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蓉只是笑着望着金绣娘,岁月静好。
那厢秦明惠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提出独自一人先回秦府,留下靳芳菲与伍思才二人独处。
于是伍思才一番思量带靳芳菲去了梅苑斋。
梅苑斋是一家远近闻名的戏院,京中好这口的偏爱去这梅苑斋。
一进门便是锣鼓升天的热闹景象,大堂里数十张方桌坐满了人,正前方一处戏台,台上人浓妆艳抹,唱念做打。
仔细一听,唱的正是一出《琵琶记》。
靳芳菲有些不解,伍思才竟然会带她来戏院。
伍思才对此解释道:“寻常酒楼没个意思,靳姑娘不是才回京城么,我带你看点儿有意思的。无论是听曲儿还是看戏,来梅芳斋准是没错。”
一个小二看到伍思才,赶忙的上来迎着,“伍公子,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您的老位置还留着呢。”
伍思才道:“那正好,今个好好听一番。”
小二要带路,伍思才挥挥手,“我自己去便是,泡壶上好的龙袍,再送些点心瓜果来。”
伍思才不放心,又嘱咐道:“仔细些啊,莫送了次的来。”
小二是整日在梅芳斋迎来送往,学的便是看人眼色,一进门便注意到伍思才身旁一位姑娘,立马应道:“您这话,怠慢谁也不能也不能怠慢了您伍公子啊。您稍等,小的这便去准备。”
伍思才这才带着靳芳菲上了楼梯,二人来到二楼。
二楼不似大堂那般喧哗拥挤,每一处座位十分宽敞,并且用一方山水屏风隔着,更为私密。
伍思才领靳芳菲来到最里面一处座位,从上至下看去,戏台上得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靳芳菲落座后道:“伍公子似乎是这里的熟人,平日可是爱听戏?”
伍思才腼腆的笑了笑,“倒不是,只不过京城里多有商贾好这口,为了生意听过几回,时日长了倒也听出个意思来。”
靳芳菲一怔,伍思才微微低眉,含蓄笑着,这模样竟让人颇为怜惜。
伍思才并未发觉靳芳菲的失神,犹豫半晌道:“靳姑娘你呢,平日可有何爱好?”
问出这话时,伍思才心口有些发紧,可她是忍不住想要多了解靳芳菲一些。
耳边是如泣如诉的唱声,靳芳菲应道:“说来怕伍公子你笑话,我好习武。”
想起靳芳菲一身武艺,伍思才流露出羡慕,“难怪靳姑娘你武艺这般出色,若我能像靳姑娘你这般便好了。”
“伍公子想习武?”
伍思才道:“也不是,只是习武能够强身健体,我自幼体弱,若是能有两招半式傍身,想来有益。”
忽然大堂响起一阵喝彩声,二人的谈话被打断,靳芳菲默默将先前那话记在心里。0
伍思才定睛一看,笑道:“今日靳姑娘好运气,此时戏台中央那位是梅苑斋的当家旦角柳如兰,唱戏一绝,人赠‘雅兰’一称,因此又有人唤他雅兰君。”
靳芳菲随着伍思才的目光看去,此时台上一人站着一人身着华美戏服,头戴珍珠玉冠,观他容貌,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再观起身段,盈盈细腰不可一握。
靳芳菲询问中难掩惊讶,“这位是男子?”
伍思才便知靳芳菲会有此一问,笑道:“这便是老天爷赏饭吃,这位雅兰君生的比女子还要娇媚一分,自小便唱戏,端的是好身段,好嗓子。”
靳芳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认真听起戏来。她虽甚少听戏,但也看出这位柳如兰的功底不凡。
此时唱的是一出《贵妃醉酒》,那柳如兰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如燕语呢喃。眉眼间染着醉意和媚态,一汪清泉似叹似哀。那贵妃醉酒的姿态,被他越演越活,越唱越真。
正所谓台上一刻,台下十年,便是靳芳菲这般对戏不着迷的人也忍不住为之赞叹。
伍思才本来也在看戏,可慢慢的目光便落在了对面之人身上。
好在,她不曾不喜。
寻常世家小姐不会轻易来戏院看戏听曲,一来是怕抛头露面,被人指指点点,二来则是觉得这地方不入流不愿来。
可伍思才觉得靳芳菲不一样,她不是那般在意俗世目光之人,她做事看似随意随心,可每一件都让人心生欢喜。
戏曲声落,先是一阵热烈的呐喊声,然后慢慢安静下来。可那目光越发灼热,想忽视也难。
终于,靳芳菲故作镇定的侧头,摸了摸脸颊,轻声道:“可是我脸上有脏污?”
