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书噎了一噎,合着这三人在此处等着他,是为了与他算账?
齐墨书按捺下一颗想杀人的心,肃着一张脸道:“我现下没功夫和你们瞎掰扯,我要说的是极其严肃的事情!”
“我们跟你说的也是严肃的!”三人异口同声,同仇敌忾。
齐墨书倒吸几口冷气,忽的咆哮:“李如男被抓了,此刻就押在大牢内!”
“什么?!”三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吕知明眼睛瞬间不红了,他抹了一把齐墨书喷在他脸上的唾沫,冷静的后退了一步:“墨书,你慢慢说,别着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我们不知道啊。”
“现在知道了吧。”齐墨书一把揪住了他,吓得吕知明缩成了鹌鹑模样。
“吕知明,你不是有个弯弯绕的亲戚在县衙做牢头吗?帮我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让我混进去见李如男一面。”
吕知明喉头梗了一梗,眨眨眼睛琢磨了片刻道:“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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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大牢内,阴沉昏暗,潮湿不堪。
李如男站在牢房内,仰头看着小小窗框之外的世界。
她看起来并未有丝毫落拓之态,神色孤傲,衣衫整洁,眼中一片平静。她已经保持这般静默冷淡的样子许久了,没有人知道她还能保持多久,也没有人想知道。
一小衙役走到牢门外,将一碗牢饭放在了地上,对李如男轻声道:“放饭了。”
李如男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小衙役呆呆的看了她几眼,又瞧了瞧放在地上的牢饭。一个馒头,一碗青菜,已经是在他力所能及之下找来的最好的食物了。
“李姑娘,好歹吃些吧,你不吃的话会饿坏的啊。”
李如男依旧平静的注视着窗外:“多谢,我不饿。”
“哎。”小衙役见其执意如厮,便摇着头离开了。
不远处,几个老衙役正在饮酒吃肉,见小衙役垂头丧气走了过来,挑着眉毛打趣他道:“怎么着,见人姑娘漂亮,起了恻隐之心啊?”
小衙役的脸腾的涌起红霞两片,支支吾吾的说:“没、没有。只是我家人受过李镖头的恩惠,故此、故此……”
“好了,别咬文嚼字的白话了。”老衙役扯了条鸡大腿啃了,油腻腻的手抓起酒碗饮了一口,畅快道:“还是喝酒痛快,来!喝酒。”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瘦竹竿样的衙役一边翘着二郎腿剔牙,一边睨着李如男道:“其实李镖头人着实不错,但凡与他相熟些的人,找他帮忙他一准能应,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可惜天灾人祸,谁知他李天盛此番是得罪了谁呢?””
“大好人又如何,如今这世道,大好人能活的下去吗?”贪酒的老衙役眯着眼睛伸出手对着众人一通指指点点:“不过像你我这般的蝼蚁小人,做好人做坏人都无所谓啦!喝喝喝!”
“喝!”
几碗酒水下肚,几人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些,坐在西头的胖子率先道:“我听说是赵家那个妖婆告了李天盛的闺女,说他闺女杀了赵瀚文。”
贪酒的衙役打了个酒嗝:“呵,就他李家倒霉,十来年前便死了十几口子人,如今这唯一的女儿只怕也要保不住了。李家绝后,那面金龙镖旗怕是要断喽。”
听到闲人议论着李家之事,李如男的面上总算有了些反应。她默默垂下头去,听着那几人说话。
“那案子到现在都没破吗?”胖衙役疑惑道。
“没,悬之又悬的悬案,没人能破的了。”瘦衙役不住摇着头。
胖衙役不屑一哼:“什么悬之又悬,我看啊,定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大人物,被人压制了。”
“就你聪明。”瘦衙役抓起筷子在他头上一敲。
“不过说起来真是凄惨,十余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便是个奶娃娃也被捅成了筛子,死的好不凄惨。”老衙役一边喝酒一边叹道。
李如男眸中一紧。
“还有个小孩啊。”胖衙役一脸惊诧。
“啊。”老衙役放下酒碗:“你不知道吗?”
