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因兰的眉梢微挑,“季三姑娘真是好福气。”
赵谨克没再应声,带着徐因兰回了值房,屋里的炭火烧得暖和,季柔托着脑袋坐他书桌前头,正在闭着眼打瞌睡,可肚子挺在哪儿,想趴下来也趴不下来。
赵谨克轻手轻脚走过去,正巧季柔的脑袋托不住要从手上滑下来,赵谨克伸手一把托住了季柔的脸颊,顺势将人揽着靠到了自己身上。
“醒醒。”赵谨克轻轻拍着季柔的脸颊,“要回去了,不能在这儿睡。”
季柔满脑子瞌睡,让打扰了,嘤咛了一声睁开眼,“你们回来了?”
“是。”赵谨克伸手拿了桌上的茶碗,还是温的,递给季柔喝了一口醒醒神,“再留下去外头的人要多心了,那些可不是我的自己人,我送你们出去。”
外头那一队的禁军首领是季家新招募的心腹,就算徐因兰替季申办事可不代表他们会放过抓他的错处,到底还不是他的天下,必须得谨慎行事。
“嗯嗯……”季柔扶着赵谨克的手站起身,赵谨克接了秋娥递上来的大氅围脖,给季柔严严实实裹好,扶着出了门。
徐因兰等在门口等着,娇媚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方才的悲怆,同季柔笑笑点了点头,继续跟在后头装丫鬟。
起西北风的时节,冷风一阵一阵的刮过来,徐因兰低着眼跟在季柔的后头,临临要出廷尉署大门口的时候,又是一阵风刮来,卷了一叶枯败的红枫到她脚下。
徐因兰怔住,弯腰捡起。
那一年秋的天恩寺,那一年的红枫遍野……
徐因兰深吸一口气,冷风透彻心扉。
“你在做什么!”门口的守卫远远瞧见了异常,大声叱问道。
“没事。”徐因兰抬头松开指尖,落叶随风去,紧赶两步追上季柔和赵谨克的脚步,“脚底沾了落叶,得撇掉。”
“能进来的都是自己人,何必草木皆兵。”赵谨克回头睨了一眼,及时开口打圆了两句,“内子怀了身孕不方便,去叫人将马车赶到正门口来。”
“是。”
作者有话要说:人世浮沉,无悔此生——元昭
写虐比写甜考验功力,待填坑《狗皇帝他总想攻克我》就是以徐因兰和元昭为原型进行塑造改编的~~总是那样偏爱被写悲了的配角们~
☆、第83章
这一夜,赵谨克快子时的时候才回到府中,一身的寒气生人勿进,伺候沐浴洗漱的人都让屏退了出去,等洗漱完进屋的时候,下意识扭头看里屋,季柔早已在床上睡去。
丫鬟捧着一小坛子酒进来,疑惑又忐忑,轻声问她:“公子,这是京护卫命人拿进来的,说是给公子去……去晦气,要用吗?”
赵谨克睨了一眼丫鬟手里的酒坛子,伸手拎过来,一言没发,抬手将人挥退。
下人都退了出去,赵谨克拎着酒坛子在桌边坐下,屋中烛火昏暗得很,稍远些的摆设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赵谨克揭开酒封,上好的佳酿。
宫里给晋王府的刺了鸩酒,季申和靖平侯亲自去送元庸上路,元昭那里自然就留给了他跟着传旨太监去,元昭赴死地潇洒又从容,死了唇角都是含笑的。
他说他此生无憾也无悔,他和徐因兰一样同他说多谢。可碍着旁边有赵太后的人在,他什么都没有多说。
他其实好想问问,他如何能这样背了家族,为了一个女人将宏图霸业化为乌有,如何能在明白徐因兰的目的以后一样义无反顾?
