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您福大命大,哪儿能有事。”
伍思才道:“所以这不是托了秦家的福么,待会儿无论秦家二位小姐选了什么,劳烦金掌柜记在我名下,稍后我派人来结账。”
金绣娘道:“这敢情好,伍公子今儿个既然来了不如也给自己裁身新衣,咱们这里刚入了几匹上好的蝉丝云缎,如今这炎炎夏日穿着正凉爽。”
伍思才转念一想,这会子回到回香居若是任远林还在解释起来倒麻烦,不如借着裁衣的机会等靳芳菲二人。
“如此也好,那有劳金掌柜。”
金绣娘欢喜的招来一个女工,嘱咐道:“这是伍公子,你带伍公子到里间量尺寸,顺便挑一挑新衣式样。”
女工应了声是。
金绣娘不放心,又道:“仔细伺候着,千万不可怠慢了伍公子。”
伍思才这才跟着女工进了一处里间。
金绣娘见处理妥当转身走向另一边的阁间。
她掀开珠帘走了进去,“秦小姐可有中意的式样?”
秦明惠闻声抬头,笑了笑,“倒是选了几个,金掌柜来得正好不如来帮我和表妹瞧瞧。”
“那奴家替秦小姐参谋参谋。”金绣娘慢慢走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旁的靳芳菲一眼,“咦,这位小姐倒是有些眼生,似乎不曾见过。”
秦明惠笑道:“这是我刚入京的表妹,金掌柜你自是不曾见过。”
金绣娘为了霓裳坊的生意对京中各家皆有几分了解,她很快想到秦府的一位千金远嫁到邙州,多年不曾回京。
金绣娘福了福,道:“原来如此,初次见面,奴家给靳小姐见礼。”
表姐妹二人看了彼此一眼,靳芳菲道:“金掌柜不必多礼,今日还要有劳金掌柜你。”
金绣娘道:“霓裳坊的衣裙数一数二,奴家一定为二位裁出令二位满意的新衣。”
秦明惠道:“金掌柜消息可真广,我不过提一句表妹,金掌柜便将表妹的姓给猜到了。”
金绣娘则是笑道:“当年秦家小姐嫁给靳将军一事谁又不知呢,英雄美人那可是一段佳话。这回靳小姐回京,想必秦老夫人一定欢喜吧。”
说着金绣娘拿起表姐妹二人挑选的式样细细看了起来,神情专注。
靳芳菲默默看了金绣娘一眼,秦明惠暗自朝她挤眉,然后才道:“那可不是,祖母这回不知多开心。”
忽然金绣娘叹道:“这长辈最喜欢看到的还是一家团圆,和和美美。”
金绣娘这语气无端的带着几分落寞,靳芳菲不禁有些奇怪,可见她不接着讲下去自己倒不好询问。
过了半晌,一个女工进门道是来了一批新的缎料让金绣娘去验收。
金绣娘露出为难的神情,秦明惠表示理解,“金掌柜先去吧,我和表姐再看看。”
金绣娘感激道:“如此奴家先去了,先前秦小姐与靳小姐选的这两种式样不错,这个颜色素雅,蕙质兰心最适合秦小姐不过,而这个色彩艳丽,生机明媚,靳小姐用最适宜了。”
二人闻言看了看金绣娘手中的式样,的确是二人各自最中意的一款。
“金掌柜眼光果然独到。”
金绣娘一福,“是秦小姐看得起奴家,奴家处理完稍后再来,请二位稍作歇息或者再看看我们店里新到的布匹可有中意的。”
秦明惠点头,“放心,金掌柜我这也是霓裳坊的熟人了,我自在的很。”
秦明惠为人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金绣娘一向十分喜欢她。
“那奴家差人送些点心和茶水来。”
金绣娘偏偏而去,不多久,便有女工送来点心和茶水,秦明惠拉着靳芳菲坐下。
二人吃着茶水点心闲谈起来。
“表姐,这位金掌柜似乎仍未成亲?”靳芳菲注意到金掌柜的发髻并非妇人发髻。
秦明惠“哦”了一声,接着道:“金掌柜早年成过一次亲,不知怎的又与那人和离,后来便开了这霓裳坊。”
“如今霓裳坊因着手艺好在京城世家千金中颇受欢迎,我娘当初便是看上霓裳坊的绣工,所以我们府上一年四季许多衣裳皆出自霓裳坊。”
靳芳菲低头看了看袖间的蔷薇花,一针一线勾勒出的像是一幅画,却是极美。
这时听秦明惠低声道:“不过甚少有人见过这霓裳坊的绣娘。”
靳芳菲露出不解的神情。
秦明惠道:“此绣娘非彼绣娘。我听人道,这霓裳坊原先不过是小小的制衣阁,总共便只有二人,金绣娘口才好便做些明面上的生意,至于这衣裳的绣制全是那绣娘的功劳。”
靳芳菲幽幽道:“表姐,你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格女子么,怎的这小道消息你知晓的偏生最多。”
秦明惠脸一红,“你也知那些婆子丫鬟平日里最爱说些旁的,我姑且听了一听。”
“是吗?”