胖衙役搔了搔头:“我只听说李镖头的妻子、儿子、儿媳、义子皆命丧于此,没听闻还有个小娃娃跟着死了。”
“啧!”老衙役正要说上一说,忽的紧紧张张的站了起来,冲着几人一招手道:“别喝了!走了走了。”
那几名衙役匆匆而去,李如男快步闪至牢门前,想要一询究竟却是不能了。
他们适才说当年死了个孩子?不对啊,承纪好端端的回来了啊。是了,定是外人蓄意揣测,搬弄是非,以讹传讹传出这般匪夷所思的谣言来。
对,定是这样。
她犹在烦心,忽听得一阵匆忙脚步声。随后,一牢头模样的男子低着头走到牢门之外,压着声音唤她道:“李如男。”
李如男别过脸去,瞧都不愿瞧他一眼。
那人无奈,赶忙抬起脸来道:“如男,是我。”
闻言,李如男脚下一晃。
定睛朝其一望,可不正是她时时思念着的齐墨书!
“墨书!”李如男冲至牢门前,紧紧的攥住了齐墨书朝她伸出的手。
二人激动对望,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不过短短一日,却如生死相别。齐墨书揉了揉李如男的脸颊,温声道:“别怕,我马上便能救你出去。”
李如男眼底微红,不住的摇起头来:“你不用管我,万万不要牵扯进来!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
齐墨书见她满目忧惧之色,又是感怀,又是心疼。他不愿多做解释,急急问道:“如男,时间紧急,我只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齐墨书灼灼望着她的眼睛:“那瓶七寒绝命散是如何落在孙氏手中的。”
李如男同样疑惑,这七寒绝命散虽是她李家独门□□,却因毒性太过霸道,已许久不用了。怎的孙氏手上会得到这味□□。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李如男愧然道。
难不成这李家混入了孙家的奸细?不然这七寒绝命散从何而来呢?
“不知道也不妨事。”齐墨书将李如男的手握了握紧:“他们大概明日便会提审你,你定要沉住气,等着我来。”
李如男最怕的便是齐墨书牵扯进来,那姓杨的虽是将她押在了牢里,可他真正想对付的却是齐墨书。杨少卿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老子手中的权利,说来真是可笑,她自问言行无愧天地,也从未将七品县丞这样的芝麻小官放在眼中,可偏偏被其拿捏了住。
“墨书……”
“相信我!”齐墨书如何不知她想说什么,当下打断了她的话。他松开她的手,自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递给李如男道:“这是我给你带来的。”
李如男忙接了过去,忧心忡忡的望了他一眼,将油布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是酱牛肉?”她不由嗤笑一声,只是神色凄然,可见笑不由心。
齐墨书抬眼将四周望了望,这是他生平头一回下大狱。没想到,这鬼地方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糟糕。
“此处虽然不堪,却也不能饿着肚子。等明日回家后,咱们到天香楼搓一顿去。”
他流水溅玉般的声音在李如男的心间淙淙流过,她低下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糟糕,她发觉自己成婚之后,似越来越软弱了。
见其如此,齐墨书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
“别太感激我哦。”他抬手戳了戳李如男的脑门:“这都是为夫应该做的。”
李如男哭笑不得。
“噗呲噗呲!墨书,来人了快走!”在外守着的吕知明突然冲进来道。
怎么这么快便来人了!齐墨书不舍的望着李如男:“我走了!你万事小心。”
李如男忙道:“快走吧。”
齐墨书最后望了李如男一眼,匆匆而去。
阴暗压抑的牢狱内,再一次陷入平静。
李如男呆呆望了齐墨书离去的方向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她刚寻了个干净的角落想要静坐片刻,耳边忽然传来珠翠佩环之声。
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身大红锦袍的杨少卿揽着个丰臀柳腰的美女站在了她的牢门前。那杨少卿一如往昔,依旧是一副欠揍的模样,李如男只看了他一眼,便沉沉闭上了眼睛。
“李如男,我来看你了。”杨少卿一边挑弄着怀中的女子,一边尖着嗓子问道:“这坐牢的滋味,如何呀?”
李如男盘好双膝,渐渐入定。
半日得不到回应的杨少卿冷哼一声松开了怀中的女子,他半蹲在牢门前,眯着一双色目打量着不染风尘的李如男,用扇柄敲着生了绣的牢门道:“呵!我杨少卿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要你肯跪下叫我一声亲哥哥,我便即刻叫人将你放了如何呀。”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敬酒不吃吃罚酒!”连连吃瘪的杨少卿一掀衣袍站了起来,他扬着头,阴恻恻笑道:“别指望齐墨书那个酸书生能救了你!实话告诉你,这一次,老子吃定你了!明日公堂之上,我看着你哭!”
