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深笑笑,没想到钟衡还有这么段过往,不禁好奇:给人买什么东西?
方姨看了他一眼,不说了,只问:你知道阿衡为什么生病的时候喜欢吃蒸鸡蛋吗?
祝深摇了摇头。
他告诉我的。小时候他总生病,一生病外婆就给他做蒸鸡蛋吃。如果能够在生病的时候吃到蒸鸡蛋,就感觉外婆也在陪着他吧。方姨起身,我去看看蒸好了没有。
走了两步,方姨顿了顿,哽咽声音对祝深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阿衡很少生病。
祝深的心突然被什么刺中了。
不是很少生病,而是不敢生病。
吃到了生病时候滥竽充数的蒸鸡蛋,一觉醒来却再也见不到外婆了,那该有多难过啊。
钟衡惯善隐忍,他是知道的。
却没想到,原来他连生病也靠忍。
抬起头,祝深看见客厅正中的显眼位置挂着他画的桃花图,囊括了一整个桃源的春天,看起来仍然鲜活灵动。
那天,他和钟衡一起去取画,因吴绪说那边出事了便匆忙赶去了L国,这么久了都顾不上安排这幅画,没想到钟衡却将它挂在了客厅。
见祝深望着那画若有所思,端着托盘走来的方姨道:那幅画啊,是深深你画的,阿衡宝贝得不行。他亲自将画给接了回来,又亲手擦拭画框,把它挂了上去,我们碰一下都不行呢。
不让我说过去的事,那我就不说。可艺术上的事,哪里分过去和现在?方姨想。
要再没人和祝深说,指不定哪天你们离了,那些秘密还闷在你的肚子里呢。
祝深接过方姨手里的托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姨见他好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阿衡啊,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祝深端着鸡蛋羹走进了钟衡的房间,钟衡一看到他,眼睛亮了一瞬。就好像暗夜之中的明珠,发着幽幽的光。
将托盘放到一边,又将钟衡的枕头竖放,把他整个人给扶了起来,祝深将碗递给了他:吃吧。
钟衡没有动,只是看着鸡蛋羹舔了舔唇。
祝深盯着调羹柄,语气有些不大自然:你是想要我喂你?
钟衡微微抬头看了祝深一眼,又迅速将头埋了下去,小声说:要喂
祝深心里泄了气,他还是拒绝不了这个病号。
尤其是一贯沉冷的钟衡小心翼翼要你喂他的时候,谁能够拒绝?
来。祝深坐在了他的床沿,舀起了一勺鸡蛋羹,轻轻地吹了口气,递到了钟衡的嘴边:张嘴。
钟衡抿唇摇头。
怎么了?祝深不解。
钟衡小声说:你吃。
祝深笑了,将调羹里的鸡蛋羹吃进了嘴里,鸡蛋很嫩,入口即化。
不烫。祝深告诉他。
你喜欢钟衡看着祝深,眼神有些期待:鸡蛋羹吗
喜欢啊。祝深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钟衡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下去。
祝深有些好笑,直到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鸡蛋羹给钟衡喂完了,问他:要是我刚刚说不喜欢,你会怎么样?
我会钟衡语塞,缓慢地眨着眼睛,像是在认真思考。
可想着想着,神情变得哀伤了起来,垂着脑袋,他道:会难过。
祝深一滞。
这是钟衡第一次对他说会难过。
钟衡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看上去强大无匹,倒是教人忽略了,原来他也会难过。
祝深笑着碰了碰他的脸,并不再那么滚烫了,他道:别难过,我喜欢。
钟衡一下就开心起来,抿着唇直笑。
看见点滴也打得差不多了,祝深要给钟衡取针,钟衡却摇头不肯:还有还有的。
确实还有浅浅的一层,已可忽略不计了。
祝深只好耐着性子陪他数着点滴打完。
一滴,两滴,三滴
说实话,两个成年人好吧,一个成年人外加一个发烧烧得像八岁小孩的成年人深更半夜坐在床上一起看着点滴滴完,好像再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事情了。
数到第五十五滴的时候,终于,点滴滴尽了。
再没有旁的剩了。
回望钟衡,表情似乎有些沮丧,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因高烧而变得恹恹的了。
真没有了。祝深指着药瓶说。
钟衡像是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孩子,执拗道:还有的
祝深耐心地询问他:为什么想要打点滴?
钟衡埋下脑袋,怎么问都不肯说。
不说算了。祝深站了起来,我走了。
钟衡急忙拽住祝深的衣角:别走。
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像是谁家走丢的猫。
祝深好像忽然就明了了,看着钟衡问:所以你是不想要我走?
不想要他走,才给他吃一口心爱的鸡蛋羹。
不想要他走,才固执地想打完最后一滴药。
钟衡回避着他的视线,不说话。
是不是?尽管这样问,可祝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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