表姐恐怕不只是听上一听,她可是知道表姐平日有多知书达理,背地里便有多无趣,否则怎会整日沉醉于话本。
想到话本,靳芳菲自然而然想起那日看过的话本。
靳芳菲如醍醐灌顶,凑到表姐的耳边嘀嘀咕咕,只见秦明惠听后眼睛睁的浑圆。
“不会吧?!”
秦明惠端着手琢磨半晌又道:“也不是不可能。”
二人又是一阵嘀嘀咕咕,金绣娘进来时便看见表姐妹二人靠在一起咬耳朵,她脸色僵了僵,犹豫着是否立刻退出去。
金掌柜想,这表姐妹二人似乎关系格外亲近呢。
秦明惠忽的瞥见一抹红,吓得立刻正襟危坐,也是,背地里议论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如何不心虚。
靳芳菲同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绞着手不知所措,早知如此,便不同表姐爱上了谈话本儿。
可二人这番做派在金掌柜的眼中倒成了另一番含义,她不知想到什么,心底轻轻叹了一声,然后一如往常的走进屋里。
“让二位久等了。”
秦明惠假意咳了一声,镇定中带着局促,这份小心翼翼瞬间让金绣娘感到心疼,她语重心长的对二人叹道:“在奴家这霓裳坊,二位日后尽可随意,不必在意旁的。”
嗯?
嗯?
二人面面相觑。
现下是何情况?
表姐妹二人迷迷糊糊,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见金绣娘的目光总觉得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可她的目光分明又是善意且包容的。
正是这种包容,让靳芳菲无所适从。
莫非她听见我们议论她了?
难怪娘总道不能背后论人是非,这不头一回便被抓了个现行。
最后还是秦明惠急中生智,笑道:“我哪回来霓裳坊不是随意自在的?金掌柜你是出了名的办事妥帖,谁能不放心呢。”
金绣娘含笑点头,“如此便好。”
靳芳菲看看表姐,再看看金绣娘,总觉得二人话不对题,自说自话。
罢了,轻声叹气,总归不被人揭穿便好,日后再也不在人后议论是非了。
谁曾想金绣娘一走,秦明惠便忍不住道:“芳菲呐,我觉得你说得不无道理,金掌柜的情形不正是同那日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么。”
话本儿里主角名叫荣娘,早年听从父母之命成亲,生活尚算得上美满,□□娘其实至始至终深爱的是另一个女子,那女子也为了荣娘此生未嫁苦苦等候荣娘,即便荣娘早已嫁做人妇,话本的最后荣娘不顾一切即便是遭世人唾骂也要和离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共度余生。
当日二人看过话本皆为其中描述的感情而动容,并非这两女子之间的故事多么动人心魄,而是荣娘敢于打破表面虚假的美好,她根本不爱她的夫君,而她的夫君也不过是因为家族之命才娶她,二人之间的关系平淡如水,如此下去不过是虚度生命。
那时,二人才意识到,这世间并非只有男女之情,欢喜谁独独看得是一个人的内心。
靳芳菲正是想起那话本才提起这事,可此时她不怕再论人是非被抓现行,正要提醒表姐,金绣娘突然掀了珠帘,探了个脑袋进来。
二人再次如惊弓之鸟一般分开,乖乖,怎的又进来了。
金绣娘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先前忘了一事,先前西伯侯府上的伍公子来了,吩咐今日二位中意的全由伍公子买单,奴家想了想这事或许应告诉二位才是。”
话落,金绣娘眨眨眼便又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个很俗套的故事,但我觉得许多事其实就差一步,许多人也就差跨出那一步的勇气。
第27章
金绣娘消失了许久,靳芳菲仍在失神,呆呆的似在云游外,直到秦明惠的取笑声让她回神。
秦明惠挤眉弄眼道:“伍公子可真贴心呢。”
靳芳菲羞红着脸,这心底打翻了蜜罐,甜的发腻,几日不见,今日出门不想便碰上了。
靳芳菲辩解道:“说不定只是他一向为人大方。”
秦明惠拿起一方锦缎,甩来甩去,意味不明道:“是么。若是伍公子对人人皆如此大方,那不得倾家荡产啊。”
秦明惠如今对二人倒是有几分信心,别说这伍思才看上去清秀却透着一份傻气,办起事倒是利索。这份体贴便比这世上旁人强上几分,如今这世道多的是薄情人,若是伍思才能对芳菲一心一意,如此她也能放心。
秦明惠的话让靳芳菲既欣喜又犹豫,她怕是她自作多情,可心底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到愉悦。
秦明惠好心道:“走吧,我们看看这位阔绰的伍公子呗。”
伍思才这厢正喝着茶,先是听到脚步声,然后便见珠帘被人掀起。
她本以为是金绣娘,蓦然回首,是滴水入静湖,荡起阵阵涟漪。
“靳姑娘!”
