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繁说:“在观察哪个是吃人的小狗。”
萧盛又揉了揉手背:“你一个时辰前还说没狗。”
萧繁终于注意到他,垂眼看了一下他的手,说:“打重了,还好吗?”
萧盛把手往后藏,敢怒不敢言地说:“一点儿都不疼。”
萧繁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第79章大火
江离舟过了辰时算是补完觉了,出去问了问,知道萧繁俩人还没回来,心里隐隐地有点不安,正在想着要不要去找找他们,许陵抖落着清晨的寒气,神色不妙地过来找他:“师兄,我刚刚用千里眼看见湟中那边着火了,不确定是不是城里面的火光。”
江离舟快步往城楼去:“我去看看。”
他透过千里眼望过去,果然看见滔天,黑色的雾气把身后的所有景物都遮住了,怎么也看不分明。
江离舟问:“什么时候开始着火的?”
许陵说:“千里眼一直有人守着,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说着火了,能形成这个火势,估计是从半夜就开始了。”
江离舟皱眉没说话,半天才说:“我们实在是爱莫能助了,祈祷吧。”
许陵心里一咯噔:“这什么意思?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湟中里头……”
江离舟瞥他一眼:“说这些有用吗?”
许陵心口堵的厉害,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突然有人来报:“师兄,西北方向有动静。”
江离舟一挑眉,眼神阴沉,跟许陵说:“我去看看,你守着这儿。”
东南西北角上各摆了一支大型千里眼,一直都有人轮班监守周遭的情况。
江离舟刚到西边城楼角上,看见林清和已经在那了,正对着千里眼看,听见脚步声抬了头,说:“他们不躲不藏的,看着有恃无恐的。”
江离舟看了看,说:“估计湟中保不住了。”
林清和讶异地看他:“发生什么事了?”
江离舟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放火烧城了,既然这波妖兵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只能说湟中不妙。”
林清和握了握他的手:“别急,事情还没定局,说不定还有机会。”
江离舟笑了一声:“这不是我急不急的问题,我们自己都危在旦夕了,哪还管得了别人。”
林清和看着天边的熹光,静默地听了一会儿冬季北风的呼啸,半晌才说:“我没什么大气量,我就想着死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江离舟又笑:“那不行,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不想这么快死。”
林清和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说:“好吧,那就尽量活着。”
江离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你上次是不是说,我不酿酒是因为想偷懒?”
林清和这才想起来这茬,笑:“我怀疑很久了。”
江离舟哎了一声:“我就是没你会酿啊,你就不觉得我弄出来的味道怪怪的?有点像水搀多了的无良酒铺。”
林清和说:“我都不记得你酿的酒什么味道了,后来就后悔没让你留两坛,连个念想都没有。”
江离舟知道他这话不是埋怨,心里还是忍不住坠了坠,说:“等这边结束了,我们回去酿,我看着你给它们喝完。”
林清和眼睛亮亮的:“好啊——等天暖了,我们可以去种第三百一十九颗梨花树了。”
江离舟说:“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林清和笑了笑:“我聪明啊。”
江离舟乱七八糟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行行行,你最聪明。”
林清和看了看四下无人,在他嘴唇上偷了个香,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江离舟好笑地看他:“亲一下高兴什么?闹得跟没亲过似的。”
林清和揽他的腰:“那你亲我,我就更高兴了。”
江离舟把他压在石墙边上,鼻尖碰鼻尖地看了他一会儿,压着他的嘴唇摩挲,舌尖探过去舔他的唇缝,林清和嘴都张开了,他就是不往里去,林清和等急了,直接上手摁着他吻,纠缠了一会儿才放开。
江离舟笑:“你急什么?接个吻都不愿意按步骤来。”
林清和伸手抱他:“谁让你每次都只撩拨,又不给吃,我这是主动出击。”
江离舟靠在他肩上,笑:“迟早让你吃,这不是忙嘛,跟你睡一觉我还干不干活了?”
林清和蹭蹭他:“狡辩。”
江离舟的眼尾挑着,笑着说:“真是。”
湟中的情况的确不怎么好。
着火的地方是储放粮草的地方,半夜燃起来,先是烧了整个库房,火势来的猛,等看守的弟子发现的时候已经把隔壁那间也烧着了,这天正好是时连巡守,忙带人去灭火。
上上下下都出动了,别说抬水来救,连术法都用上了,还是来不及阻止火势的蔓延,他们一边转移一边继续扑火,今天的西北风风势很强,再控制不住火势,烧到存放火药的那间库房就真完蛋了。
正当他们被大火折磨的焦头烂额,城门的法封动了动——那些妖兵真要趁火打劫了。
时欢慌忙带人去射杀妖兵,时连满脸都是黑灰,一头热汗地叫时欢:“小心点!师兄给的东西拿出来没有?”