伍思才被抓住现行,小脸一红,灵机一动,解释道:“先前我让青笋将从刘寅那儿赢来的银子送到秦府,靳姑娘为何不收?那些本是属于你的,至于我,只是拖累了靳姑娘你。”
靳芳菲想起那日将银子退给青笋后等了伍思才许久也不见人亲自登门,略微思索,笑道:“我说伍公子你好没诚意,只派了人来,我怎好意思收,指不定伍公子只是客气呢,谁不知伍公子视财如命呢。”
听出靳芳菲话中的玩笑之意,伍思才摇了摇扇子,应道:“这是对救命恩人应有的尊敬,再视财如命也不能对靳姑娘如此呐,所以我哪儿敢佯装姿态呢,今日若非碰上靳姑娘,我也是要走秦府一遭的。”
说着伍思才从袖里掏出银票放在桌上,“所以今日靳姑娘无论如何也得收下。”
靳芳菲拿起来数了数,正好四张一万两和三张五千两的。
伍思才想起那日青笋的话,一人一半,共享胜利果实,可临到头到底没好意思说出这话,她怕一个不甚倒像是她觊觎这笔钱财。
不料靳芳菲道:“说好一人一半便是一人一半,这便是双赢!”
耳边传来清悠的琵琶,大珠小珠落玉盘,滴滴落在伍思才心间。
伍思才愣愣的望着对面的女子,眉头轻蹙,似是在苦恼。
靳芳菲握着银票喃喃道:“我们一人一半,便是二万七千五百两,可如今分不开呢。”
伍思才心口发烫,手指轻轻蜷起,她想对她言,你帮我存着亦可,不必分开。
可下意识的,伍思才觉得她不能如此,虽然她亦不知原因,可她隐隐觉得若是这般说了,有什么便会不同了。
伍思才最后道:“这还不简单么?既然是我们一起挣来的银子大,便把这多出的零头五千两拿出一起花,京城好玩有趣的玩意多的是,包管今日你玩儿的开心。”
其实伍思才说这话是有私心的,她并不想早早与靳芳菲分别。
可话音刚落,伍思才露出失望的神情,“只怕府上不会让靳姑娘玩儿到晚些时候吧。”
各个家族对女子的规矩总要多些,伍思才有两位胞姐,如今皆以出嫁,从前她们在府中时出府总是颇多限制,不似她随意。
靳芳菲从前在邙州,秦氏对她少有约束,如今到了京城倒不是她有所收敛,而是这京城对她而言不似邙州那般自在。
此时一听能有机会与伍思才多相处,靳芳菲自然笑着应下,“无妨,稍后我让人送口信回府给表姐,迟些回府不碍事。”
其实靳芳菲的意思是让秦明惠替她打掩护,她之后再偷偷翻墙回秦府,如此便神不知鬼不觉。
伍思才心中一片欣喜,“如此甚好,那稍后我便好好带靳姑娘好好逛逛京城!”
过了片刻,青笋出现在二人跟前。其实青笋在伍思才二人后脚便到了梅苑斋,不过他是个贴心的小厮,懂得给自家少爷留空间,于是独自寻了个位置看戏。
“小的见过靳小姐。”青笋讨喜的一拜,说不准这便是日后的主子,需得好生伺候着。
靳芳菲笑着点头。
伍思才了解青笋,无事不可能出现,于是道:“可是有事?”
青笋低声道:“少爷,您可知我在那边瞧见谁了!我看见那意伯侯府的刘公子了!”
伍思才一怔,“你可确定,他不是被他爹禁足了么,这风口浪尖的,他还敢出现在梅苑斋?”
青笋道:“千真万确!小的先前亲眼瞧见他上楼了,就在那头呢。”
伍思才冷眉一横,好家伙,今日可算是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自己的原因一直没有更新,跟各位小天使道歉。
我这几天一直有些浑浑噩噩,这种感觉一直是懵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另一半和感情。
第28章
伍思才想,她还以为刘寅这厮经过先前那事起码最近一段时日是不敢嚣张的,不想这才几日他便又大摇大摆的出了府。
不过正好,这天堂有路他不去,地狱无门他偏来闯!
伍思才这番磨刀霍霍的模样倒引起靳芳菲的注意。
“伍公子,你可是有何打算?”
伍思才忽然有一心思,她含笑道:“靳姑娘,你意下如何?”
要说靳芳菲一直认为刘寅未能封世子位不过是暂时的,哪一日他意恩侯府博个功劳,这世子不还是他刘寅的囊中之物,而这次的惩罚对刘寅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
可不,人今日便在外潇洒自在。
所以,美人所见略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靳芳菲微微一笑,吐出四个字。
“快意恩仇。”
明明是近三伏的天儿,青笋望着眼前二人狡黠犹如狐的笑不禁打了个寒颤,莫名为刘寅担心。
伍思才瞥了一眼青笋,吩咐道:“去,偷偷盯着刘寅,待他离开梅苑斋你一路跟着他然后回来给少爷我汇报。”
青笋应了声是,挠着头离开,自从遇见靳姑娘后少爷是越发血气,这回便是老爷出面教训了刘寅少爷仍觉不解气,如今还要亲自出手。虽他是极力支持少爷的举动,毕竟与刘寅之间新仇旧恨加起来数也数不明白。
可正所谓一怒为红颜,他知道少爷这么做的缘由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位靳姑娘。不过如此也好,靳姑娘人美心善,倒是比别家的姑奶奶强上许多。
……
青笋便这么胡思乱想的走到梅苑斋二楼的另一头,他正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待着,便听传来一阵骚乱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偷偷摸摸的藏在人群里,原是梅苑斋的一个小丫鬟不慎摔了茶盏溅了一个客人。
好巧不巧,那客人正是刘寅。
刘寅万分不乐意,近来因着被教训一事京中多有人看不起他,他不由分说的污蔑那小丫鬟乃是故意为之,趁机羞辱他,于是让人将小丫鬟抓了起来,准备教训一顿。
小丫鬟害怕的颤着身子跪地求饶,刘寅面露凶相,周围的看官们露出鄙夷的神情,但也无人打算上前出手救下那小丫鬟。
只听得清晰的“啪啪”两声,那小丫鬟的脸上便出现两个红红的巴掌印,分外惹眼。
青笋在心中骂了一声,想这刘寅合该被教训一顿。
小丫鬟哭哭啼啼,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刘寅似乎如坐针毡,没多久便带着人离开了梅苑斋。
青笋见状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最后青笋瞧见刘寅一行人去了群芳院,于是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梅苑斋。
靳芳菲道:“群芳院,那是何处?”