伍思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动,脸色微红,咳了一声补充道:“靳姑娘,秦姑娘,可是选好了?”
靳芳菲这心底像是积聚了一团暖风,在心底吹啊吹,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回看着伍思才。
靳芳菲道:“已定下了,先前金掌柜同我和表姐提了,怎能让伍公子破费。”
伍思才傻乎乎的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秦明惠笑出声,什么应该的,伍思才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秦明惠道:“芳菲,既然让伍公子破费了,今日不如你做东回伍公子一桌好吃好喝的,礼尚往来才能长长久久嘛。”
伍思才正愁不能与靳芳菲相处,如今秦明惠的话正合她意,顺着话道:“正好今日我也有事找靳姑娘,不如今日我们寻个好地儿,二位顺便歇息片刻。”
金绣娘见三人同出,靳芳菲与伍思才二人目光灼灼,心底不免打起鼓来,犹豫半晌对秦明惠道:“秦小姐,您二位今日选中的衣裙三日后奴家差人送到府上,您看如何?”
秦明惠不解金绣娘眼底的深意,应道:“林太君府上的寿宴还有十多日,金掌柜不急,做好后差人送到秦府便可。”
一边伍思才和靳芳菲正商量着去哪家酒楼用点心,本来想去翡翠居,可这会儿出城有些晚了。
金绣娘听着心底急的不行,见秦明惠一无所知的模样,只好对伍思才道:“伍公子也要走了么,可要多看看新的式样?奴家先前招待不周,不如让奴家给伍公子亲自设计一款衣袍。”
伍思才笑着婉拒,“这会子还有事,下次,下次一定劳烦金掌柜。”
一路行至霓裳坊,伍思才道:“金掌柜不必再送,我们便先告辞了。”
金绣娘叹了一声,只好微微一福目送三人离开。
半晌,她轻轻摇了摇头回了后院,一路慢走来到一个厢房,推开门,一眼便见里面摆着一台绣架,一个素衣女子坐在绣架前,秀手翻飞像是起舞。
金绣娘驻足看了半晌,直到素衣女子抬起头来,问她:“忙好了么?”
金绣娘笑着颔首,走到绣架旁随意的坐在一个绣墩上,长袖搭在绣架上,仔细一看便能看出这两者的针法如出一辙。
金绣娘将脑袋靠在光洁的绸缎上,卸下在外的八面玲珑,只剩下一脸的秀气,看着竟如十七八的少女一般。
金绣娘拿起那双握针的手,叹道:“你啊,这么多年,明明这般好的绣艺,偏偏自己总是穿的这般素净。”
素衣女子笑容温柔,“穿哪样不是穿。”
金绣娘皱着眉头,“素蓉,可我不想委屈你。”
被叫做素蓉的女子凝望着金绣娘,叹道:“你知我不委屈的。”
金绣娘正是知素蓉的心思,才心疼她,但她也知这事谈论起来二人各有执着没有结果,遂另起话头。
“今儿个我倒是发现一件事儿。”
金绣娘抬起头,面露疑惑,慢慢道:“我发现秦府上的二小姐和表小姐似乎格外亲密,先前在阁间里我一进去便瞧见二人挨在一处,见我进去后二人又吓得立刻分开,倒是有些像我们当初。”
素蓉并不认识秦府的人,但时常听到金绣娘说起京城里的人和事儿,因此对秦明惠略有耳闻,只不过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位表小姐。
素蓉道:“秦府二小姐和表小姐吗,二人应是表姐妹才是,会不会是绣娘你误会了?”
金绣娘一脸沉思,皱眉道:“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先前同她二人暗示,秦家二小姐倒是大大方方应下了。只不过我又见那位表小姐同伍家公子似乎也有那么点儿意思,秦家二小姐对此似乎一无所知,我还担心她被人挖了墙角。”
金绣娘陷入沉思,似乎对三人的关系十分不解。
半晌,金绣娘道:“你说,到底哪儿对是真的?”
素蓉笑了,“我看你是想的太多,光凭一点便以为表姐妹有私情,还暗示人家姑娘,莫要将人吓着。”
金绣娘不以为意,“哪儿能,我看这位秦家二小姐和表小姐非常人,指不定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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