无论前世今生来看,元庸谋反一事几乎□□无缝,倘若不是徐因兰通风报信泄露了大计,元庸就算是败了也有自立为王割地而据的资本,是元昭放任了徐因兰,以至功败垂成抄家灭族。
他如何能做到?而前世的他却要在失去之后才明白那些道理,他佩服他。
赵谨克拎了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喝得急呛了喉咙,咳了一声猛地捂住嘴不敢多发出声音,也没了再喝的心思,望着那重重纱幔后躺在床上的身影,赵谨克起身轻手轻脚过去。
床上季柔已经睡熟,他问过下人,季柔今儿传晚膳传得早,用完很早就撑不住睡下了,她肚子愈发大,夜里也开始睡得不□□稳,不过这才算起头,往后一段日子还得更难熬。
睡梦中的季柔却毫无所觉,在赵谨克注视的眸光下翻了个身,半侧着身子手脚摊出了弧形,正好将床最中央的位置占了个满,赵谨克弯下身,将她的腿摆直,掀开被子跳上了床,却未躺下,弓着身子在那昏黄的烛光里看季柔的眉眼。
睡梦里,这一张脸纯真地像是一个稚儿,不染这世间一点灰色,成亲时怎样,现在还是怎样,醒时,那眼中便也都是他,满满的他。
他是幸运的。
同是负了深仇,可季柔不是徐因兰,这世间不曾教会她仇恨,比之徐因兰粉身碎骨也要执着的复仇,他的季柔从一开始就没有仇恨。
季申老奸巨猾阴狠狡诈,能将女儿无情割舍抛弃,却偏偏将她教得纤尘不染,季家两个儿子加上孟子方都满嘴报仇,却不让这些带累自己的妹妹也不强加给她。就这一点,他是要谢谢他们的。
“阿柔,柔儿……”
赵谨克轻轻地唤她,每一声都是缱绻怜惜,却也并非想要唤醒她,自是忍不住想唤,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她的眼。
世人嘲笑元昭为美人自毁长城,是贪色无能之辈,他听他们说也随口敷衍应和他们,可他自己的心里清楚,若季柔有了徐因兰的心,他怕最后也只能是下一个元昭。
舍弃家族基业舍弃亲族,说起来潇洒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因为季柔是这样好的季柔,是以他少了那么多的煎熬,因为季柔是这样好的季柔,她才愿意全心全意相信他把一切交给他,为他身怀六甲。
他的季柔啊……
赵谨克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颌,俯下身吻上她的唇瓣,身子沉下去贴上她那隆起的肚皮,便觉着有什么轻轻踹了他一脚,是胎动。
赵谨克吻地深情,抬手摁上那肚子,希望能安抚得孩子安静一些,别打扰了他,也别吵着季柔,可那孩子似乎就是不给面子,又是使劲一阵儿地动,终于将他的母亲踢醒了。
季柔嘤咛了一声醒来,看着那俯在自己脸上的面孔,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魇,半晌说不出话,任由他继续亲自己的脸颊眉眼。
“你……”季柔有些混沌。
赵谨克老不要脸地告状,“是孩子不听话,把你吵醒了。”
季柔抚了抚肚子,想要推开他,“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他的嘴里有酒味,她尝到了。
赵谨克摁着不让她动,“就一口。”
“你肯定又喝醉了,躲开。”
季柔推他,大半夜这副德性,肯定是在外头喝了酒,还故意吵醒她,真讨厌。
赵谨克自然是不能让她推动的,道:“真的就一口,酒坛子还在桌上,不信给你查。”
“我才懒得查,反正我也管不上。”季柔的眼皮沉沉,才不想和他讨论这些,拍他的肩膀,“我要睡了。”
“晚一些。”赵谨克的手臂从季柔的脖颈下穿过,便将她大半个人围进了自己的怀抱里,季柔心觉着不对,重重推搡他。
“你前天才……孩子都六个月了,你自己也说要收敛一些的,我要睡了!”
季柔的嗓音软软的,明明是在斥她,可偏偏自己还含着羞赧,便成了娇嗔。赵谨克笑眯了眼,抓住她那乱推的小手,俯下身在她耳边道:“那你侧过去,你睡你的,我自己抱着你……好不好?”
“走开走开!”季柔真想踢他,可临到头也下不了这一腿,怕替疼他,也舍不得,总归只能嘴上喊喊,身子还是得随他摆弄。
到底她从来都不会拒绝他,也不是他的对手。
“咱们明天分被子!”季柔折腾不过他,气得脸色通红。
赵谨克低笑:“你不怕……冷?不要抱……着我,缠着我睡?”
季柔咬着唇忍住了两声哼哼,有志气道:“不要!”
“我……不允!”