伍思才皱起眉头,轻声道:“那是妓院。”
靳芳菲露出鄙夷的神情,这位意恩侯府的公子倒是样样精通,她瞥了一眼面前的伍思才,忽然道:“伍公子不会也常去群芳院吧?”
靳芳菲语气幽幽,伍思才忽然感觉后脖颈一阵微凉,脱口而出,“哪儿能啊,我不爱去那地!”
青笋侧头忍笑,这模样竟和老爷有七成相似。
伍思才咳了一声,叹道:“刘寅这厮去了群芳院不知何时出来,我们不便前去,看来得另寻机会了。”
不想靳芳菲道:“为何不便进去?群芳院人多眼杂,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而且刘寅在群芳院吃了苦头量他也不敢四处宣扬,届时也只能吃个闷亏!”
话落,靳芳菲见无人应答,抬头见主仆二人吃惊的望着她,她佯装镇定,道:“唔……伍公子意下如何?”
伍思才这下回过神,“好!靳姑娘所言极是!”
原本伍思才便是觉得靳芳菲是个姑娘,出入妓院有碍名声,既然她不怕,又有何顾虑?
青笋见二人认真,苦着脸道:“不是吧,少爷,您当真要带靳小姐去那种地方?”
靳芳菲笑道:“这哪儿的靳小姐,只有靳公子。”
伍思才按下心中的话,附和道:“对,本少爷看你是眼花,错把靳公子认成女儿家,笑话。”
青笋挠头,这二位主子碰到一起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妓院自然是不让寻常女子进的,伍思才立刻带着靳芳菲又回了霓裳坊,再出来时,二位公子端的是风流倜傥。
一进群芳院大堂,形形色色的男女拥在一处,欢笑嬉戏,如此奢靡的景象还是让靳芳菲有些不适应,越往里走,浓郁的脂粉味让她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
伍思才见状,心知姑娘家头一次来定会不适应,于是道:“靳姑……公子,可是不适?不如我们回去罢。”
靳芳菲环顾四周,不乏穿着大胆艳丽的女子,这浓郁的香味便是从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其余那些男子想来便是来此寻欢作乐的,那番快活模样让靳芳菲心中一阵鄙夷。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靳芳菲放下手,叹道:“不必回去,我是觉得这里太香了些。”
伍思才闻了闻,颔首,“的确是太香了,我们赶紧上楼找个厢房,隔开大堂会好上许多。”
一个龟公看见二人。
“伍公子今日怎有空来了,可是来找清风姑娘的?”
伍思才下意识的看向靳芳菲,只见靳芳菲面露冷笑,“伍公子看来是这群芳院的常客呢,正好让我也见识见识这位清风姑娘。”
伍思才心中大为叫苦,可碍于这群芳院的龟公在此不便解释,只好苦着脸道:“不必了,给我们找个厢房便是,再上些酒菜。”
那龟公也是常年混迹声色场所,一眼便看出伍思才身旁这人是位女儿身,笑着道:“是,小的这便带您上楼,今日正好清风姑娘应约出去,若是您要见她这倒是麻烦。”
靳芳菲听着“清风姑娘”四字,心中渐渐烧起一团火来,不是滋味,先前伍思才还谎称自己甚少来这声色之所,这倒好,才进门便漏了陷。
念及此,靳芳菲故意与伍思才隔开几步之远,也不搭理他。
伍思才有所察觉,心底叫苦,觉得大抵是靳芳菲将她视作和刘寅一般作风淫乱之人,待会定得好好解释一番,不叫靳芳菲误会了去。
明明是一小段路,伍思才像是历经漫长的煎熬,好不容易进了一处厢房,等那龟公退出去,伍思才立马道:“靳姑娘,你千万莫要误会,我真的只来过两回群芳院,至于那清风姑娘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根本不像那龟公话中那般熟稔。”
gu903();靳芳菲显然不信,“若是如此,群玉院的人哪里会记得伍公子你,还点名道信的要清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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