时欢一边跑一边应了一声:“拿出来了,你也小心,救不了的就别管了。”
时连抬手抹抹脸,冲他的背影笑,低声说:“救不了也得救啊。”
城门那边的声音越来越热闹,里面是灼人的火浪,外面是浩浩荡荡的妖兵,真有一种末日将至的感觉。
火药库房的东西快转移完了,城楼也烧掉了半个,浓重的黑烟熏的人睁不开眼,他们身上的避火符也烧掉了半边,眼看效用也要过了,时连已经感觉到了火焰的灼烫,心里还记挂着边上库房里的弓箭,想着里边只剩下几包火药就把人都打发去接着扑火。
时连记得这间库房还有几包刚刚不小心掉下来的火药,只是大家跑的匆忙,不知道是被踢到哪里去了,他的眼睛被浓烟呛的几乎睁不开,用手在地上摸索了好一会儿,突然头顶的房梁塌了,砸出沉闷的一声响。
时连心道不好,加快速度去找,虽然几包火药看着没什么,但是真炸了能把这几间房子炸飞。
他终于在一个木箱子边上找到了东倒西歪的那几包,赶紧揣起来要往外走,又一根梁柱塌了,燃着熊熊大火,他慌里慌张地去掏那张避火符,找来找去只捏到了一张符纸的边角,时连想,这下完蛋了。
他伏在地面上,还是被浓烟呛的直咳,他这会儿还在想,这火药炸了怎么办,还抬头去看狭小的窗口,那里也烧的面目全非,他现在意识模模糊糊,想能不能把火药扔出去,又想万一扔的不对,还是会炸。
他把那几个小纸包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眼睛睁不开了,呼出的气都带着黑灰,时连还想,没吃上师兄请的饭,有点可惜。
时欢守着城门,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一间库房炸了,他心里突然就猛烈地跳了跳。
齐远和萧夏在城楼上射杀那些锲而不舍撞城门的妖兵,也听见那声巨响,忙叫人去看,那弟子很快回来了,说:“火势太大了,估计是里面残余的火药被点着了。”
齐远低骂一声:“里面没人了吧。”
那弟子说:“不知道,我去再看看。”
萧夏皱眉:“你先去扑火,都炸成这样了,什么人都成肉渣了。”
齐远深呼了一口气:“真他娘的没完没了。”
萧夏也说:“他们这是造了新的蛊人?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些?”
齐远摇摇头:“不只是蛊人了,前面当肉盾的是,后面的好多都不是。”
萧夏抬手拉弓,把一辆木车上的妖兵射了个对穿,有点疲累地说:“管他是不是,杀了再说。”
城楼下传来一声呼哨声,那些蛊人更加不要命地撞击城门,时欢他们渐渐地有些抵挡不住,齐远急了,吼:“火炮架上!给我轰!我就不信了!”
他们一共就这么一架火炮,对着城门底下的妖兵一阵猛炸,那些蛊人炸掉胳膊腿还不行,非得把脑袋都炸飞才能算完。
齐远把自己能爆的粗口全爆完了,一边让人不断地加火药,一边反复拉弓射杀那些妖兵。
他们又僵持了一个多时辰,那些妖兵的攻势才弱了下去,齐远觉得胳膊都重的抬不起来了,那些人终于撤了兵。
他们又警惕了好一会儿,才都就地坐下了,齐远和萧夏也累的够呛,又一刻不停地去查看烧毁的情况。
时欢赶紧冲到了火场边上,火势仍然浩大,粮草基本上烧完了,齐远也来了,问炸毁的那间库房的情况,一个小弟子带着哭腔说:“师兄,时连师兄没出来,我没看见他。”
时欢眼前一黑,说话都几乎是吼出来的:“哪间,带我去看看。”
齐远抓着时欢的肩膀:“先冷静,火势太大了,不能进去,说不定他是在别的地方,只是没人看见他。”
时欢身上直颤,但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也顾不上身体受不受得了,又赶紧去帮着扑火。
他们忙活了三个多时辰,火势才慢慢弱下去。时欢把手上的东西一扔就往那间库房找过去。
库房连顶都塌了,整个是一片废墟,齐远赶紧叫人一起去抬开废砖断瓦,六七个人一起收拾了半个多时辰,一个弟子突然叫:“师兄,这是什么?”