他揽住一旁吓得战战兢兢的女子,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把。
“走!”
作者有话要说:再来一章!
☆、准备
日落西山,乌雀南归。
从县衙大狱归来之后,齐墨书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任谁来叩门也不理会。这可急坏了齐白氏,少不得又在儿子房外哭哭啼啼了一番,直哭的没了力气才回到自己院中。
齐严正虽也忧心,却没有多做打扰,只站在院中默默注视着齐墨书。但见他在房中要不翻书,要不写写画画,神色专注认真,并没有什么异常之举,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齐墨雪与朱红嫣陪着齐严正在齐墨书房外静静守候着,不知不觉中,月亮已高悬于空,齐墨雪不忍父亲在冷风中静候。便走上前道:“爹,要不我再去叩叩门试试看。”
说着,齐墨雪提着裙角便要去叩门,齐严正见状抬手将她拦了住:“别去。”
齐墨雪足下一顿。
“爹,难道您就一直在外面这样守着他吗?”齐墨雪忧心的朝窗内齐墨书的侧影望了一眼,“他一直这样关着自己,也不是个办法啊。”
“是啊姨丈,表哥这个样子真的很令人担心呐。”朱红嫣在一旁道。
齐严正摇着头捋了捋长须,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也不是他这个父亲能管得了的了。
他转身缓缓离开:“由着他去吧。”
墨雪望着父亲萧索的背影,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怎么办啊墨雪。”朱红嫣环住齐墨雪的胳膊,头一次没了主意。
“我也不知道。”齐墨雪虽是姐姐,却顶顶怵头自己唯一的这个弟弟。父亲都管不了他,她又如何管?便是想管也管不了啊。
屋内,齐墨书正对着一书桌草书出神。
一张张草书之上,龙飞凤舞写有许多字,那是他脑海中所记住的一切有关此案的信息。这些信心乱糟糟的在他的脑海中团了一天,现下,他终于将它们拆开了,理顺了,一根接着一根串起来了。
眼下,只差宁则风带回的消息了。
理清这一切之后,他仿佛看到有人在自己的脑海中唱了一出戏。戏中有赵瀚文,有傅紫姝,更有孙氏,却唯独没有李如男。
她是无辜的,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场戏中。
他仰头望了望天边皎月,真好,距离明日又近了些,他很快便能将李如男接回家了。
齐墨书伸了个懒腰,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海棠花随着秋风飘落,一轮弯月挂在枝头,藏住了半张脸。
齐墨雪朱红嫣两个见他出来了,忙迎了上去。
“墨书!你可算出来了!”墨雪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的说:“臭小子!你把父亲母亲吓坏了!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干什么呢!”
齐墨书半披着的墨发被风吹的扬了一扬:“五姐,表妹,你们两个怎么在这?”
朱红嫣红唇一翘:“还不是怕你一时想不开,整什么幺蛾子事出来,所以才在这守着你。”
齐墨书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清风朗月般的微笑:“我怎么会想不开,不过是在思索一些事情,不想被人打扰罢了。”
朱红嫣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墨书,你想出救如男的法子了吗?”齐墨雪攥紧齐墨书的衣袖问道。李如男因何被押入大狱,她心中是有数的。赵家不过是个幌子,在背后对付他们的还不是那个该死的杨少卿。
齐墨书握住齐墨雪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拍:“五姐不用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朱红嫣听罢刷的将脸扭了回来,她柳腰一拧道:“表哥,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件事情了!那李如男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赵家。赵家世代皇商,与京城呢不少权贵交好,这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吗?况且,李如男多年来行走江湖,手上未必干净,你这么巴心巴肝的为她卖命,小心将自己个儿栽进去。”
“红嫣!”齐墨雪斥声训道:“不许胡说!”
朱红嫣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小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她翻了翻眼睛,转眸将齐墨书一望,忽见对方正黑着脸盯着自己,当下心中一紧,不敢再言语。
“这些话,今日说过便罢了。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齐墨书起双手侧过身子道:“李如男是你的表嫂,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能不尊重她。”
“表哥!”朱红嫣上前一步,不解的凝视着齐墨书古雕刻画般的侧脸道:“你真的喜欢那李如男吗?”
齐墨书回眸将她一瞧,道:“是啊。”
朱红嫣双眉一蹙:“你可知在外人眼中,你们俩根本不相配!”
gu903();小院忽的静了下来,这样的深秋之夜,一旦静了下去,便越发的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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