红红的,像是受了伤的。
皇后见状,不由提防起来。她扔了筷,一把捏过太子掌心。
须臾后,她看见一条细小的伤疤,横在他的掌心。
“哪儿弄得?!”她横眉质问他。
“给国师捡玉佩时弄得。”他越说声音越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因此,皇后自来厌恶他身上出现莫名伤口。太子知道母后是心疼他,张着大眼,窃窃安慰她:“孩儿谨遵母后教诲,要同国师打好关系。至于这伤,只是小事,不碍事的,母后不信您瞧,都愈合了呢。”
“我要你同她交好,并非叫你做出如此危险之事!”皇后气得目眦欲裂。
太子挠挠脑袋,尚不懂一个小伤如何危险时,却见皇后摔了碗筷,朝外道:“来人,把崔公公叫来。”
得闻皇后召唤,崔公公急忙入内。
崔公公主管太子侍读之事已有八年,从未出过差错,此刻被皇后叫进殿内,不禁冷汗直冒。
未等他行礼,皇后已捏着太子小手,质问于他:“太子是何时受得伤?”
崔公公答道:“回皇后,是太子与国师蹴鞠之时。”
“怎会受的伤?”
“隐约是太子殿下为国师捡玉佩时,被玉佩碎尖割伤了手。”
“可有旁人见着?”
“那时……”崔公公支支吾吾的,“那时国师让奴婢们别跟着,免得影响了太子玩乐的兴致。”
皇后打断他:“太子伤口可有见血。”
“有是有的。”崔公公颤颤道,“好在国师给及时止了血。”
皇后见状,捏着护指的手猛地一紧:“国师给包扎的伤口。”
“回皇后,正是。”
皇后冷笑一声:“崔公公,你可还记得,本宫命你如何护着储君?”
崔公公浑身发抖,“储君之欢,为吾之乐。储君若损……以命相抵。”
他话音甫落,已见皇后目露精光。
她招手,换来宫人,扬袖摆手,一条性命不过是她眨眼功夫。
“来人,将崔公公,拉出去,杖毙。”
崔公公惊恐地直磕头,殿内所有宫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敢为他求一分情。
不过须臾,崔公公已将脑门磕破,满头是血。
可即便如此,皇后亦没有一分怜悯之心,甚至安然抬了筷子,捡了一块东坡肉送进太子碗里,“母后心疼我儿,还请我儿今后切勿小心,否则他日再伤了自个儿,那就只能拿你的宫人赔罪了。”
皇后话音刚落,侍卫已押了哀嚎中的崔公公出殿。
一门之隔,侍卫正对崔公公行刑。崔公公已近耄耋之年,不过十多下过去,已在声嘶力竭的嘶吼中毙命,一根舌头伸得老长。
崔公公陪伴太子已有九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面对此种情形,太子却一声都不敢吭。此刻,白米饭上的那块东坡肉沾满了鲜红酱汁,像极了殿内崔公公磕下的那滩血。
太子瘦小的身子抖如筛糠,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
皇后拍拍他的背,召来宫人服侍,随后便出了宫。
坤宁宫内。
少年太监因心扬着葱白纤长的指,正给皇后按着太阳穴。
皇后眯着眼,眉头不似平常那般舒服松弛,反倒拧成一团。
因心向来知冷知热,见势询问,“皇后可有心事烦恼?”
皇后语气不悦,“太子今日受了伤,流了血。”
“哦?”因心回道,“可有旁人得见?”
“有。”皇后睁开眼,目光狠戾,“也便因那撞见之人是她,才叫我忧心。”
“可是……国师闻月?”
“正是。”
皇后捏紧拳,恨恨道:“早知如此,当年在江南之时,就该多派些人一剑将她杀了,一绝后患。她与她那曾为太医的父亲,皆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一个当年明明答应本宫会保我坐稳后位,替本宫偷来太子,却在祭坛取皇帝与太子之血时,不慎打翻融合二人之血的血祭之水,害得太子之事险些曝光。至于另一个,本宫多次向她抛出橄榄枝,她却给脸不要脸!”
皇后越想越恼,最后一拳拍在了案桌上,震得上头茶盏乒乓作响。
她气极,“倘若一年前早早了结了她,不让她传出那什么劳什子的命相女之言,或许也不至于今日这般担惊受怕。当初以太子之名,将她绑在身边,本想是借她威胁谢翊,却不想如今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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