时欢抬腿就过去,抢过来看,是一颗鸡蛋大小的东西,表面上蒙了一层灰,时欢喉咙哽了哽,说:“不用找了。”
齐远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找找吧,应该能……找到点什么。”
那颗蛋就是江离舟带给他们的白星灯,时欢拿完东西就放在时连那里。
时欢用袖子细细擦了擦白星灯上的浮灰,低声说:“还是别麻烦了,救火要紧。”
他转过身,通红的眼睛终于掉了眼泪。
第80章怪异
湟中外的妖兵似乎要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城,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悲痛去收拾那些惨不忍睹的残局,那些妖兵就又攻过来了。
一边是断壁残垣的湟中外城,一边是恍如蝗虫过境的数万妖兵,这场大火的损失巨大,烧毁了不少没来得及搬走的武器,所有符纸也被付之一炬,怎么看这场仗都是必输无疑。
齐远带人去清点剩下的粮草,看完觉得没有什么清点的必要,火从这里烧起来,连黑灰都被一阵风吹的四分五散。
城墙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灰土沙砾零零散散地落下去,看着就会让人产生有很不好的联想。
齐远对着满地狼藉猛踹了一脚,身子晃了晃,骂道:“这他娘的还怎么打!”
萧夏神色也有些灰败,转身去叫时欢,时欢眼圈还是红的,眼底一片青,整个人的神色有些狂乱,萧夏说:“你师兄带来的东西有被烧毁吗?”
时欢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账本,声音嘶哑地说:“刚刚我去全部清点过了,都在这儿了,我们没有多少东西了。”
萧夏接过来翻了翻,皱着眉头说:“火药不是转移走了?怎么就这么一点了?”
时欢神色暗淡,声音也不冷不热的,说:“拢共就剩这些了,阿连他,是拿身体挡了那一炸,不然这些都没有了。”
萧夏声音干涩:“有去找到什么吗?”
时欢摇头,笑的有点凄惨:“横竖也没了,那些炸药能把房子都掀了,何况他。”
萧夏纵使再不识人情,这时候也忍不住有了两分哀意,只是拍了拍时欢的肩膀,说:“给你师兄写封信吧,告诉他一声。”
时欢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猝然转头看向城楼下乌压压的妖兵,没头没脑地问:“这些还是人蛊吗?”
萧夏摇头:“应该不是,他们造的蛊估计都被打完了。”
时欢眼睛似乎亮了亮,又问:“求援信发出去有收到什么回复吗?”
萧夏无奈一摊手:“没有,虽然往关内去的驿站没被毁掉,但我们周遭都围的水泄不通,真有估计也进不来了。”
齐远一边拍着身上的飞屑一边走过来,说:“商量出来什么没有?”
萧夏说:“硬抗着呗,扛一天是一天——内城的密道还能不能用?如果能用就先把百姓送出去。”
齐远苦笑:“想什么呢,早被那群鳖孙炸了,都炸到后院了,你说呢?”
萧夏皱着眉把那个账本递给齐远:“看看吧,算算我们还有多少日子。”
齐远粗粗翻了翻,一点也不意外:“差不多再撑五天——我的意思是,饭一顿分两顿吃,还能撑五天,至于箭矢什么的,按照目前的情况看,只有三天。”
萧夏说:“那何必一口掰两口,能撑到把口粮吃完的时候吗?”
齐远笑起来:“我知道了,走之前得把东西吃完,一粒米也不留给那群王八。”
时欢一直没说话,只盯着城楼外看,眼睛熠熠生辉,齐远瞥到他,没来由地一阵不安,过去拍他:“看什么呢?”
时欢笑笑,说:“没什么,在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虽然齐远经常说时欢不爱理人,但是在他这儿,看时欢时连都是小孩子,时欢说比时连大,也不过比他大了半年,都才十七岁,不应该站在火炮和毒箭里朝不保夕,更不应该把命交代在这里。
时连没了,齐远想留一份私心给时欢,他们就算是一个总坛一个分坛,总也是一派同根,齐远已经没法想象怎么跟江离舟说,你师弟在我手底下没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齐远越想越觉得还不如跟这群妖兵同归于尽了,真是没法交代。
齐远想了想,说:“你这两天够累了,就去后面帮忙收收东西,别往前面来了。”
时欢摇头:“后面没有几个人,我不想呆在那。”
齐远低低地叹口气,说:“那行,你小心点,你师兄不在这儿,我也是你师兄,有什么跟我说,别把我当外人。”
时欢点头,冲他凄然一笑,时欢本来经常被他们调侃长得小姑娘,这一笑让人怎么看怎么难受,他说:“我没什么困难,就是心里难受,我知道什么更重要,不会添麻烦的。”
齐远说:“哎你怎么这么想,我可没说怕你添麻烦,我知道——阿连……没他天天聒噪,还真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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