第二日,季柔为的长自己的志气,真让秋娥准备了两床锦被,夜里也不等赵谨克一起就寝,就紧紧滚住了自己的被子。
赵谨克觉得好笑依了她一夜,转过天再就寝时,便趁季柔松懈径直抢了被子睡进去,一脚将那多余的被子蹬下了床。
季柔的身子不便,躺下再起来本就费力,赵谨克只用一条手臂便将她的反抗都摁了下去,又哄又逗,半压迫着将这一页揭了过去。
……
冬月天寒容易赖床,外头虽还未下雪,却冷得厉害。
季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赵谨克自然早就不在了,扶着肚子缓缓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腿一动,身上异样感觉就很是明显。
孩子在肚子里动得欢实,该是起床起地高兴,季柔却有些龇牙咧嘴,眼睛一抬还能看见赵谨克昨日夜里随手扔在床尾的绸裤,给他拿着当巾帕使,上头脏了一片叫下人去洗她都不好意思,一会儿还是得让秋娥偷偷扔了。
“秋娥。”
季柔朝外唤人,秋娥过来,笑问她是不是饿了,厨下温着早膳,是一笼水晶包子。
“我不饿。”季柔懒洋洋的,可肚子里却真不觉着饿。
昨儿又是在后半夜折腾的,她原不过是饿了醒来拿吃的,赵谨克给她塞了一肚子的高粱豆子做的饼,她一不小心吃得有些撑了睡不着,挺着肚子又难受,赵谨克原是照顾她给她揉抚肚子,可揉着揉着,就揉变了味道。
就算她不学医也知不该在怀孕时做那些事,可赵谨克嘱咐她这不行那不能的,一到床榻上那些事,却从来没有不行的。
她原以为怀了身子以后他便不会碰他,但这么几月下来他倒是从未有这个意思,该如何时就如何,不过没以前的狠罢了。
“那便不吃。”秋娥打量着过一会儿就是上午膳的时候,也没强求,道:“姑娘可是打算起了,奴婢服侍姑娘。”
季柔捧着肚子,蔫头耷脑地没什么精神,“那起吧。”
季柔起得晚,可用完了午膳还照样犯困,勉强在庭院里溜达了一圈,回头又躺下,迷迷蒙蒙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耳边一声爆响,好像是什么打碎的声音将她惊醒过来,可醒来再听却好像又没有动静,似乎是她听错了。
季柔又在榻上迷糊了会儿,半路里惊醒,便不太容易再睡过去,唤了声秋娥,却未见着人影,想起之前用膳时听的,秋娥要往库房去清点,想来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去了。
季柔也不想唤别人,自己起身了出门。正是午后慵懒时光,赵谨克素来宽待下人,只要手上的活儿做完了,平日里主子不在或是睡下,也是放下人们自去休息的,只留几个值守的就行,是以出了门来,只见几个粗使下人在捆扫帚修理物什,还有一个丫鬟候在廊下,见她出来便上来问:
“少夫人今儿这么这么早就行醒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季柔出了这屋门,便闻见空气里有一股香甜的味道,估摸着是小厨房在蒸什么糕点,自怀孕以来叫赵谨克忌口忌得很了,季柔最是难抵这种香甜的味道,霎时便叫勾了馋虫,便想打发了那丫鬟。
“秋娥是在库房?你去同她说差不多点点便成了,那些放旧了的绸缎原也没什么用了,不必费那些功夫,我在屋里等她一道做针线,叫她早些回来。”
“是。”那丫鬟叫打发去了,季柔瞧着她走远,便转头往小厨房去。
小厨房搭在院中最西边的角落,这时候也没什么人,季柔从小门进去,便瞧见了那灶台上摆着做好的糕点,顺手拿了两块到手里,正准备离开,便听那开着的后门外头有丫鬟说话的声音。
“月琅呢?我怎么今儿大半日都没瞧见她,又上哪儿躲懒去了?”
“你没听说呢,昨儿个月琅去大膳房领米面的时候路过源春堂,不知怎么让逮住了毒打了一顿,人已经送出去了。”
☆、第84章
小厨房里四下无人,只有灶台里柴火燃烧的声音时而噼啪作响,从季柔的角度看出去,可以看到那两个坐着洗菜择菜的粗使下人,若是没记错,该是当年从昌安侯府里陪嫁来的。
季柔听着那两人说的话,眉眼黯了黯,心中却并未如何触动。
她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来跟她陪嫁过来的昌安侯府的老人其实走了不少,各有各的缘由,她知道,却从不管那些,也管不上那些。终究这些人留在这里也是煎熬,还不如早早走了,回昌安侯府也好,另寻出路也好,总归不会比在靖平侯府更难过。
季柔懒得听那些,转过身轻手轻脚就要离开,耳朵却由不得还是要听她们说上两句。
“怎么回事?源春堂那个也不能无缘无故发难啊!”
“谁知道,就看她高兴呗,这几年咱们这些陪嫁过来的叫他们欺负地还少吗?还不是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反正咱们那个主子也是随他们捏圆搓扁的。”
“也是。那月琅她人还好吗?怎么也没见回来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听说就剩半口气了,刘嬷嬷本来想去求姑娘做主的,可偏偏撞到了姑爷手里,让姑爷狠狠斥了一顿,只打发了银子让月琅她老子娘来领人,不会知道还有没有活头。”
“要说这姑爷看着待姑娘倒是极好,可也没见他善待咱们这些陪嫁来的下人,除了那个秋娥,你瞧瞧咱们这些人在院儿里有出头的吗?不是当粗使就是去外院打杂,连屋门都挨不着,他这是想架空咱们姑娘啊,这么防着,也不知道他待姑娘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做戏。”
gu903();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